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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在长沙“癌症街”

http://www.CRNTT.com   2014-06-03 12:09:05  


 
  嘉桐的夜

  晓红是彭田店里最大的主顾。在嘉桐街,她刚刚购得了自己的第8顶假发。在她的房间里,这些假发被小心地挂着,有长有短,有棕有黄,几乎成了装饰品。

  “一天一个模型!”旅店老板王强打趣她。她也笑起来,叉着腰转了一圈,展示着自己最新的“梨花烫”和身上的红色针织连衣裙。

  38岁的晓红是湖南娄底人,患有宫颈癌,已经手术切除子宫。她曾非常抗拒治疗,但让医生一句“那你就是不要命了”给吓进了手术室。

  术后一年来,她经历了3次化疗,头发没了,勇气却回来了。她声称自己“爱打扮、爱打工、爱打牌”,这“三爱”都保留了下来,她也开始不惧谈论自己的疾病。

  “我得的不是绝望病,是普通的妇科病,我能照顾自己。”她拒绝家人陪伴,一个人住在嘉桐街。每天白天,她自己到医院“打化疗”,昏昏沉沉或想呕吐的时候,她就横身躺下,拿起手机刷微信朋友圈。馋了,就到餐馆里吃,“想吃什么吃什么!”

  今年五一节,晓红和朋友去了衡山旅行。回嘉桐街前,在山脚下,朋友们都拜了佛堂,唯独她没进去。她只是死死盯住山峦叠嶂的风景,然后在心里默念:我一定会坚持到最后一刻。

  事实上,作为“癌症街”存在了十几年的嘉桐街,这两年又多了几条“兄弟街”。围绕着整个湖南地区3家顶级医院,越来越多的居民把房子租出去,作为家庭旅馆。肿瘤医院门前从早到晚都有举牌“住宿”的揽客者来回游说,他们包下附近的整层公寓,按照嘉桐街旅馆的模式经营。去年,医院东边还新开张了一家装修精美的时尚酒店。当然,那里的价格更贵,服务更好。

  过去,经济条件不错的晓红来复查时总爱住宾馆。现在,她更喜欢住在嘉桐街的感觉,“像家,有朋友,而且便宜”。

  夜晚的嘉桐街,美发店、诊所和杂货铺打烊了,旅馆瓦数不高的招牌灯箱则渐次亮起。街口一家旅馆的铁门半掩着,门房里,灯光微弱。老板趿拉着拖鞋,抽着烟翻动住客登记册,而老板娘则忙着下载最新的肥皂剧集。

  晚上九十点,大部分病人和家属都回到房间休息。街上只有偶尔穿行的出租车和三两个迟归的小贩。野猫踏着无声的步子横穿街道,鸟声被虫鸣取代。整条街陷入暗淡。

  此时,嘉桐街南端的大马路边,一家娱乐城灯火辉煌,门前路边停满鲜亮的轿车。街道北端,商业广场上的夜市正飘出烧烤香气,五颜六色的花裙子在霓虹灯里摇曳。

  如果不是真的走近,不会有人知道,夹在中间的那条街,尽管连一盏像样的路灯都没有,却也有着属于自己的夜生活。

  夜晚的嘉桐街,最亮堂的地方是街上的几间“棋牌室”。老板把临街的落地玻璃擦得透明锃亮,即使从外面走过,也会被屋内欢腾的人们吸引。

  他们搓着麻将,甩着扑克,大声谈笑,直到深夜。晓红就是其中之一。长长的红色假发随着她摸牌、出牌而抖动,飘洒在她的胸前、后背。下家是个穿着条纹病号服的大姐,她手气不错,几圈下来攥了满把一元钞票。上家则是位急着回旅店的婆婆。“你上吧?”她看见有人进来就喊,“我回去看孙子。”

  媳妇为了照顾她,把小孙子也带到了嘉桐街。这样的情况并不罕见,有些孩子就在这条街上学会走路。

  “我们桌上讲哪里话的人都有,不过坐在一起,就要尽量讲普通话。”晓红嘻嘻哈哈地介绍,“有些话听不懂,但最好懂的就是‘和了’,哪里都一样!”

  在她看来,嘉桐街的人们很少会向旁人哭诉,尽管单单看去,每个人的故事都可能是场灾难。但当它们汇聚在嘉桐街时,反而成了最稀松平常的生活。

  (原标题:活在“癌症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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