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煤碳」观与多种经营、非煤产业有着很大区别。

　　「煤变油」技术中国已经掌握并已有示范工程。

　　中国人均能源可采储量远低于世界平均水平。

　　要加强煤碳替代石油资源的研究和利用。

　　　　　　　　　　　　　　　——郞庆田


　　「煤基多元化」是中国煤碳企业面对科学技术迅速发展、经济全球化步伐加快的廿一世纪，而进行的战略选择。它对于提高煤碳企业乃至煤碳工业的经济效益，对于提升国家的资源利用率和能源安全性，对于保障国民经济都具有重大战略意义。为进一步瞭解「煤基多元化」的现状与前景，本刊日前专访了全国人大代表、新汶矿业集团董事长郎庆田先生。 

　　现状、前景与可预见的目标 

　　记者：就煤基多元化在中国的发展现状与前景来说，在一个可见的时期内能够达至的目标是什么？ 

　　郎庆田：有效地利用煤碳资源，在获取最大使用价值的同时，确保环境良好，这是历史赋予煤碳企业的使命。从战略高度出发，煤碳工业必须发挥综合开发的优势，构建「煤基多化元」产业链，走优质、高效、洁净生产的道路。 

　　「煤基多化元」就是以煤碳为基础的关联多元化综合开发，就是以煤碳为主导产品，包括其下游产业，如煤碳深加工的洗煤、型煤、水煤浆、炼焦碳，以及煤碳的液化、气化和燃烧等产业所组成的关联多元化，这是狭义的「煤基多元化」。广义的「煤基多化元」还包括横向与煤碳产品有密切联系的产业部门和产品，如伴生资源、煤层气、瓦斯、地下水、高岭土等资源的开发和应用；矿山建设、煤碳运输、煤机制造等关联产业。这是一种「大煤碳」观，与过去我们经常说的三产、多种经营、非煤产业有着很大的区别。 

　　为了调整产业结构，中国煤碳工业及煤碳企业做了许多尝试。上个世纪的八十年代，中国煤碳工业确立了煤碳生产、基本建设和多种经营三个主体，九十年代又提出了煤碳生产、多种经营和综合发展的路子，在一定程度上使煤碳工业、煤碳企业的内部产业结构有所改善。到一九九七年，中国煤碳多种经营共有八千九百多个经营核算单位、二万三千多个经营厂点，涉及二十多个产业，从业人员多达一百七十九万。现在看来，成就很大，但问题也不少，主要是关联度低、规模太小、技术水平低、市场竞争力差。 

　　以煤碳为基础的「煤基多元化」与过去的三产、多种经营、非煤产业的「多元化」不同，其目的不仅仅是企业眼前的人员安置、扭亏脱困，更重要的是构筑合理的产业框架，形成产业支柱，促进煤碳工业的可持续发展。煤基多元化是一种树型构架，煤碳生产是树的主体，狭义的关联产业链是主干；原为煤碳生产服务的产业经过重组和提升后形成枝干，高新技术产业是主干上的嫁接体。这种煤碳产业结构，第一层次是煤碳生产主业，第二层次是煤基多元产业链形成的支柱产业，第三层次是原有产业重组后形成的支持产业，第四层次是培育的高新技术产业。并且这种树型构架是动态的，随着企业的发展，其中的产业地位和份量将会变化。 

　　国家「十五」能源科技和能源建设计划，对煤碳综合开发给予了充分重视。在国家的政策引导和支持下，煤碳企业对「煤基多元化」也有了深刻的认识，并在实践中取得了突出成就。按照「煤基多元化」的构架，众多煤碳企业积极改变煤碳单一格局，优化企业内部产业结构，在产品品种和服务方面，横向扩大，纵向延伸，由过去祇生产初级煤碳产品到提供多种优质能源和化工原料，逐步形成了以煤为主的多联产业链，如煤─电─高耗能产业链、煤―焦―化产业链、煤―气―化―电产业链、煤―路―港―航产业链等。大屯煤电集团公司创造了「大屯模式」，煤碳、电力、铁路综合开发；太原煤碳气化集团公司形成了煤碳开采、炼焦、煤化工、煤矸石综合利用、发电、煤气输配综合发展模式；郑州煤电股份公司形成了煤碳开采、发电、电解铝、铝型材及铁路运输开发模式；神华集团公司按照煤碳、电力、铁路、港口、航运的发展模式开发建设，实现了综合效益最佳化。上述企业都是「煤基多元化」成功的典型。 

