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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登入主白宫,他的长处是温和的个性和不偏激的政治立场。 |
中评社╱题:“美国大选后的美中关系:竞争者,对手,还是敌人?” 作者:张文基(美国),中美论譠社社长、教授
拜登将恢复美国在世界舞台上的领导角色,加强与盟国的关系, 对抗对手。这将是特朗普“美国第一”理论的逆转,特朗普经常冒犯德国等传统伙伴。因此可以预期他将重回世界卫生组织,再次拥抱巴黎气候协定,并积极支持、再入现有的国际组织。在对华政策上他将抛弃以庞培奥为代表的激进、危险地反华新保守主义政策,而代之以有合作也有对抗的对华统一战线。
拜登的长处是温和的个性和不偏激的政治立场,能够团结民主党,也可以较容易地争取共和党温和派的支持。然而,鉴于今天美国国内对华整体跨党派的负面气氛,以及共和党仍然控制参院,加上他的年岁已高,他将没有足够的精力领导巨大的改革。更何况拜登是旧体制的产物,是造成问题的制度下的受益者,虽然他可以稳定美中关系不至于加速悪化,但是很难寄望他做出根本的改变。他的歴史任务就是做一个称职的过渡性人物,培养下一代的接班人,在民主党内就是副总统Kamala Harris。预期他可以提供一个稳定的过渡环境,让全社会开始探讨深层次的问题。
一、前言
美国大选已经结束了,拜登可能当选但是并没有获得压倒性的胜利。由于闗键州票数接近,将不可避免地会面临重新验票和一系列的法律诉讼,很可能须要到明年一月才会有官方认定的最后胜利者。这一段时间美国国内将面临动荡不安,这对美国而言是一个最坏的结果,但是这也反映出今天美国国内深层次的矛盾,而这个矛盾也必然会导致不稳定的美中关系。
然而,从长远看美中关系会如何发展呢? 今天的美中关系已经是除了没有武力冲突以外的全方位的冲突,还会进一步悪化,甚至导致大范围的军事冲突吗?我个人认为不论是谁当选,在今后一段时间内,双方的冲突会继续,但是最终必须回归现实。全面冲突不符合双边的利益,更不能解决美国长期积累的问题,今后四年很大的可能性是一个过渡期,迈向最终重新建立一个基于现实而非口号的新的平衡点。
2018年11月中旬陈元和唐闻生在北京宴请来访的基辛格,他对中国的老朋友们留下一句:“中美关系再也回不到过去了,要重新定位”①。今年10月8日基辛格警告美国和中国需要制定清晰的规则和界限,划出不能跨越的红线,并继续相互协作。不然的话,可能出现世界大战的危机②。
中美关系回不到过去的根本原因是中美关系的本质发生了根本的变化!
二、中美关系的本质发生变化
1972年尼克森的访华破冰之旅和1979年的中美建交的最重要的地缘政治基础是共同对抗苏联,中国加入了美国的全球反苏大战略,帮助美国走出越战不利的困境,并直接导致1991年苏联和东欧共产政权的解体,造就了美国之后的全球唯一超强地位,美国是最大的受益者。今天以国务卿庞培奥为首的美国鹰派怎么能够否定歴史,说美国没有从过去四十多年的中美交往中受益!
