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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毅夫(来源:中评社资料图) |
中评社北京4月24日电(作者 汪毅夫)今之北京台湾会馆所在地旧称大蒋家胡同。据马芷庠《北平旅行指南》(1935)里的“省郡县馆”名录,大蒋家胡同里有“苏”省的云间会馆、“皖”省的旌德会馆、和“贵”省的贵州东馆等。另有小蒋家胡同,胡同里有“晋”省的阳平会馆和河东会馆。曾听得人说,云间会馆匾额上的“云间会馆”常被人读成“馆会闲云”,这不吉利,仿佛住馆者皆不求进取的闲云野鹤之人,这会影响考试录取率,所以改名“松江会馆”了。其实,云间会馆确曾一度改名为“松江会馆”,但是应该同“馆会闲云”无关,因为直至1930年代该会馆仍以“云间”名,毕竟是老字号招牌了嘛。
籍贯意识与会馆颇多关联,所以何炳棣《中国会馆史论》、王日根《乡土之链》等讲会馆史的书往往一开篇就讲“籍贯意识”(或“乡土情结”)。在我看来,籍贯意识同时具有认同和辩异两种倾向。举例言之,“我们是泉州人”的意识里有认同、也有辨异:泉州人是“我们”、不是泉州人就不是“我们”。辩异至于极端就是排斥异己。清代闽人梁章巨《归田琐记》(中华书局1981年1月版)记:“吾闽各郡,在京皆有会馆,泉、漳二会馆本系合一,乡谊最昵。自国初洪文襄公入相后,公以南安籍,专拜泉馆同乡,而漳馆人遂不通谒。彼时泉馆人无论京宦公车,无不所求则遂,攸往咸宜,而漳馆大有集枯之感。一日,馆中五六辈相与私议曰:‘洪阁老虽不我顾,究竟不是别乡人,我辈一概不往修贺,毋亦于乡谊有阙?今泉馆人均欣欣向荣,且有怂恿我辈先施者,姑尽我礼可乎'。众以为然,遂于次日率同往谒。阍人传命曰:‘既系同乡,亟应请见。但公事实难摆脱,稍暇即当出城谢步耳。'越日,即有军官来报曰:‘中堂准于明日出城,到漳馆天后神座前拈香'。于是五六辈者饬馆役洁整神龛,洒扫庭院,具茶以待。届时,又有军官飞报曰:‘中堂已出门矣'。漳馆时在冰窖胡同,距大街不远,于是五六辈者皆具衣冠,步出大街肃迎,各于舆前一揖。公在舆中一拱,而舆已飞过。人声喧腾之际,五六辈者竭蹶步随,甫入馆门,见公拈香已毕,请诸位登堂叙话。则见铺陈灿烂,灯彩辉煌,地毯堆花,茶香扑鼻,皆耳目所未经。公数语寒喧,即起登舆”。洪承畴对福建闽南同乡尚分泉、漳,厚此薄彼,做了与籍贯意识有关的负面的示范。
本籍乡士保护神之神座(或神龛)、本籍名流题写的楹联,是旧时北京会馆必有的标配。举例言之,北京漳郡会馆有“天后神座”,泉郡会馆亦有“仙龛”。清光绪年间,福建举人林鹤年《由杨村抵都车上口占》有题注曰:“余迟到会馆,无住处,于仙龛旁下榻”,他住的是北京泉郡会馆。至于楹联,清代闽人梁章巨《楹联丛话》录有嘉庆年间梁章巨、林则徐等福州名流的《题北京福州会馆十三联》,其中“三山佳气瞻鳌背,九陌香尘驻马蹄”、“冠盖仍循乡饮序,笙歌先醉社公觞”、“朱樱红杏开新宴,丹荔黄橙话故乡”诸联最具乡士气息。
(作者汪毅夫系闽南师范大学客座教授、全国台湾研究会副会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