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评社╱题:地缘经济视角下共建“一带一路”合作倡议 作者:李折周(福州),福州外语外贸学院海峡两岸融合发展研究院副教授、国际商学院院长助理;李非(厦门),厦门大学台湾研究院特聘教授、温州市台湾研究中心首席专家;盛敏蓉(厦门),通讯作者、厦门大学台湾研究院博士研究生
【摘要】“一带一路”合作倡议作为中国版的经济全球化战略,是一个符合时代潮流、顺应人民愿望、造福各国人民的伟大事业,是一场国际地缘经济的大变革,旨在促进不同国家和地区文明之间的交流和融合,实现渐进式的全球治理,推动人类文明进步。中国提出共建倡议,既是为了满足自身发展的需求,也是为了履行更大的国际责任。这一全球性合作倡议已从理念转化为行动,从愿景转化为现实,成为全球规模最大、范围最广、影响最深、广受欢迎的国际经济合作平台。
一、引言
在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时代,全球经济发生深刻变化,国际贸易规则和秩序重新调整,各个国家和地区面临的发展和安全问题依然严峻。尽管经济全球化遭遇逆流,但各国的利益和命运依然紧密相连,单靠一个国家的力量难以解决全球性的问题,也无法实现自身发展。中国的“一带一路”合作倡议就是顺应世界多极化、经济全球化、社会信息化的时代潮流,希望通过加强区域互联互通,推动沿线各国实现经济政策协调,维护全球自由贸易体系和开放型经济,促进生产要素有序自由流动、资源高效配置和市场深度融合,实现共同发展和共同繁荣。这一开创性的倡议是中国改革开放后提出的第一个全球性、大规模、全方位的国际经济合作倡议,是一个以合作为主题、以共赢为目标、以共建为方式的国际公共产品,追求目标是主动发展与沿线国家的经济合作伙伴关系,共同打造政治互信、经济融合、文化包容的利益共同体、责任共同体和命运共同体。作为中国版的经济全球化战略,共建“一带一路”是继WTO之后升级版或2.0版的对外发展战略,旨在破旧时代海权、创新时代陆权,建立由中国主导的涵盖“世界岛”甚至东半球的经贸合作圈。在新征程上,实施高质量共建“一带一路”,完善推进“一带一路”机制具有重大而深远的意义。
二、共建“一带一路”的时代背景
在地缘经济环境日益复杂和大国竞争愈演愈烈的国际背景下,中国始终保持坚定的战略定力,遵循既定的战略步骤,克难奋进,砥砺前行。
(一)“一带一路”倡议的提出
“一带一路”倡议的提出是中国对人类文明的贡献。作为一个有着5000年文明史的国家,中国是丝绸之路的发源地之一,历来崇尚和平合作、开放包容、互学互鉴、互利共赢的“丝路精神”,认为不同文明应该相互尊重、相互借鉴、相互促进。这一继往开来的倡议借用古代丝绸之路的历史符号,高举和平发展的旗帜,积极发展与合作伙伴国的经济合作关系。2013年9月习近平主席在全球最大的内陆国——哈萨克发表演讲:为了使各国经济联系更加紧密、相互合作更加深入、发展空间更加广阔,用创新的合作模式,共同建设“丝绸之路经济带”,以点带面,从线到片,逐步形成区域大合作;同年10月习主席又在全球最大的海洋群岛国——印尼发表演讲:同东盟国家加强海上合作,发展海洋合作伙伴关系,共同建设“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幷提出筹建“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①2013年中共十八届三中全会强调:“推进丝绸之路经济带、海上丝绸之路建设,形成全方位开放新格局。”2014年中国政府工作报告提出:“抓紧规划建设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从海上和陆上联通欧、亚、非三大陆。