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理性的讨论在这个时候已经没有意义了。4月30号发生的事情,等消息传回到中国,在5月4号就爆发了“五四运动”。
在“外争主权,内除国贼”的吶喊中,没有一个人敢对巴黎和约负责。当时的总理钱能训不敢负责,推给国会决定。国会推给总统徐世昌,总统徐世昌干脆递出辞职书,总理钱能训也递交辞职书,总理位子递补到财政总长龚心湛。龚心湛说只代理十天,但十天过去,没有人愿接。
巴黎和会最后的签字仪式,是在6月28日。签还是不签,政府必须做一个决定。6月26日之前,政府给巴黎打去的电报,一直是训令,说得签,但也得争,保留意见,实在争不过,就签了吧。为何?因为当时的政府认为,签署和约的利还是大于弊。但是6月26日,政府的态度出现了一个大转弯,给巴黎代表团打了电报,说不能签这个字。由于当时从北京到巴黎电报需要至少三天,平均是四至五天,最后的情形可能是,代表团没有收到26日发出的电报,因此接受以往的训令,在28日签约,但日后政府又可回避责任说,26日已发出不要签约的电报。
但是在巴黎的代表团在28日签约前就一直在想,这实在不能签,五四运动已经如火如荼。一旦签了之后,将来必然背上千秋万世的骂名。
最后的结果是:中国虽然站在了战胜国的行列当中,但是当战胜国和德国签字画押的时候,文件上可没有中国人的签字,中国当然也就分不到战胜国的利益。日本在山东强占德国权利的事实,没有丝毫的改变。
这里不再讨论签或不签的利益得失,或当时即使再优秀的外交官也无法改变强权政治的事实,当内部人民“情绪”已经沸腾,再优秀的外交官也只能噤声,国家利益不再能理性的讨论。学生们有他们的热情,但后来的故事如何发展呢?
五四运动,主要针对的是,被指认的三个亲日派“卖国贼”,其中首当其冲的就是曹汝霖。七七事变之后,日本人也向曹汝霖招手,但曹汝霖坚决不受伪职,保住了晚节。而当时在五四运动期间,跑到曹汝霖住所赵家楼去点火烧房的北大学生梅思平,后来在抗日战争期间,当了日伪的组织部部长和内务部部长的汉奸,在抗战胜利之后,被以叛国罪枪毙。
当时的外交总长陆征祥,对未来国情提出简短而著名的警语:“弱国无外交”,在巴黎和会后,为照顾比利时籍夫人病情,辞职留在了欧洲,后来专心天主教会事务,1935年晋铎为神父。二战期间,帮助受纳粹迫害的比利时地方群众,并曾推动抵制日货的运动,为抗战胜利而祈祷。
(作者张亚中,台湾大学政治学系教授、孙文学校总校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