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评社╱题:维持现状论 作者:李林杰(成都),四川大学政治系研究生
【摘要】自上世纪末以来台湾内部的“统独对立”延宕至今,当下“维持现状”的选择成为台湾社会内部的主要选项,标识了所谓“主流民意”所在。台湾内部的主流政党,不论是国民党还是民进党,纷纷向这一“民意主流”靠拢,各自修正自身的终极统一与法理独立理念。中间点所标识的“现状”貌似是安全的,因而成为选民分布的意见主流与政党趋近的栖身之所,但中点本身、现状本身不一定“安全”,可能是“操纵”的结果,亦可以深化为和平的“支点”:对“现状”的过分突出遮蔽了“统一”的可能性想像,而对于“现状”的合理言说,内涵着“和平”的真实性支点。
选举社会中,中间选民定理向来是政党政治的黄金法则,选民就某一重大社会议题呈现民意的钟形分布,政党之间政策分歧与攻讦遵循此一黄金法则,不断趋近政策中点,求得本党自身对于选举游戏的适应性。①目前就台湾前途这一根本议题的民意状态,呈现“维持现状派”的绝对主导,因而两党的论述在时间变迁中不断趋于“维持现状”之中点。②中点思维在选举逻辑下理性化了政党固有的理念思维,后者作为政党产生时期的历史烙印与锁定,不断接受选举命题的模塑而去使命化:于是党外运动时代力求法理自决的民进党,经过台独党纲、台湾前途决议文与“中华民国台湾”三个阶段,理念的耗散趋近于这一中点;而两蒋时代呼吁三民主义统一中国的国民党,历“国统纲领”、“不统不独不武”、“宪法九二”三个标识,理念也一步一步朝中点适应。中点貌似是安全的,因而成为政党趋近的栖身之所,但中点本身、现状本身不一定“安全”,可能是“操纵”的结果,亦可以深化为和平的“支点”。
一、不安全的现状
民调中的“维持现状选项”的主导地位,诠释的不单是选民对于现状的偏好,更存在选民对于和平的偏好。作为台湾“现状偏好”的“大多数民意”而言,根本诉求不在单纯的“现状”,而是在“现状”诠释下的“和平”:以和平为目标,现状是所选择的达成这一目的之手段,以区别于统一作为达成和平的手段。但现状不一定安全,即不一定达致和平。
台湾岛内目前主流有两种体系,一是民进党的“台独体系”,二是国民党的“独台体系”,这两种体系赖以建立的台湾安全观,均建立在不同的“假设”之上。“台独安全”的假设在于:假设大陆动武,美国一定保卫台湾。台湾的安全观是建立在“假设”之上的,“假设”的概率估量取决于两点:一是类似的“假设”在经验层面的可验证性或可证伪性;二是“假设”牵涉到的相关方对于“假设”的回应与关切。首先,类似的“假设”,已经在西贡、喀布尔以及当下的基辅所证伪,美国对于“假设”的事实回应将形成一种“准习惯”,在对类似“假设”的回应中,将“失信”作为一种理所当然、已被历史正确化的“主要选项”加以考虑;其次,美国对台湾的战略,立基于“战略模糊”,不对台湾安全作出具体的干涉保证以服务于自身国家利益的最大化,“模糊”本身便是对于“假设”的“回应”,诠释着美国对其与大陆之间的“权力相近”的认知,也见证着美国对其于两岸问题上的“对抗意志”之不足③。民进党的“台独体系”亦在转型为“独台体系”,以不伦不类的“中华民国台湾论述”为标识,但“独台体系”也是建立在假设的基础上:假定维持现状,大陆一定不会动武。
作为“假设”的本质,决定着这两种安全观“虚弱”而“无力”之性质,也意味着将台湾的安全责任寄希望于其他权力实体的反应,等同于交出自身安全的主导与决定权,对台湾而言无疑构成一种悲剧所在,它取消了台湾对于自身安全应尽的自身义务与责任所在。台湾的安全观,本质上建立在对于“假设”的必然如此的清晰回答之上,而回答的不确定作为一种“模糊”的答案,实质上动摇着这一安全观所赖以诉求的“清晰性”,这亦值得台湾各政党所深思与讨论。现状不一定安全,“独台”的“安全”亦是建立在假设之上。
除非两岸达成和平协议或中程协议,大陆有义务与责任维持“中国”作为一个“国家”的主权与领土完整,而这将使台湾政党从“独台”之“等于台澎金马的中华民国”走向“统合”之“国统纲领下的中华民国”,以“中国代表权”作为两岸竞合之联结点。从“独台”到“统合”,台湾的安全才得以由“假设”到“可能”,后者作为概念包涵了无限性与弹性的内涵空间,并真正寓有“主动性”所在。
二、被操纵的现状
中间选民法则,即选举社会中,中间选民定理向来是政党政治的黄金法则,选民就某一重大社会议题呈现民意的钟形分布,政党之间政策分歧与攻讦遵循此一黄金法则。中间选民的偏好,构成选举游戏的中点、政党政策的终点。但偏好本身不是外生的、而是内生的,不是给定的、而是形成的。有被操纵的选举,有被操纵的选民,也有被操纵的现状偏好。在常见的“统一、独立、维持现状”的三分法问卷中,“统一”与“维持现状”区隔,这本身就是操纵的表现。
这种三分法问卷所形塑的偏好,即“自我”是落实在与被界定为“他者”的区隔之上的。作为“非自我”、“非偏好”的“统一”之选项,构成异质性与个别性出现在偏好选项中,成为“以外的”、“超越的”、“边缘性”的殊相而存在,这些选项所具备的“他者性”也注定无法被“自我”所内化、整幷、侵吞、同化或客体化的,因而相较于“现状”之“统一”偏好必终是少数。④
其实任何主体的位置都是被特定的语言和象征体系所模塑定位,并且被集体记忆和文化仪式所不断地反覆强化。“统一”与“维持现状”在话语上的区隔,即包涵主体对于“统一”从构成选择的“自我”之一排除为“他者”,并在不断的话语之再生产中加以“他者化”,与此同时则是“维持现状”作为“自我”不断追求与“他者”的相对主体性,被加以主流化、正确化乃至当然化。实质上,“统一”概念在现实性上,是关乎台湾前途选择之方式之一,与“独立”相区隔,“现状”概念在现实性上,是一种关于现存生活状态全貌的总体抽象,“统一”不等于“推翻现状”,“维持现状”不等于“不要统一”,有“维持现状的统一”,也有“统一后的维持现状”。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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