2017年中共十九大提出:坚持对外开放的基本国策,打开国门搞建设,积极促进“一带一路”国际合作,努力实现政策沟通、设施联通、贸易畅通、资金融通、民心相通,打造国际合作新平台,增添共同发展新动力。2022年中共二十大强调:推动共建“一带一路”高质量发展,使其成为深受欢迎的国际公共产品和国际合作平台。因此,共建“一带一路”是一个符合时代潮流、顺应人民愿望、造福各国人民的伟大事业,旨在促进不同国家和地区文明之间的交流和融合,推动人类文明进步,战略重点就是建设连接亚、欧、非三大洲的陆海快速运输通道,推动世界经济发展的重心重回“世界岛”,使陆权重新崛起,海权走向式微,从而迎来新陆权时代的回归,即以陆地为基础的权力竞争和影响力扩展的新时代。
(二)“一带一路”的机遇和挑战
“一带一路”合作倡议是国际地缘经济的大变革,把所有国家的基础设施连接起来,在产业链、供应链、资金链上形成一个新的世界体系。在这个充满希望和风险的时代,“一带一路”倡议既提供了巨大的发展机遇,又面临着各种严峻的挑战。
在这个充满希望的时代,“一带一路”倡议的提出提供了巨大的发展机遇。“一带一路”贯穿亚、欧、非大陆,东接活跃的东亚经济圈,西连发达的欧洲经济圈,中间是广大深具发展潜力的内陆腹地,通过促进沿线国家的基础设施建设、贸易往来和人文交流,推动形成开放、多元、稳定的世界经济秩序,为实现国内国际两个市场、两种资源联动循环创造条件。对沿线国家来说,“一带一路”是实现共同发展的重要机遇,有助于沿线国家加快基础设施建设,提高经济社会发展水平,增加就业、创业机会,改善民生福祉,实现可持续发展。沿线66个国家人口规模高达50多亿,占全球人口的三分之二,蕴育着巨大的商机;经济总量达30万亿美元,占全球经济总量的30%;对外贸易总额超过10万亿美元,占全球贸易总额的30%,市场规模不断扩大,发展潜力巨大。这些沿线国家大都处在北纬30度至40度之间,是最适合人类从事生产和生活的活跃地带,因而是世界文明的发祥地,历史文化厚重,曾经一度领先世界社会经济发展,但因其大都属于内陆国家,在海权时代区位劣势凸显,限制了发展空间反而成了后进国家,一旦这些国家连线贯通,其后发和区域优势将显现出来,再度展现出无限的发展潜力。对世界来说,“一带一路”是促进和平合作的重要平台,有助于世界各国增进政治互信,深化经济互利,拓展文化互鉴,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实现和平稳定。
然而,在这个充满风险的世界里,“一带一路”倡议也面临着各种严峻的挑战。首先是政治风险。“一带一路”往西推进、走出国门的第一站就是中亚地区。作为欧亚大陆的地理中心,这里不仅是世界文明的交汇点,中华文明、印度文明、伊斯兰文明和基督教文明等四大文明在此交集、碰撞甚至冲突,而且是大国博弈的角力场,美国、中国、俄罗斯作为“国际地缘政治的大三角”在此合纵连横,展开激烈竞合,更是“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各种国内矛盾的爆发点,极端恐怖主义盛行,安全风险巨大。其次是经济风险。沿线国家大都处在经济低发展程度,社会公共基础设施相对陈旧,营商环境有待完善,投资风险较大,就业风险和商业运营风险较高。其三是环境风险。沿线国家开发较早,生态环境脆弱,“一带一路”建设带来的一些环境影响往往被某些别有用心的国家夸大其实,幷利用所谓的“环境保护政策”来阻扰共建“一带一路”。其四是法律风险。一个国家社会经济发展水平与政府腐败指数往往是负相关关系,低发展程度国家通常是高腐败指数。沿线国家大都是极权统治、家族统治或世袭统治,一旦发生颜色革命导致政权更迭,政府政策自然发生剧烈变动,许多投资项目或规划建设就会受到严重影响和冲击,甚至血本无归。
在共建“一带一路”过程中,尽管可能遇到各种困难和障碍,但是无论前路艰难险阻,行则将至,做则必成。路漫漫其修远兮,沿线国家只要不断探索努力,把握发展机遇,携手合作幷进,就能共创“一带一路”的辉煌成果。
三、共建“一带一路”的发展规划
