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电子手机产业链并没有所谓的转移到海外。”杨述成也表示,走遍印度、越南等亚洲国家所看到的,还是中国的一些低端制造的外溢,高技术含量企业或独角兽基本都在国内,并未到海外投资建厂。
黄奇帆在分析产业转移现象时还表示,随着东南亚这些国家经济增长,本地的需求也会驱动“销地产”的基本逻辑,即“在东南亚、为东南亚”,所以一些跨国公司在东南亚开展布局,也是合理的,自然也会带动原来在中国的配套企业跟着走出去。
他还分析,RCEP产业转移的目的地基本上是RCEP成员国。随着RCEP的实施,中国与RCEP国家将形成日益紧密的产业链供应链联系,将来会出现“在中国,为中国”“在中国,为RCEP”“在RCEP,为中国”“在RCEP,为全球”等多种产销模式。那个时候,中国大市场叠加RCEP大市场、中国的双循环叠加RCEP大循环将深刻改变世界产业链供应链版图。
“中国自2001年加入世贸到现在,对全球价值链的构建起到了核心作用。”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高级研究员、美国对外关系理事会成员尼古拉斯·拉迪分析说,在美企业无论是服务国内市场还是出口,都依赖于中国的一系列中间品供应、要素供应,所以还不能印证所谓的“全球价值链重构”的故事,“有的时候问题的严重程度可能会被夸大。” 尼古拉斯·拉迪说。
“为了增强企业供应链韧性”
去年第四季度初,中国美国商会和普华永道合作,征询了上百家在华美国企业的经营意见,55%的会员单位将票投给了“疫情防控措施”,认为这是2023年美国企业在中国市场面临的第二大挑战,仅次于“日益紧张的中美关系”。尽管防控政策在去年末已经调整。
“到现在为止,来中国的航班、签证依旧没有完全恢复,并且,很多企业在过去三年都经历了供应链风险难关。”中国美国商会总裁何迈可举例说,过去很多美国企业的关键零部件只从中国进口,甚至只由中国的一家企业供应,但因防控需要,供应链不得不中断,那么这家海外企业就只能停产,甚至面临更大的经营风险。
“这些海外企业只是不想再仅仅依赖于一个公司、一个国家或一个地区,那太冒险了。”何迈可说,大多数美商仍会继续保留在华业务,但他们可能同时在考虑增加其他国家或地区的投资,或是寻找新的供应商,让供应链多元化。
美国企业在经营上的另一个变化是“增加库存”,尽管这样增加了生产成本。何迈克介绍说,一些企业因担心再次出现供应风险,宁可提前从中国发货运到美国存储,来确保生产安全。
“全球价值链的空间布局产生了显着变化。”对外经济贸易大学校长赵忠秀在中国发展高层论坛2023年年会上介绍。横向对比,全球价值链趋于区域化、本土化。以美国、日本、欧盟为代表的发达国家和地区展现出强烈的本土化诉求,试图通过推进再工业化解决国内产业空心化困境,降低在突发冲击时对其他国家过度依赖导致的断供风险。
而从纵向看,全球价值链正趋于短链化。赵忠秀表示,发达国家力主“产业回流”,对全球价值链缩短形成了一定影响,同时,新冠疫情的波及面更广、持续时间更长,对更长链条、更多环节的传统价值链分工体系的冲击更加严重和持久。为此,跨国公司逐步收缩全球价值链以保障其供应链安全稳定。
“防疫措施会对一个地区企业的运作和生产造成冲击,而这个冲击会沿着全球价值链像多米诺骨牌一样进行上下游传递,使这个冲击被扩大化。”日本国立政策研究大学院大学教授、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全球价值链研究院海外学术院长邢予青表示。他和团队的最新研究成果显示,为避免上述冲击,全球价值链正面临重组,从“传统的以纯粹的经济效益为目标变成多目标发展”,“因为需要考虑到价值链的韧性,即能够抵御自然灾害或者类似新冠病毒这样的灾难的能力。”邢予青说。
