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阅中央文史馆通讯,得悉上海文史馆曾举办“郑逸梅先生诞辰125周年”纪念活动。我读后感叹岁月不守,当年著名文化闻人郑逸梅老先生作古已近三十载了,他虽九十高龄才去世,但今人已完全不知道其为何人。今天许多人连赵紫阳是谁,也茫无所知。时代的隔阂如此之巨,只能付之一声叹息!
郑逸梅先生生于1895年,活跃于上世纪的三、四十年代,起步于清末民初“南社”,是新旧时代的见证者,他不是政治家与大学者,但他的名声又高于这些人,他一生从事两个工作:一是《申报》、《新闻报》、《时报》的特约撰稿人,周旋于新闻工作之中,获得“补白大王”与“八卦大师”之誉,是个“无事不知”人物,像他这样角色今天是没有了。所谓“补白大王”,又称“报屁股大王”,是即刻写一些填补报刊版面空挡文人,肚子里知识要多,新闻要多,八卦要多,他自认自己没有受过文字训诂严格训练,所以他止是一个中学教员;二是教员生涯,最后从晋元中学退休。但他倒是著作等身,著书立说数十部,又远远超过了一般专家学者,最后被聘为“文史馆馆员”,也是够资格的了。
从民国初年至新中国建立,这长长的四五十年中,他是很活跃的人,他认识人之广泛,很少有其第二,所以他什么人什么事都能讲出一二段故事,真是能人。他又好收集史料,名人只字片语他都珍藏,收藏甚丰,但他的卧室兼书房,不会超过十平方米,是一个亭子间,小小斗室中,藏满了书籍与他的收藏,凌而不乱,与他的思维一样,井井有条。他的创作至他逝世之前才息笔,加上他为人谦逊、热情、好客,他的斗室之中,永不冷清。
我与郑逸梅先生是同一辈人,虽然我们年龄相差四十多岁,他应该是与我祖父同辈人。而我祖父是辛亥革命后才正式结婚,婚后又忙于“二次革命”、“护法革命”等,有我父亲那年已五十多岁了,所以我与同辈人起码相差了二三十岁,算起来与郑逸梅先生是同辈人,都属于“遗老遗少”,所以我们有着许多共同朋友,他讲的人与事我一点不觉陌生。我与他是有不少交往的,这一点也不奇怪了,我去过他家多次,他也来看过我,我们有着太多太多的共同语言。但他收藏的“资料”,我实在不敢恭维,一麟半爪而已。但他人是好极好极了,软软吴语,谦谦君子,一点没有过去文人与记者的恶习,反显太过谦逊。他一生没有被真正重用过,听听很好听,“旧闻大家”、“补白大王”、“著作等身”、“文史馆员”……,但始终只住在小小斗室,怎么真正称得上尊重。“尊重”二字口惠而已,如果不“尊重”难道让他住街上吗?就像过去人们讲到教书先生,也是敬重的,开口、闭口“先生”,但“先生先生,长衫马卦,鞋子开口,肚子空空”,十儒九丐而已。
我与郑逸梅先生应该同为天涯沦落人也!遗老遗少而已。
新年随笔一组
写于2021年1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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