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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心往事 终生难忘

  彼德哥离开我们几十年了,伤心往事终生难忘。彼德哥大我四、五岁,小时候我喜欢他,经常粘着他,他是村中侬儿头(小伙伴的头头),外婆家在卖香村(今南岸村),全村以制香卖香为主,做猪中、牛中不少,外婆家有两个和我年龄相仿的表兄弟,彼德哥带我去过几次,外婆家在村边。我在十三岁时母亲就去世,后就再没去外婆家了。学校放假,总盼着在外读书的彼德哥多点回家陪我,每次回家,他总带点销口(零食)给我吃,还有新鲜故事、见闻讲给我和村中班兄弟听。和村中兄弟关系很好,有他在气氛自然就活跃起来,白天上位岭捉鸟儿、挖坡龙,黑夜走营、捉迷藏;下雨天田里捉蛤,去后背洞水沟捉鱼摸虾,蝉春网蝉,我年纪小,每次都是做他的下手,他也教我一些小技巧。

  彼德哥聪明、活泼有担当、肯帮人,每次我做错事,家人责怪时,他总替我顶着,向大人解释、承认错误但从不顶嘴。

  家里兄弟多,还有个大姐很小就出嫁马榕村,父亲讲义气,得知好友没儿子,就把植恒(有光)五哥送给水洒人家,大哥植怀话不多,总是忙生意很少和我倾计(说话),另一个五哥植情我有点怕他,他聪明,但皮气大,我们少交流,六哥植怡性格好,人缘不错,平时我俩都有话讲。

  当年家里环境不错,父亲做生意有钱,知彼德哥有出息,在黄坡读完小学后征求陈柱老师(陈信材)意见送他去梅緑世德学校读初中,头二年,彼德哥隔周都会回家,那时我们家在黄坡圩沙岗庙旁边,好大一间拖廊屋,中间升二层住人,铺后有个院子供我们兄弟玩,也方便村中兄弟叔侄趁圩有个落脚点。我读书后,彼德哥很少回来,特别是1939年母亲病故后,彼德哥回家次数更少了,他在学校很活跃,参加学校宣传队、抗日宣讲团,为此事父亲曾到学校找过他,叫他专心学习别惹事,但他根本不会听,还参加张炎将军的学生军,几次去高州培训,后来听说彼德哥还加入了地下党。

  日本仔侵略中国,社会很乱,人心惶惶, 学校停课,我们都搬回村住了,1940-1942年,在世德学校教师的彼德哥回村次数较前多了,有时还带一批人回来,在村里一住就是几天,最长有半个月。当时六哥植怡也是游击队员,跟彼德哥部队打游击。六哥字写得好,也是初小毕业,有文化,是程耀连、杨子儒独立中队的人,后来当他们的文书。我和植梅、植萼他们几兄弟,植明、植华、植秀、植富、亚振、秀培、昌荣、植山、植泉、章富、云龙等一班村中兄弟成立儿童团,当彼德哥部队驻扎在村中时,我们就守住村中几个路口,轮流在村口晒太阳,注意往来的陌生人员,为游击队通风报信。由于我们警惕性高,有二次国民党兵、伪乡丁从覃屋村方向来搜查村中游击队时,被我们及时发现,报告彼德哥他们撤离。1945 年2月,南路党起义失败后国民党来坡上村围捕游击队,也是我们儿童团预先发现敌兵,彼德哥他们从油行村迅速转移到大福神岭,从高首椅往塘㙍方向转移,避开了敌人。

  1945年12月,吴勃哥和李雄大队长、高脚李(李卓彬)主任他们去泗岸开会回来,在上马村路口被国民党兵拦截,为掩护战友而不幸被捕,关在黄坡伪乡公所,不久被枪杀。

  父亲吴瑞初是商界头头,和万崇锴、林瑞生、龙保初、万昌、李兰舒他们经常开会商量如何筹集钱粮支援南路抗日游击队,而我在1946年被国民党抓壮丁到傅作义部队,后来起义后加入解放军,1950年参加抗美援朝。大哥植怀在鱼亭摆摊买猪肉一般每天都很晚才收档,家里只剩我和大嫂,观康、康凤一对侄儿女,记得是1943年春节,彼德哥突然回家,见我直接问:细佬,毕业了还想不想上学?我对他说:无心机(兴趣)读书了,而且外面又很乱。彼德哥和大嫂谈了一会又回过头来和我说,他准备去钓矶岭小学当校长了,问我想不想去他那做事。我想,自己这么小,识做什么?他好像知我在想什么,直接说去帮他们几个老师煮煮饭,做做菜,搞搞卫生之类,暂时没工资,包吃住。其实彼德哥一直是很关心我的,母亲走得早,父亲生意忙没时间照顾我们,侄女康凤才满月,大嫂也照顾不了我,继母那时还未公开身份,怕我没人管,所以彼德哥想带我在他身边,考虑下我就点头同意了,过了一个礼拜,彼德哥派学生李华元来接我去学校报到。在彼德哥的引领下,我一步一步走上革命道路,那时我十七、八岁。

