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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史:从梁启超那里“再出发”

http://www.CRNTT.com   2010-05-06 08:50:20  


 
  其一,文化史意味着,历史研究不应秉持自然科学的归纳法,而应另辟蹊径。“归纳法最大的工作是求‘共相’,把许多事物相异的属性剔去,相同的属性抽出,各归各类,以规定该事物之内容及行历何如。这种方法应用到史学,却是绝对不可能。”这是“因为历史现象只是‘一躺过’,自古及今,从没有同铸一型的史迹”。史迹之所以难以有“共相”,是因为它本是“人类自由意志的反影,而各人自由意志之内容,绝对不会从同”。梁启超主张,“史家的工作,和自然科学家正相反,专务求‘不共相’”。

  其二,文化史又意味着,自然科学的因果律,不能解释历史,而佛家的“互缘”才可解释历史。有关于此,梁启超在《中国历史研究法》中已有初步诠释,而在“研究文化史的几个重要问题”中,他更明确地指出,治史者不应“因为想令自己所爱的学问取得科学资格,便努力要发明史中因果”。“因果是什么?‘有甲必有乙,必有甲才能有乙,于是命甲为乙之因,命乙为甲之果’。所以因果律也叫做‘必然的法则’”。梁启超强调,与自然科学不同,文化史是关于“自由意志”的学问,“‘必然’与‘自由’,是两极端,既必然便没有自由,既自由便没有必然。我们既承认历史为人类自由意志的创造品,当然不能又认他受因果必然法则的支配”。史迹不见得有必要的“因”,人的意志也不必然有其想当然的“果”,所以历史现象,最多只能说是‘互缘’,不能说是因果。互缘即“互相为缘”。了“佛典上常说的譬喻,‘相待如交芦’,这件事和那件事有不断的连带关系,你靠我、我靠你才能成立。就在这种关系状态之下,前波后波,衔接动荡,便成一个广大渊深的文化史海”。

  其三,文化史还意味着,人类自然系的活动是不进化的,文化系的活动才是进化的,旧史学的“治乱论”依旧是文化史研究中有解释力的框架。从这个角度看,文化史的内涵有两面。首先,旧史学的治乱论,依旧比进化主义史学观有价值。他说,“孟子说:‘天下之生久矣,一治一乱。’这句话可以说是代表旧史家之共同的观念……我们平心一看,几千年中国历史,是不是一治一乱的在那里循环?何止中国,全世界只怕也是如此。埃及呢,能说现在比‘三十王朝’的时候进化吗?印度呢,能说现在比优波尼沙昙成书、释迦牟尼出世的时候进化吗?说孟子、荀卿一定比孔子进化,董仲舒、郑康成一定比孟、荀进化,朱熹、陆九渊一定比董、郑进化,顾炎武、戴震一定比朱、陆进化,无论如何,恐说不去。说陶潜比屈原进化,杜甫比陶潜进化;但丁比荷马进化,索士比亚比但丁进化,摆伦比索士比亚进化,说黑格儿比康德进化,倭铿、柏格森、罗素比黑格儿进化;这些话都从那里说起?又如汉、唐、宋、明、清各朝政治比较,是否有进化不进化之可言?亚历山大、该撒、拿破仑等辈人物比较,又是否有进化不进化之可言?所以从这方面找进化的论据,我敢说一定全然失败完结。”

  说到物质文明,梁启超认为,人们常以为这方面的历史的进化轨迹是清晰的,如从渔猎到游牧,从游牧到耕稼,从耕稼到工商等等,因“都是前人所未曾梦见”,故“许多人得意极了,说是我们人类大大进化”。但“细按下去”,从物质文明的进化对于人类到底有什么好处这个问题看,“现在点电灯、坐火船的人类,所过的日子,比起从前点油灯、坐帆船的人类,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舒服处来”,而与此同时,物质文明也时常得而复失,“可见物质文明这样东西,根柢脆薄得很,霎时间电光石火一般发达,在历史上原值不了几文钱”。在对进化主义的历史观加以以上批判之同时,梁启超,“只有心的文明,是创造的进化的。”“心的文明”的进化又主要表现为两个方面:(1)“人类平等及人类一体的观念,的确一天比一天认得真切,而且事实上确也着着向上进行”;(2)“世界各部分人类心能所开拓出来的‘文化共业’,永远不会失掉,所以我们积储的遗产,的确一天比一天扩大。”梁启超认为,只有在这两个方面,人类可以说是进化的,其他的所有方面,都应“编在‘一治一乱’的循环圈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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