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活着是要有点精神的。
肖超和不愧是肖超和。在调查期间,他不认错、拒罚款、也不求情,依照法律申述自己的理由,认为自己是一个守法的公民。理直气壮。唉,这些年什么风雨没经历过,什么苦难没备受过,什么悲痛没忍受过,又什么酸苦没尝过呢!
他安定下来了,清醒过来了。他明白自己的处境,也看透当局的意图。此无他,讲真话就是了。
此事急坏了青牯,他四处打听,也找不着门路见乾爹的面。也许这不算什么大案,也不属什么小案,是个特殊的案例。特殊案例特殊处理。难怪律师也摸不着门了。他只好给小沈秘书去电话,吕洪钟书记的秘书,打听乾爹的下落。
小沈是很重视这个电话的。因为吕书记交带过,青牯可以直接给他电话。便当即把情况给书记说了。
这一着真灵。吕书记听了之后,只说了一句,立即解除调查。
青牯当然高兴,急忙领着妈妈赶去查违办公室,莫明其妙的接乾爹回来。
莫明其妙。这世事真见得莫明其妙了,很多事都在悄悄地行事,又悄悄地了事。有点神秘,却又有点张扬,其实是见不得阳光。肖超和的事再明白不过了,悄悄地入来,又悄悄地出去,莫明其妙的关,又莫明其妙的放。也没见过一张正式行文的通知。这伟大的转地运动看上去,就如此的悄悄地、莫明其妙地、却又张扬地在运行。目的是朦胧的,运动就是一切。
“出来就好,快回家去!”妈妈月茹匆忙地说了一句。
外面天气晴朗,阳光灿烂。
此时无声胜有声。
易天乐把事情都看在心里,他明白又不明白,更多的是不明不白。他对肖超和说:
“既来之则安之,命不好啊!”
他摇摇头说:“我认命!”
不认命又怎么样,古来如此
“看来我该走了。”他说的是到国外找她去。
他点点头。不做声。
“我是在逃避吗?”
“不,你是在转移。你有权利选择!”
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历来如此。
他俩顿时默然,心里痛苦得说不出话来。
易天乐心情沉重,感到肩上的担子更沉了。他想了又想,是时候了,该公布罗冈股份公司今年分红的方案了。
消息似一块磁石,吸引住四乡村围的注视,人们引颈待望已很久了。
——罗冈商业广场分红人平五万二干三百元。全村三百一十八人,皆大欢喜。人们心里都有一笔账,这只是头回分红,随着经营流转运作,往后的红利会成倍的、几倍的增长的。
人们的目光只盯着这个商业广场,其余的分红数字就不去关注了。
这是农民耕楼的一次丰收,一次意想不到的大丰收。
耕楼的雷响在天空逥荡,在地下滚动,在村人心里久久回响着……
转地运动在运动人,锻练人,在锻练人的心。村人都变得聪明瞭,喜怒哀乐都放在心里,不会流露在脸上。他们朝着耕楼的目标,悄悄地运行。所谓违建似蚕虫吃桑叶一样,在默然地一口一口地在啃着,连片的啃着。世界在不知不觉中,悄悄地踏行。
与时俱变。拆违队也转到地下操作,无声无息。这里形成了个潜规则,收加建费:双方默契,加建交钱,加高一层三万元,一般加六层高要十八万元。没有收据,也没给一纸白条。这样,你好我好,少去不少麻烦。一时之间,村里也见清静了,相安无事。然而,贪腐就这样了无声无息地滋生发酵了。
伟大的转地运动不知不觉的,成了滋生贪腐的温床。
月茹为违建的事冤得心烦意乱,人也消瘦了。幸得肖超和被放了出来,总算是卸下了个包袱。何去何从,她只好望天等待。眼下终归望见一条生路,随大流付出加建费就万幸了。她人缘好,能说会道,三两句话就博得了拆违队的同情,按章付款就是了。她的房子已加高至五层,补交十五万元,再加高一层,交三万元,合共交十八万元,算是成交了。心里的一块石头也放下了。
她很警惕,抓紧时间日夜开工。真个是生死搏斗一样,只争朝夕。工程总算是给赶上来了。
这一来,日子倒见得清静了些。至于往后会怎样,就不去多想了。人生虽长,但也只能见步行步。
违建就这样的扩散开去,似地下运行的火,滚滚而去。月茹有了个新称号,入了违建户名册,挂上个违建户牌子。
违建就这样的似流行病一样,穿家过巷地蔓延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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