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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心,一个无解的迷

http://www.CRNTT.com   2013-03-17 11:48:59  


 
只有输出,没有交流

  虽然纽约的学生们沉醉于木心的讲课和聊天时的魅力,却极少有人能跟他真正讨论。木心生于1927年,是家境优渥的乌镇少爷,从小接受良好的传统教育,成长在西学东渐的民国。早在20世纪三四十年代,木心就已知道意识流、意象主义、存在主义等先进的文学概念,还在“文革”中阅读过《二十二条军规》的内部译本。相较之下,他的学生们多数在“文革”期间完成中学教育,对于艺术几乎一无所知。这一场五年的讲座,几乎只有木心的“输出”,鲜有平等交流。

  陈丹青说:“我倒是很想争论,但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说的事我们都不知道,我们都没看过,偶尔有些事问他,他几句就答掉了。”陈丹青在回忆木心时多次提到他常说的一句话:“你们是这样的呀?原来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陈丹青的妻子、画家黄素宁也是讲座的学生之一,她同样提到了听课学生的“无知”:“想想很遗憾,我们自己太无知了,听木心的课,我们是空口袋,只知道往里装东西,可是根本没法跟他交流。‘文革’当中我们什么都没学到,所以一个一个求知欲很强,希望能多得到知识。”

  当年提议开课的章学林跟木心倒是有过观点冲突。章学林听课的时候曾说:“木心老师你什么都好,就是没有群众观点。”木心当即回答:“群众没有观点。”很长一段时间里,章学林都反感木心这一点,他在“极左年代”接受教育,到纽约时笃信的文艺理念出自《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木心先生说:‘我的文章不是写给人看的,是给上帝看的。’而我这样出身的人,是坚持文艺要为工农兵服务的,所以我很反感。”

  没有人能和木心对话,所以木心讲课时频频提到音乐家李梦熊,他每每说:“你们的学问谈吐哪里及得上当年李梦熊。”二人交往于“文革”前。据曹立伟转述,这两人初次见面时即投缘,一谈谈了三四天,累极了,也好像把人谈空了。分开几天后,两人又接着谈,发现彼此都是偷偷读了书再来的。李梦熊问,这几天你是不是偷偷读书了?木心承认。李梦熊又问,你是不是读了《法兰克福的文化形态学》?木心只好又承认,然后立即回道,你不也偷偷读了书吗?你是不是读了《冷社会、热社会》?李梦熊也笑。在信息封锁的年代里,两人就这样暗暗编织起属于自己也属于知己的文艺王国。当年李梦熊还曾逐字解析木心的诗句,几下子就说破了其中重点。后来木心一直对此津津乐道,说自己也曾经同样一语道破李梦熊的文章,并称:“如果他一直写下来,我第一,他第二。”

  这或许是木心一生中难得的和人畅谈的经历。这往事也令陈丹青惊叹:“久居纽约的港台文人对他与世界文学的不隔,咸表惊异,他们无法想象木心与李梦熊在封锁年代的文学苦谈。”

有争议“当然好”

  听木心讲课,那些世界文学史上的巨擘都无需仰视,而全部都是他精神上的朋友,陈丹青形容说:“到他这个年纪,他谈起这些人就像谈起自己的弟兄一样。”

  木心讲课也没有传统学界的标准,他不喜欢“定位”。曾经有人问他写的是自由诗还是格律诗?他说:“我写诗。”他将先秦的诸子百家都视为文学。陈丹青说:“他不在乎他们是哲学家、伦理学家或是策略学家,他在乎的是他们文笔好。”木心推崇福楼拜所谓的“一字说”:“你所要表达的,只有一个词是最恰当的,一个动词或一个形容词,因此你得寻找,务必找到它。”陈丹青揣测木心对文学的标准就是这样:“一切词都要用得很好,这才是文学家,这就是标准。”

  虽然是讲文学,但木心从来没有所谓的“推荐书目”或者“读书方法”。陈丹青一直记得木心关于读书的一个观点:“世界上的书可分两大类,一类宜深读、一类宜浅读。宜深读的书入过深度,那就已给它陷住了,控制了。”木心从不提及自己的读书面有多广,他很少买书,也不藏书。早年,《红楼梦》是他的枕边书,后来干脆没有“最喜欢”,他只是不断地阅读,什么都读,“很差的书”他也读。陈丹青说:“现在都喜欢说‘最’字,他很少说这句话,各有各的好。”

  陈丹青这样概括木心对自己的影响:“他给我的影响可能是,怎么看待知识和知识之间的关系。他的很多影响我没有受到,比如他看那么多书,我还是读书很少、读了就忘记。”

  对《文学回忆录》的评价,陈丹青看得很客观:“这本书只是他个人的看法。要是有不同的声音,当然好,一件事出来大家谈嘛。”陈丹青用自己做例子:“我喜欢王原祁,但他说他画得没有那么好。我非常喜欢毕加索晚年的作品,他说不行了画得不好了……我部分同意他,部分现在还是不同意。没关系嘛。”(2013年01月24日02:04时代周报 记者 张润芝 发自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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