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卷编成头飞雪”。乙未夏日,我的自选集《思系中华——两岸关系与中国发展思考评论集》编辑完稿,看着这本记载我生命中最美好年华的评论文集,心头无端地冒出这句诗文。
十八年前,正值壮年、满头青丝的我,在挚友郭伟峰社长的带领下,遵从海协会长汪道涵先生指引,辞去北京中央新闻机构的工作,来到香港创办了《中国评论》月刊。由一个新闻工作者转变成为一名理论、文化和时事评论工作者,这无疑是人生职业经历的一次重要转换。新闻记者的工作总是在社会大舞台的台前,记录、分析、传播各种新闻事件;而理论和时事评论工作者则更多地待在幕后,观察、思考、辨析各种纷繁复杂的有形事件和无形的思潮变幻、思想交锋、理论研讨,这当然是职场生涯和人生素质的重大跃迁。俗话说,“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任何成就的背后都要付出沉甸甸的代价。既然是人生素质的重大跃迁,当然要付出时间、心血和其他各式各样的代价。从满头青丝到斑斑白发,就是这种代价最普通的外在体现。
我常和朋友们说,我们这一代人是非常幸运的。因为我们见证了中国由贫穷落后、封闭保守到改革开放、繁荣现代的变迁。我们脑海中记录了五十年代的大跃进和饥荒,经历了文革,又步入农村工厂接受“再教育”,使我们对于中国社会的基本情况有了直面的鲜活概念,接上了“地气”。文革结束又有幸考入大学,接受高等教育,参与了中国的整个改革开放历程。我对朋友开玩笑说,经过上述时期的历练,我们这代人幸福感的阙值很低,给点阳光就灿烂。底层的磨砺和高等教育的淬火,使我们这代人具有丰厚的人生经验,能够由大处着眼,小处着手,大局观、包容度、责任心强,爱祖国爱民族,是我们天赋的基因和使命。正是有这样的人生经历和素质锤炼,才使我能够接受命运挑战,实现人生的跃迁,不负时代使命。
《中国评论》月刊孕育于1996、97年,诞生于1998年,正是世纪之交的年代。这个即将来临的21世纪,对于中国人而言具有特别重要的意义,经历了改革开放20年的中国,蕴集了丰沛的人力、物力、财力和思想、思考、思辨的力道,中国正处于崛起的初期,但她放射出的光芒已经映射到了全球的天幕。中国的巨变,正在我们面前不可逆转地发生着。为她思索、为她指引、为她破障、为她强健,成为中国知识分子最重要的责任和使命。
与此同时,在台湾海峡的东岸,台湾民众也正迎来初始民主化后的首次政权转移。新的执政党和执政者会否延续李登辉的“两国论”和“去中国化”政策,坚持其台独主张,加剧两岸对立和冲突?历史的迷雾笼罩海峡,也笼罩在每一位关心中国和平统一、关心中国发展与崛起的普通民众的心上。作为自上世纪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起即主要关注两岸关系发展的我,更是对上述问题的发展走向和两岸的未来倾注心力。剖析台湾政治与经济社会发展,评论台湾政党政治走向,臧否岛内政治人物的是非曲折,构建两岸关系和平发展框架,分析两岸关系的深水区和暗礁险滩,讨论两岸的认同与互信,推动两岸关系理论创新,呼吁两岸通过“共同缔造”来破解政治难题,建立命运共同体等等,成为《中国评论》月刊和我撰写评论文章的主要内容。
这本书里选编的170多篇评论文章,记录了我个人成长的印记,也记录了世纪之交的两岸关系与中国发展的波折起伏,记载了我对于这些问题的观察思考和评析。其中的观点,虽然与方家大师们难以比拟,但“敝帚自珍”,难以割舍,加上受到《中国评论》读者群的喜爱与鼓励,遂大胆结集出版,请读者诸君指教。
记得1997年秋刚到香港之时,念驰兄带我们去看望南怀瑾老先生。南老对我们关爱有加,不仅留我们晚膳,更告诉我们许多办刊的重点和要点。印象最深的是南老对我们说,办杂志是要烧钱的,你们要有心理准备。不过,我看你们两人是有福之人,坚持下去,会有人来帮助你们的。此话当时不懂,但过了不到两年就有了深刻体会。作为总编辑,我承受的压力要比郭伟峰社长小得多,我感受更多的是“有福之人”。因为有章念驰和郭震远两位大师级兄长的加持和爱护,每当遇到国内外重大事件,两位兄长总能在第一时间与我谈论分析,指引方向,亲自撰写稿件或帮我约组其他作者。可以说,《中国评论》之所以能够成功,能够成为两岸关系与中国发展问题的权威杂志,与两位兄长全心全意的支持和帮助是分不开的,仅借此向他们致以衷心的感谢!
当然,最要感谢的是我的终身挚友郭伟峰社长,他与我属亦师亦友,没有他的引领,我走不上今天这条人生的光明大道。从他那里,我不仅学到如何办杂志、写文章,更重要的是如何与各色人等打交道,如何做人做事。他常对我说,包容度有多大,你的格局就有多大,你就能成为多高大的人。对台湾,我们要包容、包容、再包容!这句话我永远会铭记在心!还有两位兄长在序中对我所作“厚道”、“宽厚”的评语,使我战战兢兢、愧不敢领。我深知这是他们对我的厚爱与做人的期望,我会向着他们期望的方向前进的。
最后要感谢我夫人王和平,她为我牺牲、放弃了很多。有她在我身边,我的人生就有了色彩和欢乐。每当我急躁时,她总告戒我要“冷静、沉着”;每当遇见大事,她亦会在旁分析指点,每每切中要害。她能歌善舞,能写会说,有妻若此,人生无憾矣!
我今年已六十,生命进入下一轮甲子周期。回首过去60年,大多是庸庸碌碌,值得称道的事情没有几件。协助郭伟峰社长创办《中国评论》和后来的中评社等,算是最感骄傲的事。六十岁之后的人生路应该如何走?电话那头,念驰大哥言犹在耳:六十以后是人生的黄金时刻,建闽你千万不要放松,这是最出成果的时候!而震远大哥更是在序言中教导:“现在,建闽已年届六旬,我则更是七十有二。但我深感,在我们面前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做、能够做,也有兴趣做。所以,我们不能懈怠,还要扬鞭奋蹄,继续努力,不辜负时代,也不辜负我们的人生。谨以此,与建闽共勉。”我将谨遵两位兄长的教诲,为国家和平统一与民族复兴大业,尽自己绵薄之力!
2015年6月于香港
附:六十抒怀
六十回首人生历,
堪慰此生未虚糜。
少逢世乱多玩嬉,
庚金浴火始成器。
鹭岛波涌诵读早,
五老峰奇翻书迟。
四载学府长切磋,
三年京华多磨砺。
瀛台星稀録客影,
芳菲日丽谱亲谊。
星洲铭史汪辜会,
宝岛首访两岸喜。
有道同侪香江聚,
无私中评海峡立。
最喜佳人长相伴,
和合一统望期颐。
注释:
[1]笔者日主庚金。
[2]1978至1982年,笔者就学厦门大学中文系。
[3]1984至87年,笔者在中国社科院研究生院新闻系读研。
[4]中南海灜台及钓鱼台国宾馆芳菲苑是国家领导人会见外宾的场所,也是笔者采访之处。
[5]1993年4月历史性的“汪辜会谈” 在新加坡举行,笔者有幸前往采访。
[6]1992年,笔者作为首批大陆记者参访团成员,应海基会之邀赴台采访。
[7]1997年秋,笔者随郭伟峰,在汪老指引下,赴香港创办《中国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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