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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一介:父亲汤用彤的矛盾心态

http://www.CRNTT.com   2014-09-13 12:11:31  


1958年汤用彤全家,前排左起第二为汤用彤​
  中评社北京9月13日讯/9月9日晚近9时,师者汤一介与世长辞。此间新京报登载汤一介生前写其父的文章《汤用彤:教授只是应该教好书 政治是政客的事》,内容如下:
 
  1952年,全国进行高等院校的院系调整,北京大学由沙滩搬到了西郊原燕京大学的校址。父亲身为副校长当然得随校搬迁。但据我了解,他和我母亲一样都不想搬迁,他们都喜欢独门独户的小院,宁静、安详。可父亲一向“明哲保身”,逆来顺受。学校要他搬到新址北大燕南园,他就只身先搬去了,但我们全家仍然留在了靠近北海公园的小石作胡同。父亲想着也许等迁校完成,我们可以再回到小石作。是年,暑假后,北大派两辆卡车来小石作帮忙搬家,我父亲没有同来。派来的人要我母亲爬上后车箱,母亲大哭大闹说:“我这么大的年纪要我爬上去,你们还有心肝吗?”来人和司机无法,只得让她坐在卡车的副座。这件事给我父亲留下了深深的歉意。他知道,不搬到西郊是不可能的,不能违背组织的决定;但对母亲亲手修缮的房子和院子的情感能无动于衷吗?父亲在两者之间选择了服从组织的决定,而心中一直对母亲抱有歉意。​

  搬到燕园后,校长要分工,当然作为“资产阶级学者”的父亲是不适宜主持教学、科研和人事等方面工作的,于是就分配他管搬迁后的“基建”。由于要按照苏联模式办大学,所以自1952年起在全国开展了大规模的“院系调整”,学生的数量大大增加,教室、宿舍当然不够用,所以要修建新房。父亲既然还有副校长的头衔,总得分个工作,于是组织上就让他管基建。因为是组织上分配的,从父亲的性格来说,他抱着“无可无不可的态度”接受了。于是,人们每天上午常见他拄着拐杖,或由他的副手化学家张龙翔教授,或由秘书、工友陪着,到处走走看看。然后回家吃中饭,小睡一下,又出发。这样的生活似是悠哉,但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呢?想的也许是,能不能写完《隋唐佛教史》?完成他《魏晋玄学》一书?或者是希望免去他的“副校长”职务?父亲没有对我说过他内心所想,这些都是我今天无根据的猜测。因为他一生都是奉行“明哲保身”,不想让组织上认为他想“索取”什么。但我从他每日沉默寡言,无所事事的状态,感到他内心的矛盾与苦恼。​

  ​话又说回来了,在1948年底,他本有两种选择,一是南下,因为傅斯年先生一直想聘请他到中央研究院工作,他从未同意。他深知国民党的贪污腐化,无能治国,垮台是早晚的事。他常吟诵《桃花扇》的《哀江南》中的“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表现着他的心情。二是留在北平。父亲留在北平是由我们地下党的大量工作促成的。我想,汪子嵩同志的作用最大,这其中有一插曲。在1948年12月解放军快要围城的时候,我的一位很熟的同学陆钦筠忽然找我。他说:受地下党的领导人何正木委托他向我父亲说,快围城了,也许战火可能在北平打响,他劝我们全家到解放区正定躲一躲,闻一多的家属全在那儿。我父亲想想回答说:现在国民党要垮台了,共产党马上就要胜利了,因此,我不能去解放区,但我会留在北平不走。这是父亲当时的心态。当时我对这段话,没有理解,今天想想也许“此中有深意,欲辩已忘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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