然而苏联解体后,双方合作的战略基础不复存在,而中国的政治体制又与美国的体制完全不同,所以美国共和党内的新保守主义者和民主党内的新自由主义者就开始把中国视为敌人,美中关系开始悪化,1999年的南斯拉夫炸馆事件和2001年的南海撞机事件就是显着的例子。要不是2001年发生的911袭击事件将美国的关注转移到阿富汗战争、伊拉克战争和反恐战争,给了中国16年安定的发展环境和时间,美中关系的悪化必将更早到来。
举个例子,在新保守主义集团的心中,中国是美国的第一个敌人: Lewis Libby在Clinton主政时期曾是众议院以考克斯(Cox)为主席的“关切中华人民共和国对美国国家安全及军事/商务领域行为”的委员会的顾问,鼓吹在北亚与中国和北朝鲜战略摊牌。1998年众议院以409票赞成10票反对通过了该委员会的报告,指控中国的偷窃机密行为并无端认为华侨及美籍华人是潜在的中国间谍,这与这两年的指控何其相像③。在1999年RAND公司的一个研究专案,“美国与一个上升的中国”,Zalmay Khalizad鼓吹一个观念:中国超过任何一个国家对美国的全球和区域军事霸权造成直接威胁,因此美国必须直接面对④。
2001年11月中国获准加入世界贸易组织,经济随后高速发展,科技和国防领域实力也迅速接近美国,令美国精英阶级普遍担心。2008年的金融危机和今(2020)年的新冠病毒更无情地展示了西方特别是美国的弱点,所以美国产生了又害怕、又尊重、又诋毁的复杂情绪。美国仍在痛苦的适应和转型期。
中美关系变化的一个巨大原因是美国多数人民美国梦的破裂。1991年苏联和东欧共产党政权的垮台,这原本是美国展现价值观的最好机会,但是美国政府的贪婪和短视造成对外无限度用兵,给世界带来死亡、难民和破壊,对内经济畸形发展,制造业流失,国债飙升,贫富两极化, 选举被财团控制,民选官员和议员完全无视对选民的承诺。根据盖洛普连续50年的民意调查,如今美国人民对美式民主的四大支柱的信心从60年前持续下降到2019年:总统(78%至20%),最高法院(48%至38%)和刑法审判(34%至24%),众议院(42%至11%),报纸(51%至23%)⑤⑥。
就如同这次大选所显示出的美国严重的内部分裂,在表面的贫富不均、警民冲突和民族纠纷等现象外,更有深层次的价值领域分歧:全球化开放政策还是主权国家第一,自由主义放任经济还是国家主导福利分配,扩张性的推广价值观还是开放心态尊重不同的制度……
有三股力量支持全球化的“普世价值”:⑴基督教的宣教者,特别是福音派,他们普遍支持特朗普。⑵西方自由民主的坚定信仰者。⑶国际金融财团,透过对美国联储会的控制,以自由主义经济理论为招牌,运用军事和宣传力量,将非西方世界的主权政府视为敌人,企图打破传统国家的堡垒,来扩张他们的金融帝国。
因为美国民主制度已经变质成为受到金銭控制的体制,这三种力量中最有实际影响力的就是金融财团。六十年前美国艾森豪总统在他的离职演说中就语重心长地警告美国人民,美国的最大威胁并不是苏联,而是军队和工业集团的利益混合体⑦。以当时有如日中天般威信的艾森豪尚且不能有效地控制这股力量,今天这个力量的控制力已经深入美国政府、国会、媒体、智库、经济各个领域,所以真正的改革是何等的困难!
但是这次选举也透漏出一个明确的、不可忽视的信息,那就是尽管特朗普的施政糟糕,而且受到跨党派精英和媒体的普遍反对,特朗普还是赢得了近7100 万选民的支持,超出除了拜登以外、歴史上得票最多的所有总统候选人。为什么?因为民众对于美国自由主义经济和政治所产生的弊端的深刻不满!中国对美政策的制定者和学者绝对不能忽略这个力量,必须清晰地考虑他们对全球化的不安和合理的担忧。
三、拜登对华友好但是只是过渡人物
特朗普回应了美国中产阶级和传统蓝领阶级(特别是白人)的长期无奈,第一个敢于指出美国从70年代以来走错了路,所以得到他们的坚定支持赢得了2016的大选。
新冠病毒无情地、严峻地暴露美国(甚至西方)社会、制度、文化和特朗普本人的许多缺点:他不能用人、不尊重科学、自以为是、口号治国等,使得他受到美国两党、政府和媒体精英阶层普遍反对,选举前的绝大多数民意调查都预估拜登及民主党在参众两院都会大胜,但是结果并非如此,拜登仅以些微的选举人票领先(选民票7520万,领先特朗普3%),而民主党在众院更损失了至少5席,显示出选民虽然不满意特朗普处理新冠的方式,但是对于精英阶层和民主党的许多政策也并不认同!
特朗普执政后对华政策的错误是把美国衰落的原因完全归罪中国而不是检讨美国自身的失误,三年来不停打击和为难中国。但效果却远不及他的自我吹嘘。用数字说话7:在他上台的前一年,即2016年,中国的GDP是美国的59.5%,而去(2019)年则增为67.0%。根据IMF的估计,今年中国GDP,将约等于美国的71.3%,2025年,将达美国同年的85.4%。制造业没有回归反而出逃,贸易赤字没有减少,特朗普的对华政策完全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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