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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忆福建开放先锋何少川

  80年代初,我在福建日报任工商处编辑,何少川是处长。这个处重点报导闽省改革开放,在这个处工作了两年时间,那时我才20来岁,是处里最年轻编辑,他对我工作、学习、生活都特别关心。福建日报有个传统,特别重视年轻新闻队伍的培养,建国初,福建日报主要干部,一方面来自更早解放的山东解放区省委机关报大众日报的一批采编干部,一方面是三野在上海动员吸收南下的上海各大学新闻或其他专业的高材生,何少川正是这批老干部多年培养下成长的其中一名佼佼者。

  福建日报大院地处福州屏山,隔壁大院就是福建省委,报社大楼是原福州军区后勤部大楼,文革前军区后勤部搬梅峰福州军区大院去了。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全党工作转移到一切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福建省委非常重视新闻舆论工作,省委领导时常从省委大院步行走过来报社大院,指导工作,与编辑记者聊天谈心,了解基层情况。工商处特别忙,改革开放初期,各地冒出的新闻特别多,何少川是处长,又要带我们去采访,又要参加省里各种会议,晚上还要写稿,常常加班到深夜。记得当年改革开放一些重要进程新闻,特别重要稿子,他总要配短评或评论,他特别重视写评论,因为言论能更好阐明党的相关政策和立场,地方都很重视。有件小事,记得特别清楚,每逢月底,要签发稿费,他交待我这小编签发,当年大家工资都很低,他特别交代,给基层地市县报导组写的好稿,稿费5元或6元,反而他熬夜写的大块评论,要么不要稿费,要么只能签3元或2元,他也很满意,还要我拿给另一副处长互相审核。

  何少川泉州人,厦门大学中文系六十年代毕业高材生,文笔很好,为人处事谦和,是位大才子,一表人才。改革开放初期,因文革因素,百废待兴,福建日报包括福建各行各业都缺骨干人才,八十年代中央提出培养一批革命化、年轻化、专业化干部,何少川因此被省委挑中,作为宣传系统重点培养对象,当年识才爱才的省委书记项南特别欣赏他,还亲自找他谈话,带他一起下乡,让他熟悉地方工作,一直有意要调他到省委机关。

  很快,他被提升为福建日报副总编,分管经济及对外开放报导。过了些时间,省委调他出任分管新闻舆论的宣传部副部长,由于工作出色,再后升为省委常委兼宣传部长。那些年,正是项南主政福建,改革开放气氛浓厚,从建国后因长期备战一直没啥建设的海防前线,成为对外开放前沿。项南曾亲自给福建日报写社论,用舆论指导工作,推动开放,有篇108字的小社论,引起全国轰动,被评为全国好新闻一等奬。何少川领导下的全省报纸、电视、广播等媒体,为福建改革开放呜锣开道,八十年代上中期,八闽大地日新月异的变化,很多工作都走在全国前头。八十年代是最好的年代,令人难以忘怀,我们在福建媒体,看似日复一日的写新闻、编新闻,出报纸,但日子充实快活,记录时代的变化,为改革开放鼓与呼。那一代新闻工作者,其实是用生命和激情,追求着新闻事业的信念和理想,记载着改革开放春天的故事。

  1988年,省委指派福建日报派驻香港特派员,联络闽籍海外侨领,为福建改革开放服务,少川是省委宣传部长,同意我以福建日报特派员及刚创办的港台信息报(现厦门海峡导报)编辑部主任身份驻港,挂靠在华闽集团,请他们支持开展工作。连续两年短期驻港,有大集团罩住,在港工作生活都很轻松愉快。

  90年代初,我来香港定居,到港后一直在香港传媒工作,脱离了体制,失去了组织的保障,有如从天上掉落地下,完全要靠自己实力去给经营报纸的资本家认可,给他们打工,工作压力大,生活压力也大,还好那时年青,勤能补拙,加上在内地大学及新闻机构有过完整新闻采编训练和实践,有经验,文字水平又比本地大学出来的编辑记者相对好点,很快在几家报纸就职后都迅速升职。当年香港面临回归,中国的政策立场观点,一些政府立场文告,随便几个字就要让外国人包括港英政府琢磨一番。我们当年在香港媒体工作的内地出来的一批新闻工作者,懂内地,懂香港,懂国际,能写能分析,不少便成了外界认可并重视的“中国问题专家”。我在港发展还算顺利,老领导何少川在朋友处获悉后,表示很高兴。

  94年3月,赴北京全国两会采访,我当年是一重要境外媒体特派员采访两会。特意到福建厅福建团旁听会议,贾省长主持会议,何少川已升任负责意识型态及宣传的省委副书记,会中休息时,见到我很亲切,悄悄拉我到一边聊近况,对我说,感谢我在香港媒体专访了习近平,他都看到了,说写得很好。还特意嘱托,说我当时工作的岛内媒体非常重要,请在对外宣传福建方面帮帮忙,把把关,有关福建改革开放的稿,多发一点到岛内去,有批评的也转告我们。我说,好,没问题。

  当晚,福建团托人送了两箱长城干红葡萄酒到我住的酒店房间,以资慰问。后来,凡是福建的稿,我都设法配合多发,一年后汇集影印寄到福建省委少川办公室。当年他还兼福建对外文化交流协会会长,有我地址后,交待手下连续好多年都给我寄福建画报,让我了解福建家乡情况。

  离闽之后,一直未直接与何少川联系。有一年,他带队去我家乡客家县调研,与他相熟县领导提到我,他还叫县领导转给我他家电话,特意交代转告我,若回闽有去福州,去他家喝喝茶。那段时间,每次赴闽都来去匆匆,尚未找时间去见他,至今留下遗憾。

  何少川在省委副书记任内退休后,到全国政协港澳台侨委员会做了一届副主任。之后,晚年又在福州发起成立了炎黄文化研究会,向全球华侨华人传播中华文化,自己也经常在研究会写文章,还组织带领文化界人士到各县市采风,为福建每个县写一本书,记録当地历史人文地理及改革开放新变化,为福建古今重要标志性人物写传记。在香港,我常上网看研究会文章,内容很丰富,看了特别亲切。作为省领导,退下来后还静静坐在书斋,继续用笔记録时代,颂扬故乡美丽山川和人物。特别令人感动的是,八旬高龄时每个月还率领省里知名文化人,集体坐大巴车下乡,基层采风,探究民情,不顾劳累,踏遍福建山山水水。他晚年用优美文笔写下了一篇又一篇好文章,为福建每个县基本上出了一本新时代的县志,实在难能可贵,令人肃然起敬。

  2019年1月一天深夜,何少川在家伏案为大田县专集出书审稿改稿,突然心梗倒下,再没有起来,手上改稿的圆珠笔掉在桌上。次日,我在港得知消息,心情哀痛。特写下挽联,对这位年轻时有感遇之恩的尊敬的老领导表以悼念:党报翘楚二十春秋德永昭 ,终生笔耕八闽大地播美名。

  

  (原载2021年10月5日思考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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