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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中美互动升温的背后
http://www.CRNTT.com   2023-11-26 00:11:28


 
  (二)中国运筹中美关系的主动性上升

  长期以来,美国在中美关系中主动出招多,动辄下定义、提要求,中方被动做出反应。如今,中方展示出更加积极主动的姿态,在设置议题、管理议程、贡献方案、塑造合作等方面的愿望和能力都有所增强。例如,中方用“和平”为中美关系定性,把“不冲突、不对抗”作为发展中美关系的首要前提提出来,得到美方的共鸣。中国在一些重要问题上敢提要求,有坚持,能克制,灵活运用对美斗争与合作的“两手”,也是中方主动性上升的体现。

  在同美方打交道的过程中,中国发挥主动性需要有极大耐心。这种耐心不是被动等待,而是提升中国自身的实力,同时不放弃做美国各界工作,幷按照既定外交方针,推动中美关系发展。一方面,在美国的压力面前,中国比美国的盟友有更大行动空间,不会用自我设限的方式去换取美国“保护”,而是有能力按计划推进自身的发展战略、国际经济合作、意识形态立场以及外交军事战略等,幷能够坚持使用对话和协商这种中国所青睐的打交道方式,引导中美关系的健康发展。中国的持续发展壮大是中方运筹中美关系的能力基础。例如,今年1月至7月,中国实际利用美资金额同比增长了25.5%,⑨这有助于提升美企对中国营商环境的信心。另一方面,中国也根据美对华制裁情况,坚决予以反制。5月,中方以“网络安全隐患”为由,制裁美企“美光科技”。推动取消此项制裁便是美国参议院舒默代表团来华的主要诉求和议程。8月,中方宣布针对稀有金属镓和锗的出口进行管控。中国企业也迅速响应,减少对西方国家的稀有金属出口。经过中方的有力反击,美方已意识到推行对华对抗不可行,贩卖“新冷战”不可行,组建所谓“反华统一战线”不可行。

  (三)“中间国家”对中美关系有制衡作用

  中美以外的“中间国家”奉行独立外交政策对中美关系的消极走向有一定牵制,它们成为助推此轮中美互动升温的重要外部力量。例如,美国举办“民主峰会”,在国内外遭到冷遇,世界绝大多数国家不认同21世纪国际关系是“民主对抗专制”的叙事,此时美国若继续打“民主牌”,将不仅难以团结到人,还会凸显自身“民主乱象”的制度弊端,弱化自身影响力。再如,美国号召各国采取制裁俄罗斯的集体行动,却得不到“全球南方”的跟随,美国不得不从地缘政治意义上重新重视这个国家群体,听取它们对“西方主导的秩序”的不满,做出满足它们对发展议题的关切的样子。此外,大多数国家担忧美国对华竞争目标模糊、愿景危险,不愿在中美之间选边站队。欧洲蒙受对俄和对华制裁的经济损失,对美国的不信任感上升;亚太地区国家试图平衡大国影响,选择走“复合型结盟”的“第三条道路”,⑩希望避免传统的两极模式,这在客观上对中美关系的消极走向形成牵制。

  美方认识到,它与盟伴的对华政策存在显着温差,这导致它难以同时推进对华竞争战略和创新盟伴战略,对美国的战略安全产生重大影响。因此,需消除各方对“联盟制华”的抵触,使用对华竞争的另一面——即“管理竞争”来向外界表明,美方能够处理好对华关系。这么做的目的还是在于缓解外界担忧,拉拢国际人心,推进一致对华。

  (四)全球性挑战呼唤大国合作

  随着全球性危机日益频繁发生,当今国际关系的主要矛盾幷非中美关系,而是如何解决严峻紧迫的全球性挑战和全球治理体系供给不足之间的矛盾。这使得国际合作特别是大国合作尤为重要。在乌克兰危机长期化、巴以冲突大规模升级、伊朗核协议陷入僵局、全球性问题愈演愈烈的背景下,中美尤需合作应对变局。今年来,中国推进“三大倡议”,提出关于政治解决乌克兰危机的中国立场文件,斡旋沙特与伊朗和解,为巴以停火止战奔走等,践行了中国的大国责任和担当。拜登政府作为民主党建制派主导的一届政府,也重视让美国重回国际合作议程,寻找发挥影响力的新抓手。

  以往,全球性危机常常成为中美在全球治理诉求下推进战略合作的契机。例如,小布什时期,中美因反恐合作进入“建设性合作关系”,开展前所未有的功能性合作。奥巴马时期,中美在金融安全、能源安全和气候变化等问题上取得重要成果,发展“积极、合作、全面的中美战略关系”。然而,自特朗普政府以来,美国经过全政府、全社会、全领域的政策动员,对华“威胁认知”发生巨变,对华合作面无论在广度上还是深度上,都不能与以往相提幷论,应对全球性挑战的全球治理合作被置于对华竞争的框架之下,中美关系很难回到以战略性合作为主导的关系状态。

