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缅怀父亲潘光旦、母亲赵瑞云

http://www.CRNTT.com   2013-09-07 11:13:01  


 
  母亲进入浒墅关江苏省立女子蚕业学校读书,以第二届第一名毕业,接着在原校任蚕业教育工作六年。这所学校是1912年改办的新式初级职业学校(其前身为女子蚕业学堂,创办于1903年),学制为预科一年,本科三年。免收学膳费。学业勤苦,学生实习养蚕,夜间要起来喂桑叶。1918年校长郑辟疆到任,他决心引进先进技术,对传统蚕丝业进行改革,目标明确,行动坚决。费孝通先生曾评论说:“他所主持的浒墅关女蚕校不愧是中国蚕丝业改革的发动机。”母亲和董谟珍、胡咏絮(曾任该校推广部主任)、童益君(曾任镇江女子职业学校蚕桑科主任)、费达生(原苏州丝绸工学院副院长)等同学,有的后来又同事。幼时在家中常听到她讲“达生”如何如何。资中筠学长写到她的母亲童益君时说:“与她关系特别好的同学中还有一位赵瑞云……她比母亲大几岁,在学校中一直像长姐那样照顾母亲,包括为她梳理那一头乱发。母亲提到那一段生活时,总要提到‘瑞云姐’。”董谟珍是母亲的好朋友,可惜过早去世了。在父母的遗物中我们看到一枚图章,是“珍”刊赠“世戬姐清玩”的“世戬之印”。也许母亲曾用名“世戬”,因为排行“世”字和两个舅舅是一样的,只是我们在家从未听父母谈起过。母亲还留有一把银色的尺,上面刻有“中华民国九年七月江苏省立女蚕校第三届甲部传习科全级敬赠瑞云先生雅玩”。这是她任教期间学生赠予的纪念品。

  后来我们的父亲潘光旦留学美国,节约一点生活费供给她入大学读书。她约在1923年前后进大同大学学习,与周撷清(清华大学机械系教授庄前鼎夫人)同学;后转东南大学生物系肄业,她曾与崔之兰(原北大生物系教授)、张景茀(清华大学历史系教授雷海宗夫人)等同学。崔先生当面呼我母亲为“九十九”,至于这个绰号的来历我们就不知道了。

  我出生以后,母亲一直忙于持家。在我朦胧的意识中,似乎觉得父亲潘光旦是一个有学问的人,较之作为家庭妇女的母亲更值得佩服。但是实际上母亲在前半生求学任教,曾任蚕校教员六年,学历达到大学。只是婚后才留在家中教育子女。从亲戚间的反映看,当年她属于很新式的女性。所以母亲是五四时代的知识妇女和职业妇女,只不过在婚后终止了自己的职业生涯。

  母亲和父亲的婚事

  父亲因体育运动致腿伤而患骨结核,不得不锯去右腿,是1916年的事。原先家里为他和当地的金家订过一门亲事,他残疾之后,对方家长提出退约。我的祖母思想很开通,立即表示同意。

  我的祖母和外婆原为表姐妹,宝山距离嘉定也不远,常有来往。我的舅母刘文英回忆:

  世昌(舅舅)讲过,他的母亲和昂哥的母亲姐妹称呼的,很亲密,经常来往。昂哥在北京时放寒暑假常去赵家玩。世昌的母亲(外婆)心地善良,热心忠厚,很喜欢昂哥,那时昂哥腿上有湿气,她用中药烧成水给他擦洗,每天洗一次。她生四个孩子,死亡过一个,姐姐(母亲)是第三个孩子,所以昂哥叫她三姐。后来昂哥和姐姐发生感情,更加多到赵家去了。

  梅贻宝先生回忆:

  清华当时只有男生,故而同学中有了女性交往的,大家特别敏感。男女通信都采用英文混含的称呼,Dear Cousin,让局外人知不清他俩是怎样关系,毕业前一年暑假后大家回校,发现光旦有了Dear Cousin了。她的确是光旦的表姐,姓赵,我们都随着光旦称她为赵三姐。此后我们寝室里更添了一份题材。不时的有人来问“三姐有信否?”有的还要求检查内容。光旦留出不甚相干的几页,专为打点这些顽童们。玩闹是玩闹,大家心目中对于这位爱才的奇女子多有敬慕之心。我由清华毕业后,在全国青年协会充任学生部游行干事一年,1922到1923年。那协会设在上海。有一个星期日我找到了赵三姐。她那时已由蚕桑专科学校转入大同大学。由她作导游,我们到龙华玩了一天。三姐是一位中国典型的纯洁忠厚女子,样样为人设想。我窃喜光旦有福,得有这样一位贤内助。原想多去看三姐几次,但是忙于游行任务,未获如愿。我在上海登船赴美留学时,三姐赶到船边送行,还送给我一件手织的毛背心。船上的同学们多半莫明究竟,把我好盘问了一番。那件背心,我很珍视,穿了三十多年。不慎丢了,好几天心中不怿。(梅贻宝《清华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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