　　记者：新汶矿业集团是中国较早达到千万吨的大型企业，目前在「煤基多元化」方面有什么进展？ 

　　郎庆田：我们新矿集团在「煤基多化元」方面也取得了突破性进展： 

　　一、煤矸石发电：集团公司在协庄、华丰、张庄、良庄、潘西、鄂庄矿建起了六座热电厂，总装机容量一百八十九MW，年消耗煤矸石一百二十万吨。 

　　二、煤矸石制砖：集团公司先后投资八千一百万元，建成了五座矸石砖厂，年生产四点三亿块标砖；另有三座矸石砖厂正在建设，其产品已成为替代粘土砖的新型绿色建材。 

　　三、煤碳地下气化：新汶矿业集团上个世纪末开展煤碳地下气化研究获得成功，被列入国家八六三计划项目试验基地。现已经建成孙村、协庄、鄂庄、张庄四个煤碳地下气化站，年产地下气化量达二千四百万立方，实现经济效益五千万元。 

　　四、煤碳深加工：集团公司投资二千多万元将良庄、孙村洗煤厂原浮选洗煤改为重介洗煤，并建成两座水煤浆厂。目前水煤浆的生产已达到年产二十八万吨的能力，产品销往省内和广东等地。 

　　五、矿井水利用：集团公司投资三千多万元，建设了八座矿井水处理站，年综合利用矿井水一千九百八十三万吨，回用率达到百分之五十以上。潘西、南冶矿又建成两处矿井水处理系统，每年向莱钢和莱芜电厂供水六百四十五点六万吨，既解决了外排污染，又创造了效益。 

　　新矿集团就此建立了多条以煤碳资源及其伴生物为基础的「煤基多元化」产业链，不但提高了资源利用率，而且增加了企业效益。集团公司「五年百亿」目标，确定煤碳与非煤产值各占百分之五十；到二○一○年，非煤产业产值将超过煤碳主业。 

　　「煤变油」在中国已经开始 

　　记者：郎董事长，您能否就目前中国在煤基多元化、延伸产业链方面与世界水平做一些比较？ 

　　郎庆田：由于计划经济的影响，以及行业的条块分割，以往我国在煤基多元化、延伸产业链方面长期处于落后状态，特别落后于西方发达国家。德国的鲁尔公司，是世界知名的大型煤碳企业，原煤产量占德国的百分之十六，但鲁尔公司依然走的是「煤基多元化」道路，在煤碳主业外，办有与煤碳相关联的焦化厂、坑口电厂、钢铁厂、铁路运输等等。 

　　煤碳企业的煤基多元化、延伸产业链，主要在煤的洗选加工、洁净煤技术、煤碳气化、煤碳液化等方面。上个世纪中期，特别是能源危机之后，日本、美国和欧盟先后进行洁净煤技术的研究开发，并进入工业化应用阶段。一些国家在煤化工、「煤变油」技术方面取得了突出成果。比如「煤变油」技术最早在二十世纪由德国人发明，其后荷兰、美国、日本等国都曾进行了研究，而开发应用最为成功的是南非。南非是典型的贫油国家，而煤碳资源十分丰富。由于南非曾推行种族隔离政策，受到全世界的经济制裁，特别是石油禁运，这更促进了南非的「煤变油」研究和商业化。他们不但可以从煤碳中提炼汽油、柴油、煤油等普通石油制品，还可以炼出航空煤油、润滑油等高品质石油产品，从而形成了大规模、高赢利的产业。日本新能源与工业技术开发机构建设的一套年产一百五十万吨的「煤变油」装置，已投入正式运转和生产，一吨煤可产五百六十升油，其余是气体和残渣。 

　　中国石油资源十分短缺，石油进口量逐年上升，但中国却有着丰富的煤碳资源，探明可采储量达一千一百四十五亿吨。但大量消费煤碳、特别是直接作为终端能源消费，会引起环境污染。为解决上述问题，中国自上个世纪的九十年代中期开始，发展洁浄煤技术。「九五」(一九九六年至二○○○年）期间，中国在洁净煤技术的研究开发、推广示范各个方面都取得了显着成果。目前，洁净煤技术主要是水煤浆技术、煤气化技术和粉煤燃烧技术。其中，水煤浆技术将成为主要的代油燃烧技术之一，有可能形成每年代油三百到四百万吨的规模。除比较成熟的水煤浆技术外，正在搞工业性示范和产业化的还有煤碳液化和地下气化技术，煤基燃料甲醇的推广也前景看好。 

　　中国是世界上少数几个掌握「煤变油」即煤碳液化技术的国家之一。神华集团煤碳液化示范工程已经启动，第一条年产一百万吨的生产线预计二○○五年建成，规划二○一○年直接液化、间接液化总能力达到年产一千万吨，二○二○年的总能力达到年产三千万吨。宁（夏）煤集团煤化工年产一百五十万吨的间接液化项目完成预期可行性研究，年产八十万吨的二甲醚项目完成前期研究，规划间接液化一、二期总产量将达到每年三百万吨。 