“在疫情大流行和地缘政治的多重压力下,跨国公司不得不通过供应来源的适当多元化以及增加库存来增强其供应链的韧性。”商务部原副部长、世界贸易组织前副总干事易小准总结说,但他更担心的是,“少数主要发达国家将经贸问题政治化和泛安全化,他们正在毫不掩饰地推出贸易保护主义措施。”
“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动用行政手段强推科技产业‘脱钩断链’、胁迫制造业的产业回流和‘友岸外包’,号召盟友打造以意识形态和共同价值观为基础的供应链。”易小准在中国发展高层论坛2023年年会表示,这些违背市场经济规律的逆全球化举措,只会使发达国家失去经济全球化为其提供的低成本、高效率和技术创新的红利,加剧全球性的通货膨胀,却不会保证其供应链的安全。
事实上,许多国家政府和企业已经开始了产业链重构。早在2020年4月,日本政府就推出了“日本企业的供应链改革”。邢予青在中国发展高层论坛2023年年会上介绍说,截至目前,日本负责产业回流工作的经济产业省已经批准了418个项目,日本的贸促会负责产业向东南亚的分布,同一时期日本贸促会批准了103个项目,每个项目的补贴高达50亿日元。
美国去年通过了《芯片与科学法案》,强调强化美国半导体产业供应链安全和维护国家安全,为美国本土半导体制造和其他相关前沿领域的科研活动提供了巨额财政拨款,以及税收抵免等产业优惠举措。
以美资企业为例,《中国商务环境调查报告》显示,亚洲发展中国家和地区、美国是目前两大目标迁移地。另外,与中资企业在墨西哥市场落地寻求开拓北美市场机会呈现出反向趋势,美资企业迁移到墨西哥、加拿大的会员占比从2021年的17%下降到2022年12%,不同的是,有30%的会员企业考虑将产能迁回美国本土,提高了6个百分点。
WTO总干事奥孔乔-伊韦阿拉曾指出,“贸易保护主义、供应链脱钩和治理的碎片化具有极大破坏性,将会带来非常大的代价。”
“当前世界经济所面临的通胀压力已经太高,无论是推动供应链近岸化、友岸化还是产业回流,都将进一步推高已经难以承受的通货膨胀率,使濒临衰退的世界经济雪上加霜。”易小准认为,面对当前各种全球性的危机,各国应当摒弃零和思维,回到多边合作的正确轨道,共同维护一个相互依存、高效和稳定的全球供应链。
更激烈的国际招商竞争
一贯以农业着称的越南北江省在今年前两个月完成了7.919亿美元注册投资总额,在吸引外资方面,北江省领先越南全国,占越南注册投资总额近一半,同比增加9.7倍。
越南计划投资部官网显示,2023年前三个月,有67个国家和地区在越南投资,新加坡和中国排在前两名。以北江省为例,前两个月的投资总额中,仅新加坡富联精密科技厂和来自中国的产能为3500兆瓦/年的太阳能电池板厂这2个外商直接投资(FDI)项目,总注册资本已达约7.61亿美元。
越南《人民报》报导称,越南多地发挥基础设施体系优势,着力改善营商投资环境和实施有选择性地引进外资的战略。以海防市为例,各经济区和工业区的FDI项目投资总额近210亿美元,其中一半以上投资于电子产品、手机、计算机制造等高科技领域,22.3%投资于汽车、摩托车、机械设备、工具及零配件制造,将近10%的投资用于物流、基础设施业务。LG、和硕、环旭电子、普利司通等许多世界龙头企业赴海防市投资后,在供应链上吸引了更多卫星项目,形成产业集群,如LG在长裔工业区的生产基地。
“很多中资企业到越南考察后,感觉当地产业链基础还比较薄弱,但受越南招商政策吸引,随着更多外资企业到来,如手机产业链很可能未来在3~5年得以完善。”杨述成预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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