“一带一路”合作倡议是中国自身发展的战略选择。作为全球最大的发展中国家和第二大经济体,中国发展需要和平稳定的国际环境,也需要更多的市场和资源。中国有能力和责任为世界发展做出贡献,既是为了满足自身发展的需求,也是为了履行更大的国际责任。
(一)“一带一路”合作路径
“一带一路”作为中国最高的对外发展战略,对外合作路径是增强中国在全世界的资源调配能力,用市场交换的方式连接世界,实现“五通”“六共”“七路”,即实施政策沟通、设施联通、贸易畅通、资金融通、民心相通等“五通”,共商共识、共建家园、共同治理、共享成果、共同进步、共赢愿景等“六共”,建设和平之路、繁荣之路、开放之路、绿色之路、创新之路、文明之路、廉洁之路等“七路”。具体而言,在政策沟通方面,加强政府间合作,构建多层次政府间宏观政策沟通交流机制,深化利益融合,促进政治互信;在设施联通方面,沿线国家加强基础设施建设规划、技术标准体系的对接,共同推进国际骨干通道建设,逐步形成连接亚洲各次区域以及亚欧非之间的基础设施网络;在贸易畅通方面,消除投资和贸易壁垒,促进投资贸易便利化,构建区域内和各国良好的营商环境;在资金融通方面,深化金融合作,推进亚洲货币稳定体系、投融资体系和信用体系建设,扩大沿线国家双边本币互换、结算的范围和规模,加强金融监管合作;在民心相通方面,广泛开展文化交流、学术往来、人才交流合作、媒体合作、青年和妇女交往、志愿者服务等,为深化双多边合作奠定坚实的民意基础。
“一带一路”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重要途径,有助于中国扩大对外开放,提升国际影响力,增强国际竞争力,促进国内改革创新,推动高质量发展,实现共同富裕,因而其对内规划定位是改善中国内部结构,有效实践“双循环”,打通边界与周边的联通。为此,国家发改委、外交部、商务部联合发布《推动共建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愿景与行动》,指定了两个核心区,即将新疆作为“丝绸之路经济带核心区”,重点建设陆路通道;福建作为“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核心区”,重点建设海上通道。除核心区外,内蒙、东三省等北部地区作为向北开放的重要窗口,重点建设连接东北亚的关键通道;陕、甘、宁、青等西北地区作为商贸物流枢纽、产业和人文交流基地,重点建设连接中西亚的关键通道;江苏作为陆丝和海丝的交汇点,重点建设面向亚太的关键通道;广西作为海上丝绸之路与丝绸之路经济带有机衔接的重要门户,打造西南、中南地区开放发展的战略支点;云南作为面向南亚、东南亚的辐射中心,打造大湄公河次区域经济合作高地。沿海城市的定位是“海丝”建设的排头兵,如大连、天津、烟台、青岛、上海、宁波、舟山、福州、泉州、厦门、汕头、广州、深圳、湛江、海口、三亚等沿大陆外凸弧形分布展开,重点开展海上通道建设;内陆城市的定位是“陆丝”建设的主力军,如重庆、成都、西安作为西部地区开放的国际陆港,共同构成“西三角”;武汉、郑州、长沙、南昌、合肥作为内陆开放的新高地,是中部崛起的支撑点,重点开展陆路通道建设。
(二)“一带一路”规划线路
所谓“一带一路”,就是“一带”沿线和“一路”沿线的简称,即陆上丝绸之路和海上丝绸之路,基本策略是以陆带海,以海辅陆,以陆为主,陆海兼顾。
