香港撕裂的第二个根源,是自由放任体制下资本霸权的形成。香港是全球最自由经济体,英国人占领香港的时候,就把它定位成一个自由港,资本、信息、货物自由进出,所以这里天然存在崇尚自由市场、亲资本的价值观。经济学家、芝加哥学派代表Friedman将香港誉为“全球最成功的资本主义”、“自由经济的最后堡垒”,香港也把自由经济奉为金科玉律,把全球最自由经济体排名视为无上荣誉,一直用“积极不干预”的模式,对市场兼并、收购无约束,还进一步为资本拆墙松绑,比如取消遗产税、大量减免税务。可是,Friedman在2007年去世,2008年就爆发了全球经济危机,他所崇尚的所谓自由经济事实上让很多人失去了自由。从香港来看,从早期的英资垄断变成现在的华资垄断,赢者通吃,新企业、新产业难以在香港立足,产业越来越单一,进一步又推高楼价、推动两极分化。而且过去这么多年,每当发生困难,香港就通过简单的将增值不够高的产业向外转移来解决成本上升、市场狭小的弊端,以至于经济越来越空心化。
香港撕裂的第三个根源是移民问题。客观来看,移民问题对美国带来冲击,其实对香港也带来冲击。比如“一号香港”中的本地精英面对来自内地精英的竞争,而内地作为香港全球化最大相关方,无论是语言能力、文化融入、社交技能、制度认知、人脉关系都是以内地为导向。在这种条件下,内地精英拥有天然优势,还有人口规模优势,一小撮精英来到香港就足以“占领中环”。“新香港人”或港漂在香港崛起,给“一号香港”中的本地精英带来莫大冲击。我有很多香港朋友,哪怕他身在“一号香港”,也担心他的子女未来会被挤出来。内地的精英越来越多到香港,令他们产生一种无力感,在文化价值观方面,他们也担心被内地精英冲淡和摊薄。
而第二个香港中的中产和基层,则面对单程证移民的竞争。2002-2016年间,香港总人口增加65万人,而移入的单程证移民达70万人,占整体人口增长的107%。单程证人口以女性为主,大多来自广东、福建沿海农村地区,中学学历为主,劳动参与率、教育程度、就业收入均较全港平均水平低。2016年,新移民家庭每月住户收入中位数比全港水平低30%,对社会福利的依赖程度高于社会平均水平,香港现时有25.5万个贫穷的新移民住户。不得不说,单程证成为香港人口增长的核心来源,为土地、房屋、医疗等等社会资源带来极大压力,并对香港人口结构的优化、未来的长远发展相当不利。
回到一开始我们提出的三个问题中的最后一个,香港人一方面抱怨居住条件恶劣,但同时又反对填海、反对开发郊野公园、反对开发农地,什么都反,是不是“反智”?我们来看看2021年最新的轮候公屋的收入限制:二人家庭不得高于19,550元,三人家庭不得高于24,410元,低得不合理。谁最有资格轮候公屋?当然是收入低于全港平均水平的新移民家庭。年青人无资格轮候公屋,而私人住宅又让他们无力企及,两头都摸不到,自然什么都反。
推动中长期结构转型,启动两个香港的弥合
现在来到今天的最后一方面内容,启动两个香港的弥合。如果从两个香港的框架出发,就必须判别未来的政策建议是让哪个香港从中受益,以及如何让两个香港均衡受益。只有两个香港均衡发展,香港才有弥合的可能。所以,香港未来的发展目标是“一号香港”的巩固和提升,“二号香港”的实体化和多元化。并不是说“一号香港”享受的好处,就要去遏制它的发展,破坏了“一号香港”,香港就什么都不剩了。但香港需要花更大的力气来改革和发展“二号香港”,并借“一号香港”的力量,找到能让本地经济和本地人充分受益的发展模式。我共提出了九个方面的建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