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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如何开始书写美国

http://www.CRNTT.com   2012-08-19 07:54:11  


 
  很多中国读者认为,美国人历来都对中国固有负面成见。实际上,在中国的“文革”时期,也正是美国青年学潮四起的反叛期,毛泽东语录在美国的学院氛围十分盛行。之后,十分天真的学院“左派”在许多大学文科占优势,一度“左翼”教授们把学生都教得十分仰慕“文革”中的中国,认为中国通过“文革”终于找到了通向真正公平和平等的社会道路。我的一个好朋友,就是怀着美国教授们引领的仰慕,才来到“文革”刚刚结束后的中国,领受被误导的后果。这也是“文革”中只作“报喜”宣传的效应。

  中国从1949年以后,更有选择性“交流”。我最近整理父辈留下的书籍,发现其实在上世纪50年代,中国出版翻译了大量美国著作,厚厚的大部头,都是美国“左翼”对美国制度的痛斥,抑或对红色制度的理想化颂扬。美国的出版自由保障了对本国制度和本国政府的任何批评,不论多么偏激都可以。但是,当它们进入一个偏执交流的他国环境,不仅没有增进了解,还会导出更深误会。这是明白人说的:“美国左派害不了美国,却很可能把中国给害了”的原因。

  偏执交流,不论偏向哪端,都非正途:在介绍美国时,也切忌走向简化的颂扬。偏颇的介绍不利交流,反而可能引出幻想,容易在幻境破灭后走向另一个极端,难以冷静客观地剖析对方国家发展中的各类复杂因素。这绝非交流之道。所以,介绍同一个理念和制度,在不同时间、条件、地点下遭遇的不同困境,强调美国制度在历史发展和现实运作中的复杂性,是现在正努力去做的事情。

  每一个读者都深陷自己的文化之中,绝非简单阅读就能立即改变思维习惯。曾经有个长辈读者,看了《历史深处的忧虑》对我谈体会:终于明白,原来美国的新闻媒体是私营的、是五花八门、观点立场各异的。可是不多久,她又指着《参考消息》的一条新闻对我说,“你看,连美国人的报纸都这么说。”这时,她又因为根深蒂固的本土文化习惯,自动把自己的思维方式切换回来,认定:美国报纸的意见就是官方意见。所以,消除文化陌生是艰难而漫长的过程。

  近距离看美国的系列写作、出版,适逢中国逐渐转而开始新一轮经济改革,以一个飞速成长大国的特殊姿态,大步走向世界,中美再次走近,却仍然陌生。一开始,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在中国产生激烈反应,更不要说一些偶发冲突,必然引发民族主义情绪反弹。中国对美国的理解经常处于大起大落中。大起和大落都是偏颇的。对我们这代人,民族主义一点不奇怪,因为我们成长在一个极端反帝反美的年代,非常理解民族主义的来源。这也让我返身去看美国,它始终处在一个各种来源的反对中,你却很难令美国人产生同类的“民族主义情绪”。两百多年坚持下来的宪政文化,铸成一个有恒长一定之规的国家,也使得看上去散散乱乱,一盘散沙的国民,其实内心自有他们的定力。

  这样的背景自然更提醒了交流的意义。而介绍宪政和司法,介绍一个形而中的具体制度,是既有理念又极具操作性的一个落点,今天,仍是中国最需要深入细致去了解的美国文化。万分庆幸的是,不经意间,新一代具备常识、也具备极佳专业训练的新学人,勤奋睿智,早已在默默耕耘,他们远远地、远远地,走在了前头。

  作者简介:林达,是一对美籍华人作家夫妇合用的笔名。另有“丁林”、“Dinglin2”等笔(网)名。夫为丁鸿富,妻为李晓琳。他们皆于1952年出生在上海,1978年进入大学。曾在黑龙江省插队。1991年移居美国。

  林达的书,在中国大陆风靡一时,被誉为是介绍美国最好的作者之一,是中国的托克维尔。同时,林达在《南方都市报》、《新京报》、《南方周末》等报刊开设专栏,不仅有时事评论,还有散文和特稿。林达的文字朴实自然,富有洞见,写作领域涉及宪政、法治、历史、国际关系,是少有的全能型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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