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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忆“长征文学社”

  渐行渐远的往事,有些已模糊不清,有些却依然清晰,恍若昨日。

  上世纪70年代末,虽然粉碎“四人帮”已有两三年,但“文革”的创伤依然横布,各个领域都在拨乱反正,神州大地百废待兴,处在大变革的萌动时刻。在美丽的武大校园内,春天的信息似乎较校园外来得早些。许多冰封已久的东西都在渐渐解冻。校园内,似乎每天都有新鲜多样的学术研讨活动刺激着人的感官,学生们组织的演讲活动和诗歌朗诵会等让人应接不暇。我们这批恢复高考后走进校园的学生,每天都能感受到各种新思潮的撞击。从封闭已久的年代里走出来的莘莘学子们,一方面如饥似渴地吮吸着知识的奶汁,一方面感受时代变革的大潮涌动而内心躁动不已。文学成了那个时代的主角。《班主任》、《伤痕》等文学作品风靡一时,在社会上引起了极大的反响。人们从这些文学作品中,反思“文革”,唤醒人性。校园内,中文系的学生得风气之先,我们每天所读、所听、所闻、所思、所议,无不与文学有关,从课堂上带来的问题,从所思所感带来的种种疑问和困惑都在这一文学氛围中发酵。中文系学生中间,多有和风细雨般的探讨交流,脸红脖子粗的辩论更是常见。文学的梦,似乎流到了我们的血液中。

  那是个月白风清的夜晚,老八舍楼外的桂花仍飘着香气,宿舍已熄灯。我们宿舍6人(许向明、霍鹏远、李为民、李智华、张国安和我)却毫无睡意,在各自床铺上躺着,热聊着白天所讨论争议的一些有关文学和当前社会思潮方面的问题。大家越聊越兴奋,也聊出了一个共识:觉得仅靠课堂听课和这种松散式的探讨是不够的,有必要由学生自己组织开展一些活动,来共同探讨文学方面的热点问题,来搞一些文学创作活动互相切磋。6人中记不起是哪一位首先提出,我们成立一个文学社吧!这一提议博得大家叫好,6人一致表示赞同。接下来,你一言,我一语,就文学社的人员组成、任务、活动如何开展等进行了讨论。人员组成方面,霍鹏远提议由我担任文学社社长,获得了大家的同意。我自知才薄德浅,提出恐难胜任,但大家都鼓励我,我当时也确有一番热情,也就欣然担负起这个责任来。宿舍其余5位同学,作为文学社骨干人员,都分别承担一个方面的工作。当晚,借着月色,我们6人议了大半夜,终于议就了中文系78级文学社的雏形。

  第二天,我将成立文学社的事向年级指导员朱山河作了汇报,他很支持。他建议以班级为单位开展活动,逐步扩大。同时,他也支持办一份年级文学刊物。为此事,他还向系里作了汇报,也得到支持和鼓励。文学社成立后,遇到一个问题,即文学社的名称问题,当时一些同学提出了若干名称备选,如“樱花文学社”“大潮文学社”等,但最终定为“长征文学社”。这是因为当时国家正提出“在新长征路上继续前进”的口号。于是,便有了这个带有时代印记的名称。文学社的名称有了,组织框架也搭起来了,大家的积极性非常高,克服了种种的困难,将活动开展起来。

  文学社主要做了三件事:一是围遶当时的文学热点问题开展了数次小型研讨会,主要形式是,定一主题,由一人主讲,然后进行讨论或辩论。记得当时讨论过悲剧问题,文学的人民性问题,文学作品中的爱情描写问题,等等。参加讨论的主要以一班同学为主,也有二班同学参加,其他系的学生甚至外校的学生也有来参加的。其二是创办《红枫叶》。办一份文学刊物是文学社创办的初衷之一,为此,在朱山河指导员的大力支持下,并得到了一些同学的热心支持,鼎力相助,克服了种种困难,《红枫叶》创刊号得以问世。《红枫叶》是当时全国重点高校中由学生创刊最早的文学刊物之一,几乎与此同时,中文系77级同学也创办了自己的刊物《珞珈山》,两份刊物均在当时武大校园内及社会上产生了较为广泛的影响。当时,《中国青年报》和《光明日报》记者专门就此采访过我和77级的张桦。

  创办《红枫叶》,我印象最深的是约稿。同学中,写诗的,写散文的高手大有人在,写小说的人不多,但也有几位跃跃欲试。我的下铺老许,在我们寝室每天起得最早,睡得最晚,他泡在自习室,写了一篇反映家乡农村青年生活的小说,其中有隐晦的反映青年朦胧性渴求的描写。我看了以后很兴奋,对隔壁寝室的弓克说,这篇作品肯定要“打炮”。弓克问我,“打炮”是什么意思?我说就是会打响,引发注意。在当时,描写爱情,特别是性方面有许多禁忌。这也算是一个小插曲。文学社做的第三件事是与全国一些重点高校中文系文学社团进行交流。《红枫叶》被寄往全国数十个高校学生文学社团,各高校文学社团刊物也纷纷寄到长征文学社,来信索求《红枫叶》并探讨有关文学问题的也有不少。记得当时我们寝室,每当收到沾有油墨香味的外地高校文学刊物,大家第一时间捧读,有一种特别的欣喜。

  长征文学社的活动时间并不长,大约半年多以后,由于种种原因,就基本停止了活动。《红枫叶》转为年级刊物,由全年级组成精干人员来编刊。长征文学社虽然短暂,但发端于那个特定的年代,见证了我们的青春,也见证了我们的文学热情。它催生了《红枫叶》,也在当时校园文学园地投下一颗小石子,激起一小片涟漪。在文学社创办和《红枫叶》创刊过程中,指导员朱山河和许多同学都付出了大量的心血,至今仍让我感动。特别要提到的是智华和国安两位同学,文学社的创立及组织活动,他们付出得很多,我们一起在寝室里为如何办好文学社争辩切磋的场景至今仍历历在目。岁月无情,斯人何在?让人神伤不已。短暂存在过的文学社,留给我们的是那份灼热的青春梦想,文学的梦想!请记住,我们曾有过的文学园地:武汉大学中文系78级长征文学社。

  2015年1月19日于珠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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