  做学校的炊事工作不难,买菜煮饭搞卫生,兼上下课敲钟我都会。起初学校只煮几个老师的饭比较轻松,没多久又相继从广州湾调来李卓彬主任等四、五个老师,不是偶然有上面人过来开会、检查工作,一般煮几个人饭就可以了。记得李雄也常来学校,几次都是彼德哥叫我将饭菜送到二楼校长室他和李雄、李卓彬吃,没事他们也喝点酒,李雄嫂生女儿没多久,浸了不少酒漕,酒都是李雄带来的;李志毅也会来校长室坐坐,但很少在学校吃饭,李县长(当时都这么叫)家离学校几十米,一般回家吃。温睦小学(钓矶岭小学)是他一手创办的,他的小孩都在学校读书,大仔李炯已毕业,细仔李文在读三年级,吴勃哥经常借家访去他家坐坐,有时也带上我,他是张炎十九路军同事,是个团级大官,他家很大,里面都是红木家私,古色古香,左边墙上挂幅李志毅穿军装的相,正厅上面有他父母画像,旁边有一间马房和警卫室,里面有匹很漂亮的战马(听说跟他南征北战好多年了),外出他都是骑马的。

  钓矶岭小学在吴勃校长和李卓彬教导主任的领导下,逐步热闹起来。记得有一次,南路党杨子儒书记(注:他当时是程耀连独立中队指导员)到学校宣布粤桂边区抗日游击四团吴川独立大队(二营)成立,并宣布李雄任大队长、李卓彬任教导员,吴忠明(彼德)任四连连长,李辉任指导员,还有五连邓家贵等我记不清了。当时宣布成立独立大队的会是在李加如簕竹园开的(后来这里就成了游击队聚集的地方),除上面来的杨子儒等三个人外,参加开会的还有学校党员老师、学生队员、老游击队员以及李雄手下那帮骨干,有的我认识,有的很陌生,我是校长亲细佬,虽不算游击队员,也有幸能亲身经历。

  本来会议是准备上午开完,中午散,路远的、上边来人吃完中午饭就各自返回。由于来开会的有上马村、水埠、詹村、端德等好多条村的人,离集合地有远有近,交通不发达,有几位来迟,计划被打乱,开会只好推迟到下午二点。成立大会有三十几人参加,当时李战超对迟来的邻村几位游击队员发皮气,骂他们无组织纪律性,远的都来了,近邻村还迟到,这样怎能打胜仗等。

  快二点时人齐,李卓彬主任宣布开会,介绍到会人员,杨子儒代表中共南路特委宣布成立粤桂边区独立团吴川独立大队,杨书记在大会上讲,经中共南路特委批准,成立吴川独立大队,大队有四百多人,下属三个连,并宣布特委任命,当念到吴忠明任四连长时我才知彼德哥又有一个化名。那时因革命需要,一般参加革命的人都有三几个假(化)名,李雄化名李英,程耀连化名程西屏,陈信材化名陈柱等。 会开得不算长,二点多开,不到四点就结束,各自回去忙自己的事,彼德哥、李辉留下四连李战超、黎家丰、李加如等几位骨干再倾段时间就散了,那天是周六学校放假,那晚有十多人在学校吃晚饭,李主任分付我多炒几个菜。

  大队部和四连都设在李加如簕竹园,四连主要以钓矶岭村、李雄旧部、小学师生为主,五连驻詹村,六连驻端德(六连是后来才成立的)。 成立独立大队后,他们更忙了,白天吴勃要上课,中午或晚上和李雄、李卓彬他们在二楼校长室关起门密谈,听说是为筹集枪枝弹药和钱粮问题,我和华元几个高年级同学负责在校门口把守,生怕有乡丁突然冲进来,不久,吴勃哥他们组织人员出去搞枪武装队伍了。我家住在黄坡圩沙岗, 吴勃哥有时也会回家和家人聚聚,一般时间不太长,生怕人多口杂不安全。有一次,陈信材、杨子儒、李卓彬、吴勃哥他们有事需要在我们家商量,到饭点大嫂便煮煲猪肉粥他们吃。吴勃哥回家有时带上我,有时带上其他人,一是做警卫,二是做通信员(有事便于联络),做这些也是我份内的事,学校、黄坡天后宫(亚婆庙)、吴阳(我有个兄弟植恒分给何屋人养,当时也是受吴勃哥的影响做地下通讯工作,我们见过几次面)、大岸真衣庙、坡上村、泗岸、坡头水埠、龙头特思甚至广州湾我都去过,记不清多少次了,那时都是步行的,去远的地方华元和李伟去,我还要煮饭。因为年轻,被彼德哥他们抗日爱国思想感染,做什么也不觉得累,特别是1944年底,联系起义、收集的枪枝弹药何时交,交给谁都要派人和对方联系,我们就做这项工作。吴川独立大队虽没有全部参加张、詹起义,但也帮了不少忙,送了大批枪枝弹药去泗岸给起义部队,还派一个连去支援起义部队。我帮我哥他们来回传递信息不止三、五次,送枪送弹都是吴勃哥他们四连组织的,最后一次大型运送吴勃亲自参加,好像是化装成戏班运送的,很成功。

