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云竹:核突发事件的危险
因美国自私的核政策而增加
“两极”平衡消失
“多极”平衡处于构建之中
核武器除了在日本的广岛和长崎之外,没有在实战中使用过。在冷战时期,大家对核大战虽然讲得很恐怖,但是还是处于相对的稳定,这在西方叫做“威慑平衡”。
其实核武器不一定需要很多,在两极体制下,祇要一方的核力量能够保证摧毁另一方,结果就是谁也不敢动。冷战时期游离于两极之外的核国家,就中国一个。由于中国的核政策一直非常明确,就是不首先使用核武器,这样就没有破坏两极体制下的核稳定。
冷战结束以后,整个世界的核发展趋势,是一个缓慢扩散的状态。虽然南非放弃了,利比亚放弃了,但印度、巴基斯坦已经公开宣称自己是核国家,朝鲜和伊朗目前即使不是核国家也是“核门槛国家”,以及另外一些核门槛国家。我觉得这种越来越多的核国家出现的趋势,恐怕在一定的时期之内是难以逆转的。因为两极格局没有了,大家的安全关切不一样了;在各个国家不同的安全环境中,核武器对各个国家的意义与以前完全不一样了。所以,过去那种恐怖的平衡、微妙的平衡不存在了,现在各个有核国家的核关系,是一种多极的核关系,是一种网状的核关系,而不是一种天平式的核关系。特别是一些中小国家,他们发展核武器追求的是一种均衡化。冷战时期制止核战争的机制,也就是两极体制,我觉得现在是不存在了。多极的、网状的平衡,现在是在建立过程中,但是还很不稳定、很不明晰。
美国使全球面临的核危险进一步增加
第二点,现在的状态,与七十年代的反核运动高潮迭起相比,处于相对低潮。从另一个角度说,从核武器产生以来,包括冷战时期,对核武器形成的那种近乎宗教似的“核禁忌”,在慢慢消失,或者说已经大大减弱。这就导致当前世界的反核运动进入一个低潮,这对于核裁军的群众基础,是一个严重的削弱。
美国在打破核威慑平衡和削弱“核禁忌”方面,都起了负面作用。在过去的核平衡中,美国的威慑基本上还是用于毁灭对方的城市、人口乃至国家;反正是它说得越恐怖,这个东西就越不能用。现在美国对核武器追求的小型化、低当量化、实战化,其趋势就是把核武器与常规武器在军事性能上、效用上贴近,贴近之后慢慢淡化“核禁忌”。这样,使人们认为这种核武器的当量很小呀,杀伤力比一般常规武器还小呀,精确度很高呀,产生的冲击波、辐射很小呀,跟其他的武器差不多,干嘛战场上不能用呀?
美国对于发展核武器的这种取向,会促使越来越多的核国家出现。美国的理论是,以前那种毁灭国家的核威慑在对付非国家行为主体、恐怖组织时效果不大。你想要毁灭对手,却搞不清对手是谁,怎么进行毁灭?所以,我必须用小当量的核武器、用钻地核弹把你消灭。
美国的这种思路是非常自私的,它用其他的武器也可以达到目的,完全让“核禁忌”保持下去。但是,美国为了一己私利,就是不肯舍弃核武器在反恐战争中的威慑价值。在这个方面,美国起了非常不好的示范作用。美国国会拒绝通过CTBT,包括零一年底、零二年初美国防部透露了它的《核态势审查》报告(NPR),反映出美国并无为世界消除核威胁尽责尽力的愿望,而是让全球面临的核危险进一步增加。
冷战后美国核政策的调整非常自私
九十年代中后期以来,美国有一个比较明显的趋势,就是把核武器与大规模毁伤性武器中的其他武器相提并论。过去对武器的分类是核武器与常规武器两类概念,化学、生化、放射性的、高当量的武器,算在常规武器类,不算在核武器类。美国把它们与核武器相提并论,在扩大核禁忌范围的同时,淡化了核禁忌。
另一个结果,就是美国减少了自己给无核国家与地区的消极安全保证。世界上有一些中小国家拥有除核武器之外的化学、生化等武器,以前的安全保证是你祇要不拥有核武器,我就不对你使用核武器;现在美国的消极安全保证是,你不使用大规模毁伤性武器,我就不使用核武器;如果你使用了非核武器的其他大规模毁伤性武器,我也可以对你使用核武器。美国的这种逻辑,确实扩大了它使用核武器的范围,而减少了它给予无核国家和地区的安全保证。
美国在冷战以后对核政策的调整,都是非常自私的一种调整。美国完全可以不必这样,完全可以使世界朝着少核或者无核方向推进一步。但是它没有。
美国这样一种核政策调整,是全球核扩散缓慢发展的重要原因。实际上,这对美国宣导的反WMD的扩散,也是很不利的。
核突发的危险性增加了
冷战结束以后,当今世界发生核大战的危险确定大大下降。但是由于核成为一个更加不确定和不稳定的因素,而且不管是核武器的偶发性使用、事故性使用,甚至是战术性使用的可能性的增加,对核裁军和核军控,都不是正面的。
现在已经出现了一种核裁军和核军控的僵局,未来会更加举步维艰,很难取得突破性成绩。
另外,在这种情况下,小规模的核突发事件的可能性,恐怕比冷战时期还要高一些。当然,这种核突发事件应该还是在可控的范围内。可庆幸的是至今还没有发生这种核突发事件,但是危险性是增加了。
山民:美国的新军事理论和政策增加了核战争的危险
美国毁坏世界军备控制体系
第一,美国已经破坏了世界军备控制体系。
当美国退出反导条约之后,所有连带的体系已经被彻底破坏了。这一点无可质疑。
因为所有布什政府的高级官员这些年来的各种表述,已经证明他们准备重新建立一套东西。这一套东西必然将原有的体系打破。
俄罗斯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也祇能接受这样一种现实。我的观点是,美国已经破坏了世界的军备控制体系,使得人类有史以来在全球安全管理方面的进步全面倒退。特别在军备控制方面,这是肯定的。