“一带”沿线,简称“陆丝”,大致规划四条线路:(1)北线始自中国东北,经俄罗斯远东地区,向西横跨西伯利亚、东欧平原至欧洲的波罗的海。这条线路由于纬度较高,属苦寒地带,受气候环境影响显着,加上沿途人口稀少、市场容量小、线路设施陈旧以及轨距不同等因素,幷非理想线路,只能作为备选的辅助线路。(2)中线横跨中国中部地区,经河西走廊至新疆出中亚,再至西亚的波斯湾和地中海沿岸。这条线路纬度居中,属北温地带,沿途人口众多,线路设施齐全,是最佳的营运主线,目前承担绝大部分的中欧班列。正在建设中的中吉乌铁路是中国连接中亚的第二条中线通道,将大大缩短中国通往地中海的线路。(3)南线横跨中国南部地区,从广东经广西、云南出缅甸至东南亚、南亚,抵达印度洋。这条线路纬度较低,属亚热带和热带地区,沿途高山险阻,线路建设难度较大,有待进一步扩展和延伸。由于沿线人口众多,市场广阔,发展潜力巨大,是未来理想中的最佳线路,目前因印度配合度不高,只能作为备选的辅助线路。(4)东线是从中国东北出境,经俄罗斯西伯利亚、远东地区,向东跨过白令海峡抵达阿拉斯加,再南下至北美洲。这条线路纬度高,气候寒冷,沿途人口稀少,开发成本高,虽然短期内难以实施,仅停留在规划层面,但从长期来看是未来欧亚大陆连接美洲的唯一陆路通道。
“一路”沿线,简称“海丝”,大致有三个重点发展方向:(1)西线从中国沿海港口过南海、穿马六甲海峡到印度洋,再通过红海经苏伊士运河至地中海的南欧各国,其作为“海丝”主线,是目前海上营运最繁忙的线路,也是全球商品贸易的生命线;(2)南线从中国沿海港口过南海、爪哇海到南太平洋各国,其作为“海丝”辅线,主要运载矿产、原材料等大宗商品,是“海丝”的资源航线;(3)北线从中国沿海港口经韩国、日本、俄罗斯远东地区到北冰洋,再至北欧、北美各国,其作为连接亚、欧、美的最短海运航程,是“海丝”备选的辅助线路。随着全球气候变暖,北冰洋逐步融化,北部航线的可营运时间将进一步延长,加上技术进步,破冰能力增强,海上航程缩短,北线是未来不可或缺的理想替代航线。
(三)“一带一路”沿线国家
“一带一路”倡议让沿线国家形成板块化连接,不同区域形成不同板块:东南亚国家是旗舰板块,中亚国家是通道板块,中东国家是能源板块,南亚国家是陆海联运板块,中东欧国家是新通道板块。目前列入“一带一路”沿线的国家有66个,其中“一带”沿线18国,“一路”沿线38国,“一带”与“一路”交汇处有10国。按洲际划分,亚洲有44个沿线国家,除朝鲜、韩国、日本3国未列入外,其他国家全部列入,包括东亚的蒙古、东南亚11国、南亚7国、中亚5国、西亚20国(含海湾8国、地中海东岸7国、南高加索3国以及也门和阿富汗);欧洲21国,包括东欧7国(原苏联欧洲部分,即俄罗斯、乌克兰、白俄罗斯、摩尔多瓦、立陶宛、拉脱维亚、爱沙尼亚)、南欧10国(含原南斯拉夫6国、希腊、阿尔巴尼亚、保加利亚、罗马尼亚)、中欧4国(波兰、匈牙利、捷克、斯洛伐克);非洲仅埃及列入。此外,还有87个非沿线国家也以第三方合作的形式参与共建“一带一路”。
在这些国家中,属于高风险的主要是地缘政治冲突地区,如俄乌冲突和巴以冲突等引发的地缘政治危机加剧,包括乌克兰、俄罗斯、以色列、巴勒斯坦、黎巴嫩、叙利亚、伊朗、伊拉克、阿富汗、巴基斯坦等国;属于低风险的主要是经济发达和政局稳定地区,包括新加坡、卡塔尔、巴林、沙特、阿曼、科威特、希腊和匈牙利等国;其他大部分国家属于中风险地区。目前重点经营“陆丝”中线国家,最有成效的当属巴基斯坦。从新疆喀什至瓜达尔港的陆路通道已初步建成,全长3000公里的路程绕开了“两洋”(太平洋和印度洋),直通中东能源基地,是中国连接南亚、中亚、西亚和东非的战略通道。伊朗作为中东能源基地,是连接“陆丝”和“海丝”的捷径,更是中国通往西亚和北非的战略通道。“陆丝”南线国家重点经营缅甸和老挝。中缅油气两条管道直接绕过马六甲海峡的制衡,泛亚铁路中的中老线路已建成营运,成效显着,起积极的示范作用,其他联通东南亚各国的线路,如中泰铁路也在加快建设,中、缅、孟、印经济走廊稳步推进,直接连通南亚次大陆。“海丝”南线重要国家首推千岛之国的印尼,其作为海洋轴心国,是“海丝”南线通道的必经之地,又是世界第四人口大国、资源丰富型国家,发展潜力巨大,与中国在经济结构上互补互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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