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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版崛起之路

http://www.CRNTT.com   2014-07-04 12:12:43  


 
  当马汉和麦金德在19—20世纪之交为地理政治学奠定理论基础时,他们所设想的国际竞争和对抗模式主要是“心脏地带”(Heartland)大陆强国与外围海上强国之间的斗争。这一判断来自第二次工业革命后铁路的出现使大陆强国具备了极为高效的资源动员工具,当这些国家(如拿破仑帝国以及冷战中的苏联)占据了欧亚大陆中心地带难以被外力插足的区域、并以铁路将其势力范围内的资源组织起来之后,海洋国家不仅面临失去一大片单一市场的威胁,而且因为贸易经济相对于产业经济的劣势,迟早会被陆上强国孤立甚至封锁起来。

  如是,位于欧亚大陆边缘的濒海地区乃是“心脏地带”强国寻求向大洋扩张的踏脚石,20世纪初沙俄对朝鲜半岛和中国东北地区的蚕食就是一例;海洋强国则要从外围予以针锋相对的阻截。

  然而到了1944年,荷裔美籍学者尼古拉斯•斯皮克曼在《和平地理学》中提出了一个独立于“心脏地带”和“外围海上强国”的新概念—“边缘地带”(Rimland)。斯皮克曼认为,在心脏地带陆权与海洋强权的斗争中,边缘地带国家并非总以依附者或被争夺者的身份出现,它自身就构成一种重要的权势来源。当海洋国家与占据心脏地带的大陆强国对抗时,若边缘地带处于分裂状态,它可以被改造为海洋强国的大陆桥头堡和遏制先锋;而当边缘地带自身形成了一个统一市场和工业中心、并企图兼收海陆之利时,海洋强国又会与内陆强国联合起来对其加以夹攻。前一种情况适用于1947年的美苏关系,后一种情况则适用于1914-1945年对德国这个陆海复合型强国的斗争。

  冷战初期,美国对苏联的“遏制政策”仍然是按照经典的麦金德模式在进行的。边缘地带成为了对苏斗争的最前沿,但并不是每一个边缘地带板块都具有同等的战略重要性。“遏制政策之父”乔治•凯南在1951年出版的论文集《美国外交》中指出,苏联要想对美国实施封锁甚至入侵,就必须控制那些与关键性战略原材料的产地相通、具备制造两栖作战装备和航空器材的工业能力、并有足够多熟练技术工人的地区,而这样的板块在当时的世界上只有5个:美国、苏联、英国、西欧、日本。美国要想通过长期的遏制压倒苏联,除去须继续巩固与英国的友谊外,还要确保西欧和日本不会为莫斯科所控制。战后美国在西欧推行的“马歇尔计划”,以及重新扶持和振兴日本的路线,便是出于这种考虑;苏联则尝试在东欧和中国建设新的工业中心,以增殖自身权势。

  这种遏制战略到1960年代末出现许多新问题:一方面,核武器让美苏正面军事冲突的代价变得空前巨大,甚至已成为不可能;另一方面,美方不计成本、滥用常规军事手段的“周线遏制”政策(这种思路背离了凯南基于板块战略重要性差异的“重点遏制”路线)在越南遭遇失败。而在莫斯科一侧,中苏分裂使苏联失去了一个潜在的工业中心和向美国的西太平洋防线挑战的前哨。军事对抗前沿的减少使得双方的竞争重新回到了生产能力上,韩国获得的机遇正来源于此。

  1953年朝鲜战争结束之际,韩国在全球冷战格局中仅具备有限的安全价值,其经济基础已在战争期间被毁坏殆尽。“三八线”以北的朝鲜因为获得苏东集团“经济互助委员会”的能源和资金支持,加以对自然矿藏的开发,在较短时间内实现了经济复兴;而韩国的GDP直到1960年代初也不过与日治时期的1940年持平。但美苏海陆两极对抗的大环境解决了近代韩国面临的最大安全隐患—日本这个具备雄厚军事-工业实力的滨外岛与外围的美国融入同一集团,不再把韩国当作入侵东亚大陆的跳板,这使得韩国不必再警惕“背后一刀”的威胁。美国的军事存在则使韩国获得了可靠的安全保障,尽管朝鲜的压力依旧存在,但已不必由韩国一己承担,这是“汉江奇迹”的前提之一。

  不仅如此,自1960年代末开始,美苏之间的“和平竞赛”实际上演化成了两种经济体系之争。苏东集团遵循的仍是第二次工业革命以降的模式,以重化学部门为中心,在资源配置和流动方面带有典型的计划经济特征;美国集团则尝试将新兴的第三次工业革命的成果与开放的海洋经济体系结合,实现大范围的资源流动和优化配置,并使每一盟国在此体系中扮演最具比较优势的角色。换言之,苏东集团和经互会控制的是一个发展上限可见的单一市场,美国掌握的则是一个产品和资本总量不断膨胀的体系,假以时日,胜负不言自明。

  而韩国一方面在其资本密集型部门实施控制和干涉,以大财阀作为经济振兴蓝图的实际执行者;另一方面以保护主义扶植劳动密集型产业,接收美国在产业升级过程中转移出来的部门。第一步以纺织业和轻工积累资本,继而打下重工业、军工和化学工业的基础,最终在电子、高科技和服务业占据一席之地,这是韩国搭美国体系之“车”、提升自身经济实力的路径。

  “汉江奇迹”的硕果毋庸赘言,但伴随安全形势的变化,韩国未来的发展依然可能受到地理政治的影响。在美国倾向于给予其盟国更大自主权的情况下,日本之于韩国的安全阴影可能再度浮现;作为东亚大陆桥头堡和“边缘地带”一部分的韩国,可能会再度寻求与同属“边缘地带”力量中心的中国发展更密切的合作。如此,“边缘地带”与外围海洋强国之间的竞争可能重现,继而对西太平洋的未来产生深刻影响。(作者:刘 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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