　　新矿集团在煤碳地下气化、水煤浆生产方面都掌握了成熟的技术，并在中国处于领先地位。煤矸石发电、煤矸石制砖、粉煤灰生产水泥等，已经进入工业化、商业化生产，南冶矿大焦化厂及联产项目正在筹建当中，新矿集团的「煤基多元化」产业链已经形成。 

　　目前面临的五大困难 

　　记者：煤基多元化、延伸产业链的成就是很大的，那么可否请您谈一下所面临的困难主要表现在哪些方面？ 

　　郎庆田：尽管中国煤碳工业、煤碳企业在煤基多元化、延伸产业链方面取得了突破，但在发展中依然存在不少困难与问题。 

　　一是体制上有障碍。长期计划经济造成的产业条块分割、行业垄断至今还没有完全消除，比如煤碳企业办坑口电站、矸石电厂就受到电力垄断的制约，表现在审批手续复杂、电厂上网困难、上网电价不合理等方面，一直影响到煤电产业的发展和效益。随着电力体制的改革，「厂网分开」实施以及电力的市场化，这一问题会有所改善。 

　　二是筹建资金困难。发展煤基多元化，某些产业投资相当高，资金筹措十分困难。有关资料表明，建设一个年产一百万吨油品产量的直接液化工程，投资约为八十至九十亿元；同等规模的间接液化工程，投资约为九十至一百亿元。煤化工联产系统有利于减少建设投资，如建年产五十万吨的直接液化与年产三百万吨煤焦化联产时，直接液化部分的投资大约为三十五至四十亿元。因此，需拓宽资金筹措渠道，实施跨地区、跨行业联合发展。 

　　三是技术问题待解决。当前中国煤基多元化、延伸产业链在技术方面成就突出，矸石发电、矸石制砖等，已进入成熟的商业化生产。但某些产业项目的技术问题还需要进一步完善，如煤碳地下气化如何增强其稳定性、保证工业化生产？新型煤化工建设和生产运行系统复杂，如何进行科学、高效的组识和管理？等等。 

　　四是需加强市场开拓。煤碳企业实行煤基多元化，延伸产业链，产品最终要走向市场，这些新产品需要用户深入认识，需要尽快打开市场。如煤矸石砖代替粘土砖需要建筑和施工单位的瞭解和使用，需要政府部门的引导支持。水煤浆需要向电厂等燃用单位推广，促其积极使用，并为其解决运输、储存等问题。科研制造单位也需要积极配合，研制和改造洁净煤使用设备和装置。 

　　五是人才问题突出。煤基多元化、延伸产业链涉及多个产业、多项技术，需要多方面、多层次的技术人才。由于煤碳企业长期的单一产业造成的人才结构单一化，在煤基多元化、延伸产业链的过程中，人才匮乏的问题就突显了出来，项目的开发和建设力不从心。为适应煤基多元化、延伸产业链的需要，煤碳企业急需加快人才的培养、吸引和优化，尽快实现科技管理人才的多元化。

　　煤基多元化对石油天然气的替代效益将十分明显 

　　记者：董事长请您再仔细谈谈中国深层开发煤碳资源的战略意义，比如能源战略方面，煤基多元化、延伸产业链对石油、天然气等中国稀缺能源的替代作用如何？长远的成本效益如何？ 

　　郎庆田：中国是以煤碳为主要能源的国家，长期以来煤碳在一次能源的生产和消费结构中，一直占百分之七十以上，今后这一结构也不会有大的改变。 

　　就是这样一个事关国家能源安全的基础性产业，煤碳企业却长期处于困难的境地；特别是一九九七年到二○○○年间，由于煤碳总量过剩、经济效益低下等问题，煤碳工业的发展受到严峻挑战。分析其原因，除煤碳企业自身的管理粗放、整体素质差外，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煤碳资源深层开发水平低，产品和业务过份单一。二○○○年中国原煤入洗比重只有百分之三十五左右，煤碳企业多以直销原煤为主，不能满足环境保护的要求，影响了煤碳消费市场的扩大。相比之下，世界主要产煤国家原煤入洗率都在百分之六十以上，澳大利亚、英国、德国达到百分之九十以上。又由于行业分工和经济管理体制的问题，煤碳产业链短、高附加值产品少，坑口发电、焦化等深加工受制约，从而影响了煤碳产品的增值和资源的优化配置，影响到煤碳企业发展的接续产业和替代产业。 

　　时至今日，煤碳工业的形势有所好转，但很有必要痛定思痛，总结经验教训，在煤碳的发展战略和经济增长方式上来一个大的调整，以促进煤碳工业可持续发展，提高企业竞争力。而实施「煤基多元化」、深层开发煤碳资源，特别是发展和推广洁净煤技术，是促进煤碳工业可持续发展、提高企业竞争力、乃至保证中国能源安全的战略选择。 