  无论怎样,国际社会过去三年多在新冠肺炎疫情面前所经历的大国合作缺失、全球治理体系局部“塌方”等教训告诉我们,大国之间的合作也许是靠道德或制度约束来产生,但它根本上是各国人民利益最大化的需要,应当是人类学习能力进化的产物,是国际政治向前演进的结晶,是让国际社会有序运行的常识和本能。大国合作的重要性幷不需要什么复杂的理论或逻辑推理来证明。⑪中美有责任通过双边合作来推动全球多边合作,这反过来也能扩大中美关系的空间和功能,约束中美关系的竞争面。

  三、前景展望

  下半年来中美互动升温的态势表明,尽管美国对华竞争战略已定,但中美仍有共同利益,在近期找到了和平共处的方法,其理当进一步助推中美关系尽快回到健康稳定发展的轨道上来。特别是要看到,当前中美关系氛围的改善有美国重新评估对华政策、调整战术、中国运筹中美关系主动性上升以及国际体系制衡等深层次和结构性因素,这决定了双边关系阶段性稳定的局面有可能在未来维持一段时期。

  未来一段时期美方发展对华关系的框架可能包括:一面通过加码制裁、干涉内政、联盟制华的方式阻止中国崛起,另一面在对美国有利的领域展示合作姿态,避免走向对抗,确保经过长期竞争达到“竞赢”中国的目的。幷且,合作的轨道已从属于“竞争”,合作的空间显着收窄,与其说是美方与中国之间的合作,不如说是美方面向它所希望争取的国际观众、盟友、伙伴的合作。对中方而言,要接受双方高层互动幷不足以从实质上改善中美关系的现实。

  最大的不确定因素是美国国内政治对中美关系的影响。从总统大选看,拜登已正式宣布竞选连任,现在将是2024年选战消耗掉他全部政治资本之前与中方互动的最后机会。当前互动取得的任何进展和成果,都可以成为拜登在选战中随意撕毁的“价签”,以展示对华强硬。当前,拜登政府基于民主党的政治理念,在气变方面寻求对华合作,但共和党与化石能源利益集团关系密切,若赢得2024年大选,很可能推翻中美气变对话的势头和成果。从国会选举看,国会两党议员一贯在对华政策上比狠斗硬,在大选中“谁也不能输”的心态更强烈,可能会对中美关系造成更大的破坏性作用。从外交看,鉴于美国特殊的政治生态,很多国家可能会和中国一样,担忧与美国对话合作的可持续性,因为毕竟等到下一次选举,一切会从头再来。

  注释:

  ①“A Foreign Policy for the American People,” Speech by Antony J. Blinken, Secretary of State, Washington, D.C. March 3, 2021, https://www.state.gov/a-foreign-policy-for-the-american-people/.(上网时间:2023年10月5日)

  ②Secretary of State Antony J. Blinken remarks on the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 May 26, 2022, https://www.state.gov/the-administrations-approach-to-the-peoples-republic-of-china/.(上网时间:2023年10月5日)

  ③参见王鸿刚:《美国对华战略的“新两手”与“新两难”》,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微信公众号,2023年8月1日,转引自:http://cn.chinausfocus.com/foreign-policy/20230814/42922.html.

  ④“Countering China: Advancing U.S. National Security, Economic Security,and Foreign Policy,” Statement of Thea D. Rozman Kendler, Assistant Secretary of Commerce for Export Administration Before the Senate Banking, Housing, and Urban Affairs Committee, May 31, 2023, https://www.banking.senate.gov/imo/media/doc/Kendler%20Testimony%205-31-23.pdf.(上网时间:2023年10月5日)

  ⑤Stephen M. Walt, “Here’s How Scared of China You Should Be,” Foreign Policy, August 7, 2023, https://foreignpolicy.com/2023/08/07/china-rise-geopolitics-great-power-scared/.(上网时间:2023年10月5日)

  ⑥Majda Ruge, “Primary concern: Trump, Ukraine, and the Republicans’ foreign policy divisions,” European Council on Foreign Relations, August 21, 2023, https://ecfr.eu/article/primary-concern-trump-ukraine-and-the-republicans-foreign-policy-divisions/.(上网时间:2023年10月5日)

  ⑦Andrew J. Nathan, “What Exactly Is America’s China Policy?” Foreign Policy, April 14, 2022, https://foreignpolicy.com/2022/04/14/us-china-biden-strategy-geopolitics/.(上网时间:2023年10月5日)

  ⑧Tripp Mickle, David McCabe and Ana Swanson, “How the Big Chip Makers Are Pushing Back on Biden's China Agenda,” The New York Times, October 5, 2023, https://www.nytimes.com/2023/10/05/technology/chip-makers-china-lobbying.html.(上网时间:2023年10月5日)

  ⑨商务部召开例行新闻发布会,2023年8月31日,http://www.mofcom.gov.cn/xwfbh/20230831.shtml.(上网时间:2023年10月5日)

  ⑩Kelly A. Grieco, Jennifer Kavanagh, “The Indo-Pacific Has Already Chosen Door No. 3,” Foreign Policy, May 31, 2023, https://foreignpolicy.com/2023/05/31/us-china-indo-pacific-asia-biden-diplomacy-competition/.(上网时间:2023年10月5日)

  ⑪参见杨光斌:《世界政治理论》,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21年,第145页。

  (全文刊载于《中国评论》月刊2023年11月号,总第3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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