  起义失败后,国民党派大部队驻扎吴川,开始进行大清洗。起义部队被打散,各自东躲西逃,我躲在坡上村公堂屋里不敢出门,六哥植怡跟程耀连队伍躲进塘㙍的大山大岭中,彼德哥胆子大,认为钓矶岭群众基础好,特别有很多簕竹园便于隐藏,比较安全,也便于组织开展工作,除躲避敌人的追捕转移至塘㙍外大部分时间都在钓矶岭村坚持斗争。

  起义部队撤往高州,在一次战斗中游击队陈以铁等十几人被俘,最后游击队陈大队长被国民党砍头吊在城门楼示众七天七夜,很惨。

  1945 年5月左右,为了收集余部,重新来过(重新组织战斗),上级派人回到泗岸翟屋一带收集余部,重整旗鼓。由于李雄大队(南路人民抗日游击独立团第二大队)没参加战斗,二百多人撤往坡头这边,实力保存得比较好。这次朱兰清回泗岸重组队伍,李雄委派吴勃全权代表二大队参加,汇报部队情况和重新拉起队伍进行对敌斗争的计划、方案,我作为交通员兼警卫,跟随吴勃参加二次会议。

  日本仔投降后,本以为国民党忙于接收,没时间清共,我们放松了警惕,也陆续回到学校继续工作。为了迎接全国解放,交通联络比较频繁,吴勃哥经常到塘㙍、泗岸翟屋一带参加会议,听传达和指示。记得是1945午12月中,我与李雄、吴勃、李卓彬,还有其他中队长、文书七、八个人刚从泗岸朱兰清那里开完会准备返钓矶岭,吴勃提议顺便去上马村联络站看看,传达上级指示精神。当他们行到上马村路段时,远远看见七八个国民党兵在村路口盘查过往路人,这样场面见惯不怪,但是看见国民党兵手里拿了一叠纸,估计在认什么人吧?彼德哥见情况不妙,危险,但离敌兵较近,也没其它路可走,情急时把怀表交给我保管并示意我们先躲进旁边甘蔗地里乘机逃,不要管他,彼德哥混入几个趁圩村民中试探情况,结果,国民党兵拿的就是吴勃、李雄他们的画像,双方争吵了几句吴勃就被敌兵挷了押走,吴勃用生命保护了我们。借着天黑我们四散离开敌人包围圈,算安全了,但吴勃被捕了,被捕时将近晚上6点多,冬天黑得早,很快就见不到路了。

  彼德哥被捕,我一直在外面躲,不敢回家,有时回村公堂屋躲藏,也没办法告知家人,听说彼德哥被关在婆庙,受尽折磨,国民党知他是小学校长、地下党负责人、游击队一个连长,近段时间又经常与党组织来往密切,应是条大鱼,所以软的硬的都用尽,也没能从他口中淘得一丁半点有用的东西,月底草草把他杀了(听说为防止共产党劫刑场,当局选了三个地点,枪杀他时由于枪手手抖,连打三枪彼德哥才倒下),国民党还布了个局,躲在旁边等收尸的共产党来抢尸,到了晚上,一无所获的国民党兵才不甘撤走,家人草草把他埋在沙岗坡簕界园。1955年黄坡建设,彼德坟迁到那碌等洒,六十年代才迁回上位岭安葬。

  1946年夏天我在黄坡圩自家宏兴商铺被国民党强捉去当壮丁,那时我19岁。1948年底参加平津战役,后在北平起义,傅作义接受解放军的“和平改编”,所在的国民党十六军被编入解放军十三兵团四十二军,1950年10月19日,我随四十二军124师入朝参战,在东线黄草岭赴战湖阻击美军,陆战一师和韩军首都师,坚守阵地十多天,最终赢得胜利。1950年12月第三次战役,作为在右翼突击部队,所在的师强攻“三八线”防线,攻占道城岘,济宁里,歼灭韩军第二师,第五师一部,缴获大量的武器装备,我在师通讯连,在黄草岭战斗中因保障战时通讯畅通无阻,战后荣立“三等功”。当年,村中兄弟吴云龙也是参加平津战役后改编为解放军,他所在部队是宋时轮的9兵团第20军58师,1950年10月第一批出国参加抗美援朝,并在战场上负伤,荣立“二等功”。由于在战场上吸入大量浓烟,严重影响到我肺部呼吸系统,1952年12月我转业回乡。六哥受彼德哥的影响最深,在程耀连部队当文书,转战广东、广西等地,参加昆仑山保卫战,曾任文书、排长、代理连长,1952年冬转业回乡,参加农村建设,哥俩从不向组织提出任何要求。我不适宜干农活,政府安排我到镇上看管单车,而六哥则在村中当生产队长,云龙则安排到吴川良种场工作。几十年过去了,我们怀念彼德哥,愿他安息!

  (本资料来自吴讯生前多次向侄孙辈口述,谈起彼德(吴勃)一些先为人知的故事,经后人及吴讯晚婶等回忆,并由侄辈吴建荣整理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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