　　「煤基多元化」、深层开发煤碳资源的战略意义在于： 

　　一、有利于煤碳企业的产业结构调整和优化升级； 

　　二、有利于煤碳产业链条的延伸和产品附加值的提高； 

　　三、有利于煤碳企业降低综合成本、提高经济效益； 

　　四、有利于煤碳企业抗拒市场风险和可持续发展； 

　　五、有利于提高煤碳资源的利用率、减少经济发展对石油的依赖度；

　　六、有利于减少污染和改善矿区生态环境； 

　　七、有利于增加矿区就业、提高职工工资收入。 

　　中国共产党的十六大明确提出了「全面建设小康社会，在优化结构和提高效益的基础上，国内生产总值到二○二○年力争比二○○○年翻两番」，并且提出「到二○二○年基本上实现工业化」的奋斗目标。中国基本实现工业化，意味着工业生产的规模仍要持续扩大，在未来二十年里，中国工业部门仍需要更多的能源供应。按照国外的研究成果和目前国内东南沿海地区的能源消费现状，如果届时中国基本实现工业化、人民生活水平全面达到小康水平，其能源需求有可能远远超过四十亿吨标煤。而国内资源供应，特别是石油等优质能源的供应面临挑战。中国人均能源可采储量远低于世界平均水平，二○○○年人均石油可采储量祇有二点六吨，人均天然气可采储量为一千零七十四立方米，分别为世界平均值的百分之十一点一、百分之四点三，中国的能源安全尢其是石油安全问题越来越突出。到二○二○年石油消耗量最少也要四点五亿吨，届时中国石油的对外依存度可能接近百分之六十。 

　　中国煤碳资源虽然比较丰富，但探明程度很低。二○○○年可供建设新矿的尚未利用的经济精查储量仅二百零三亿吨，远远满足不了近期煤矿建设的需要。这就要求煤碳工业，一方面加快煤碳资源的勘探和开发，一方面加强煤碳替代石油资源的研究和利用，从而保障中国的能源安全和国民经济的正常发展以及小康社会的实现。实现这一目标，煤基多元化、延伸产业链是最有效的途径。 

　　煤碳企业实施煤基多元化、延伸产业链，必须注意推进洁净煤技术产业化。发展和推广洁净煤技术，是保证中国能源安全和可持续发展的战略选择。「十五」期间国家将通过实施大集团、科教兴煤、洁净煤、综合经营四大战略，推进煤碳的综合利用。国家于二○○一年十月启动了「煤基液体燃料合成浆态床工业化技术的开发」项目，计划用三年在煤碳大省山西建成一个万吨级「煤变油」装置。该项目已取得阶段性成果，形成了一套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工艺流程。与目前国内市场汽油出厂价二千九百元╱吨相比，「煤变油」成本在二千五百元╱吨以内；而一经大规模生产，不仅有能力参与市场竞争，更能大大优化国内的能源消费结构，还能有效减少因煤碳消费造成的环境污染。中国的「煤变油」即煤碳液化技术基本成熟，某些单位已经进入工业化生产，可以用五吨煤碳合成出一吨成品油，被列入国家「十五」计划。国家已经组织有关部门，进行洁净煤等替代石油的硏究工作，以缓解国内石油供应的压力，初步计划在「十五」期间通过各种途径减少燃料油消耗一千四百五十万吨。 

　　从我们新矿集团的情况来看，实施煤基多元化、综合利用煤碳资源，普遍投资节省、效益突出。良庄矿投资八百多万元，建成一座年产二十万吨的水煤浆厂，年收入达到六千万元；协庄矿投资七千万元建成的装机容量二点四万千瓦时的煤矸石电厂，投产后，年消耗煤矸石二十余万吨，创效益超过一千万元；潘西矿投资九百九十六万元建设的纯净水厂，每年可处理矿井水五百多万立方米，可获利一百六十万元以上；汶南矿投资二千三百二十三万元建设的洗煤厂，年生产能力为九十万吨，年创造利润八百万元。

　　郎庆田小档案：

　　山东新泰市人，生于一九四九年七月，汉族，中共党员，大学文化，高级工程师。在新汶矿务局历任工区党支部书记、矿长、副局长、局长等职。一九九八年三月任新汶矿业集团公司董事长、总经理；二零零一年任董事长、党委书记。荣获中国煤碳工业优秀矿长、山东省劳动模范、中国煤碳工业优秀企业家、山东省优秀企业家、山东煤碳系统专业技术拔尖人才、山东省优秀共产党员等光荣称号；荣获富民兴鲁劳动奖章，当选为山东省第九届、全国第十届人大代表。着有《超越的轨迹》、《现代煤碳企业经营管理》、《跨越》，多项科研成果获省部级奖励。

　　（原载《中国评论》2004年3月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