已有很多事实可以说明,例如核试验问题,美国到现在不仅不批准,而且,已经确认要恢复核试验。在核不扩散条约的规范上,美国也基本上将之破坏掉了。最近,美国给印度的优惠政策,实际上已经置核不扩散条约于不顾。在化学武器公约上,美国也一直没有严格遵守的,这是事实。
新的帝国主义意识形态
第二,美国新保守主义的意识形态,我认为是一种帝国主义的意识形态。从其理论和实践来看,已经扭曲了国际社会的安全心理。
为什么说已经扭曲了国际社会的安全心理呢?大家知道一个重要的现象:世界并没有因为两极体制的解体而感到安全;相反,是感到更不安全了。虽然说冷战时期是“恐怖平衡”,但祇要是平衡的,就是安全的;祇要是不平衡的,肯定是不安全的。
在这种情况下,以国家、民族为单位的国家体制、民族单元,不安全感增加了。包括我们现在讲的恐怖主义也好,以民族为主体的一类国家也好,极端宗教主义也好,他们的不安全感都增加了。这种不安全感,恰恰是由于美国的政策、西方的政策导致的。
本来在两极格局之后,人类在希望与一种彻底的松懈,欢呼一种和平的出现,展示对和平的向往。但是突然之间,大家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美国可以随意为别人扣帽子,随意侵略别国。结果是国际社会人人自危,以极端手段寻求安全的思潮抬头。
美国将可能率先使用小型核武器
第三,美国的军事理论和军事政策,决定了核战争的危险增强了;其先发制人的政策和发展小型核武器的策略,包括其零伤亡的理念,导致了美国扩大使用毁灭性技术的前景。
为甚么这么讲?因为美国既想当霸主征服别人,以胜利者的姿态出现,同时又不想有较大的牺牲,不想在美国造成不利的影响,不想让美国人流血。在这样一种理念下,为了达到目的,唯一的办法就是使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包括核技术延伸技术的使用。
这种政策和实践实际上就是一体的。比如对于武装太空的问题,美国是祗做不说,或者是也做也说。武装太空的问题,包括小型核武器,实际上已经是存在的了,“钻地炸弹”、“上帝之子”的投掷、空天飞机在四十五分钟内全球到达,主要是与其军事理论相称的。现在,美国搞的军事变革就是要变革军事理论,并实践新的军事理论。这种实践祗有靠技术。那么核武器的小型化,就是其军事理论转变的一个组成部分。
美国当初为甚么会打南联盟?为甚么会炸中国使馆?这是不合常理的事情。不合常理的事情怎么就出现了呢?因为这符合美国军事变革的逻辑,合乎其整体的意识形态、政策、理论和实践。美国炸中国大使馆的做法,既是对中国的一种考验,又是一种讹诈。它说明一个问题,就是美国敢于冒险。美国的军事冒险政策决定了,它敢于使用小型核武器,只不过是在哪里使用、甚么时候使用的问题。就是说,美国可能使核战争走向现实。
不管是谁,祗要使用了小型核武器,即使没有对抗,也叫核战争。核武器是一个质的区别,不管这个门槛是高还是低,当量是大还是小,是战役的还是战术的,关键在于将战争的性质改变了。就是在屠杀人类的其他种族的方式上,性质改变了;在心理上、理念上改变了。
美国的行为会导致
国际核管理能力的毁灭
第四,对核不扩散政策的破坏,最终导致的是毁灭国际社会的核管理能力。现在实际上已经出现了这样的问题,公开的和潜在的核国家不少。印度、巴基斯坦、以色列、朝鲜、伊朗,包括日本都有四十五公斤的钚。这一现实使国际原子能机构的核查和管理能力,实际上已经面临挑战了。这些问题,可以说都与美国有关系。就是说,核不扩散已经受到挑战,而这种挑战要毁灭国际社会的核管理能力。
核冲突和核意外的可能性增大
第五,显性的或者隐性的核国家还会不断地增加,核冲突的可能性包括发生意外的可能性,将会加大。其前景取决于美国。
当然,新保守主义的政府和以后的美国政府,可能会有一些差别。但是,新保守主义的意识形态如果继续发展下去的话,这种危险性也就更大了。
核恐怖日益逼近
政府和民众都应重视
第六,核技术的扩散和蔓延,将使核恐怖日益逼近。
目前,获得核技术的难度大大降低,简易的核技术和核原料的获得,比如所谓“脏弹”,可能会使核恐怖问题增加。
麦克纳马拉的文章前不久谈到了对这个问题的担心。还有一个美国高官也是担心,说美国面临的核恐怖的危险度增加了百分之五十。他们都是多年在美国搞军事安全的,他们说话不会随随便便。
问题是,这一问题在中国还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核威胁对我们中国人的危险,政府一直没有多谈这些问题,媒体对这方面谈得也比较少,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就像“非典”来临之前,没有想到非典对华人的影响最重。对进行安全研究的人员也好,对执行安全政策的人员也好,我觉得都应该更敏感一些。我们要对我们的民族负责,对国家安全负责。
郭震远:
大家都谈到冷战后对核禁忌的重视减少、淡化。当然,此中有美国有意识地淡化核禁忌,为其核战略的调整提供一种基础。
但是我想另外一方面,核禁忌的淡化,确实是很值得我们重视。因为核禁忌的淡化,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就意味着核门槛的降低。对此,我们应该如何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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