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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 引 力

  不论古今中外,举凡有动之以情之天性的生物,皆难逃吸引力的洗礼。山可以邀石,花可以邀蝶,松可以邀风,云可以邀龙,吸引力也。鸳鸯之共浴,鸥凫之同眠,狼狈之为奸,男女之爱慕,亦吸引力也。

  姑以人类论之。吸引力乃吾人内在情愫表现在对他人的一种评判过程。这种对他人品评论足的内在表现,有正面与负面之别。激起的那种狂欢乐极的情境,是吸引力正面的表现;撩起了一股淡淡的忧愁、淡淡的烦闷,但是仍然享之如饴,没有丝毫的恨,亦是吸引力正面的表现。《诗经》的「关关睢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可为佐证。若是激起了滔天的大恨,求之不得则思欲置他(她)于死地,或是得之之后,操之过狂,以怪行异法对待对方,则沦于吸引力负面之表现矣。电影「致命的吸引力」算是一例。至于那个在法国的日本留学生,把他的法国女朋友剁成肉块,冷藏冰箱里,然后餐餐煮之啖之,事后则宣称,爱她就是把她吃了,把她消化之,你侬我侬,我中有你,你中有我。此论可说是前无仅有,成了负面吸引力最佳的例子。人类这种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的现象,实在颇堪玩味,然却非值得效法之举。

  吸引力是极端主观之事。有人非西施不美,有人赞东施有味。海边有逐臭之夫,一种米养千百种人,各有各的口味。如同毛嫱丽姬,古之大美女也。但听说鱼儿见了她们,如同碰见妖魔鬼怪,立即抱头鼠窜,赶紧游入湖底,不敢再浮起;鸟儿见了她们,如同碰见刀枪大炮,立即仓惶失措,赶紧远走高飞,不敢再眷顾;就连麋鹿见了,也像看到猛虎恶狮,疾奔逃窜以保性命。美乎?吸引乎?恐非也。这种对吸引力主观的认定,在人间社会和文化是大有关系的。譬如,为何出嫁洋兄的华裔女性会多于入娶洋妞的华裔男性?种族语言也是因素之一。同类相聚,同音相求也。无怪乎黄面孔与黄面孔比较速配;说德语与说德语的比较顺眼。再如地缘近与碰面机会多,也皆是产生吸引力的要因。常言近水多得月,相见的机会多,看出味道与牵出姻缘的机会也相对增多。

  吸引力有三种类型。一曰美态,二曰美性,三曰美行。美态,生理结构迷人也。高矮适中,环肥燕瘦,或月眉纤手,或虎背熊腰,皆美态也。看看郭嗣汾的描述﹕「她的长发披着,两络长发分散在两个肩头前胸,用白丝带束着。浓密的睫毛中藏着黑白分明的星眸有如深邃的海洋,闪着逼人的光辉。鼻梁挺秀得像浮雕,灵巧的嘴巴因为笑而微张,深情的笑靥简直可以点燃我的心火。」若曹植的美女诗,「美女妖且闲,采桑歧路间;长条纷冉冉,落叶何翩翩?攘袖见素手,皓腕约金环;头上金爵鎈,腰佩翠琅玕。明珠交玉体,珊瑚间木难。罗衣何飘飘,轻裾随风还……」则在婉约细致的描写下,不知不觉的把人带入因美态而想入非非的境界了。美态主控初次见面的印象。人毕竟是人,没有不受外表长相影响的。很多人往往第一次碰头,就觉得直陷入爱的漩涡,爱她(他)爱得风云变色,魂不守舍,大有非君莫嫁,非娘莫娶的执迷。唯两番三次见面之后,渐觉昨非而今是,贵妃、飞燕的天仙美貌,渐渐枯黄褪色;潘郎、武松的俊秀刚猛,渐渐云消雾散。美态于是渐失诱惑,美性则同时起了支配的作用。

  美性,个性讨人欢喜也。有些人生性乐观,幽默有趣,内秀外慧,和霭可亲,豪爽正直。与此等人在一起,如沐浴春风,如酊醐灌顶,浑然忘忧,不知老之将至矣。久之,更不知不觉的有了一日不见君娘,有如时隔三秋的惊人发展。昨日的东施,摇身一变为今日的西施;昨日的支离无赈(庄子书里那个曲背无唇的残废人),也摇身一变为今日的亚兰德伦。个性对吸引力的影响大矣。因美性的吸引,而至欢欣,而至婚姻,是最为稳当可靠的。若从美貌互结连理,会有沙滩上盖楼房的忧患。根基不稳,关系感情随时会有风吹草动,即溃败倒塌的悲惨结果。中华女性中,最具有美性吸引力的非浮生六记中的芸娘莫属。男性中亦不乏这类型之人物,唯具有芸娘那种突出个性的似乎并不多见。

  最后,美行乃指行事能力吸引人也。大凡领袖人物与事业有成者皆能散发出这种吸引力。这些人果敢坚强,具有判断力,能成他人所不能之大业。与这种人为伍,最具有安全感。身居美国前总统之尊的柯林顿先生可兹为例。论年纪,此公正值壮年,颇有吸引人之本钱。不过论美态,其外形相貌倒非一时之选。但是能居一国之尊,其能力之强,则非我这个乡间小民之辈所能伦比。正因他能治国有道,成事有余,颇是干练,所以才有不少女子,思欲与他有染。电影泰坦尼克号沉没记的男主角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也是年轻俊秀,加上演技不错,促使该影片风迷四海,财源滚滚而来。普天下的少女因此也莫名其妙的为他发狂。美行固是吸引力的奠基之所,唯研究显示,能力强到可和上帝争先恐后的人,却是吸引力的大敌。虽是强人,但是偶而流露出笨手笨脚的小差错,显现出自己毕竟还是个人,而非上帝或机器人,吸引人的魅力才会发出光芒。

  若想在人世间寻找同时具有美态、美性、与美行的男女人士,则可与登天之难相互比拟了。若是半老的徐娘与耄耋的老翁是否亦具有吸引力,这个问题只好留待诸君诸娘来回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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