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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者细玩
目前中国画界常用一个很时尚的字—“玩”,玩笔墨、玩线条、玩墨韵、玩制作、玩趣味、玩风格……总之一切绘画艺术上的创作及探索,都语调轻松地归结为“玩”。从解读的角度,我们应怎样认识这种现象,这是社会因素的结果?还是中国历史传统的使然?
这两方面的原因应该都有。中国的绘画,自原始阶段起,和其它艺术形式起源一样,本身就具有游戏的成份。但随着社会的发展,绘画作为实用物品艺术,玩的成份就越来越少了。早期为皇宫官府制作的炊饮器物、工艺器皿上的绘画图案,恐怕马虎不行,如果随心所欲地画上去,可能要掉脑袋的。而纯绘画作为居室内的装饰物,估计更不能马虎,过去的绢丝昂贵,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涂鸦”糟蹋的,这种状况起码在唐宋以前都是如此。进入元代,异族统治,文人们逃避社会,隐遁山庄田园,绘画在文人们的手上渐成为自慰、消遣、渲泄的艺术形式,画中夹杂着个人感情,玩的成份也就多了起来。中国文人那种在顺利之时倡导儒学,失落之时大谈道家的风气又循而渐起。清静、简约、檏实之风盛起。疏瑟散淡、笔致高远的文人画风日成时尚。那种芭蕉环舍、青灯孤卷、孑然飘泊、驿外断桥、闲云野鹤式的村景园舍成了画家们最崇尚的境界。逸笔草草、不求形似、“形而上为道”成了文人画家们画不像而无所谓的理论依据。泊乎明清,这种带有玩的意念的文人画理论之趣味越来越浓,渐渐成为中国绘画的主流。
真正使中国画成为“玩”的物质条件,应该归于宣纸的出现,宣纸的独特性能,使墨色、墨韵产生了奇妙的变化,幷且因人、因题材都不会有所不同。在那没有游戏机、没有电子玩具的古代社会,用宣纸作画真是一种赏心悦目、情趣高雅的事情。文人们在宣纸上玩各种粗细不同的线条;玩各种浓淡干湿的墨色;玩墨与水相渗的效果;玩墨与色相冲的韵味;既方便且又价格便宜。可以说宣纸的出现,以及伴随文房四宝的大规模生产为元以后的玩家们提供了丰厚的物质资源,开创了一个以文人画为面貌、抒情轻松的绘画时代。
诗书、篆刻在画面上的出现,也是玩家们的又一新花招。有时候,一幅并不怎么样的画,在画的一角题上几行得体的书法,也是一种趣味。篆刻的不同流派、风格及有趣的印章、闲章,博大精深的古文字考究,不同的雕刻技法,也使画家们如痴如醉,玩得不能自拔。
在古代,最能玩的地区,当属京城和江南。这些地方属全国或区域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人才荟萃、商贾云集、才子风流者众多。他们满腹经论,审视古今,对历史上每一阶段、每一画派、著名人物瞭如指掌,既能品评鉴定,又能挥毫赏玩。极大地推动了明清以后中国绘画的发展,也导引了中国绘画的市场需求。如今,中国经济崛起,文人企业家辈出,藏家者多,玩者骤增。另外每年从高校毕业的中国画专业、纯绘画专业的学生,也大量涌现,他们之中除少数下海外,大多选择寒窗伏案的砚边人生,文人企业家以及画界新人是当今画坛玩家的新群体。
值得注意的是画界新人在玩中国画时各有新招,有的远追汉唐,力求雄浑大气;有的研习两宋,营构饱满精致;有的品读明清,广纳“四王”“四僧”精粹;也有不少人从西方绘画中吸取改造中国画的元素,玩出许多精品力作,赢得画坛内外一片喝彩之声。识者细玩,深领其趣,玩得有方,品得其味。细玩其实是一种研习与探索、是一种轻松自然的创作状态。
当然玩者也有苦恼和困惑,画画就是画画,为何称这为“玩”。上面已述历史的渊源,其实也是对当今社会画坛某种现实的一种无奈。目前国画画坛,自称名家、大家、大师者众,动辄数以万计。其实靠国画成就事业者寥寥,明智者只好以玩家自诩。现在各种主题展览亦多,大奬也不少,但能否拿奬,并不全靠实力,里面玄机多多。只有以平和的、玩的心态参与这些创作及展览评选,不计成败与得失,才能在创作中得到轻松愉快的享受。
识者细玩,细玩者,“荒江老屋中二、三素心”之人,乃雅士、乃学者,心静如水,不急不躁,尽情陶醉于书画之中,把品玩当作一种体验,细玩当作一种研究,这不仅是新的历史时期对待传统绘画必需的态度,也是一种新形势下的心态调整。是一种中国式的艺术家的大度与宽容,看似无争而有争,是时代所需要的。
(作者:袁赤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