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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布希政府对华政策展望与未来的中美关系
二○○○年的美国总统选举终于落下了帷幕。小布希入主白宫后的对华政策以及未来的中美关系走向,自然成为我们关注的焦点。可以预料的是,尽管白宫易主肯定会带来一些不确定因素,但经过整个九十年代的不断调整形成的全面接触加遏制的冷战后美国对华政策的大框架不会变;由此导致的既斗争又合作、既冲突又协调,斗争而不破裂,冲突而不对抗的中美关系基本模式也不会变。小布希政府关于对华政策的某些调整,将是在这一大框架中的调整;中美关系的某些难以避免的变化,也将是在这一基本模式之内的变化。
(一)
一九七九年一月中美建交以来,经历了两党的六届美国政府。可以说,这六届美国政府的对华政策表现出了明显的延续性,其中最核心的政策就是坚持一个中国的政策,以及重视保持中美关系的相对稳定。这表明,美国的两党在对华政策和中美关系的最基本问题上,存在明显的共识,这一状况今后还将继续下去。
九十年代初冷战结束,世界由两极格局向多极格局转变,这一剧变曾对美国的对华政策产生重大冲击。
主要是,在苏联解体导致的联合中国、共同对抗苏联扩张这一美国对华政策战略基础不复存在后,美国的对华政策将向何去?由于中国在冷战结束的冲击之下不但保持了稳定,而且保持了持续的较快增长,国际地位和影响不断增强,所以在经过不很长的犹豫后,到九十年代中期,美国朝野就重新重视中国和中美关系对美国的重要意义,并在此基础上逐渐形成了全面接触加遏制的冷战后美国对华政策的大框架。这是一个具有突出双重性的政策大框架,一方面美国认识到,无论是争取并扩大美国的商业利益和保持世界和亚太地区的相对稳定,还是应付、解决冷战后美国面临的一系列重大问题,如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扩散、国际恐怖主义活动、环境保护等,美国都需要中国的合作,需要保持中美关系的相对稳定;另一方面美国又认为,综合国力迅速增强的社会主义中国,将成为美国重要的挑战者,因而既要及早构筑可以有效防范、遏制中国的战略态势,又要争取将中国融入美国主导的国际规范。显然,这一具有突出双重性的美国对华政策大框架,反映了冷战后中美之间既存在诸多重要共同利益,又存在重大的分歧、矛盾和冲突的现实,较好地体现了冷战后美国战略利益和具体利益的结合,长远利益和现实利益的结合。所以,这一政策大框架已成为美国朝野主流的认识,也是两党的重要共识。
曾经有一些人认为,美国的对华政策可能成为二○○○年美国总统选举竞选的热点问题之一,但实际上
在竞选进入高潮后,这一问题几乎没有提及,这充分表明了两党的对华政策基本一致。所以,尽管两党政治传统不同,小布希入主白宫后,美国对华政策的某些具体内容和具体做法必然会有所调整,但已形成的对华政策大框架肯定不会改变。
(二)
虽然在竞选进入高潮后美国的对华政策没有成为热点问题,但在竞选开始后不久,小布希对克林顿政
府的对华政策曾明确提出过批评,最引人注意的是他认为中美不是“战略伙伴”,而是“战略竞争者”。更值得注意的是,二○○○年当中,几乎与总统选举的竞选同步,美国一些重要的智囊机构、学者,以及政府部门,对美国的对华政策进行了广泛评估,并提出了调整的建议。所以,小布希入主白宫后,特别在其初期,美国对华政策的某些调整,甚至较明显的调整都是可能的。
一九九七年十月江泽民主席访美发表的中美联合声明中,明确写的是:“共同致力于建立中美建设性战略伙伴”,显然,这里指的不是中美关系的现状,而是提出未来争取实现的目标。对此,小布希应该是清楚的,但他却强调中美不是“战略伙伴”,而是“战略竞争者”,显然是要突出中美之间利益矛盾、冲突的一面。美国智囊机构、学者提出的关于调整对华政策的建议,主要集中于,基于中国综合国力的较快增强,特别是中国国防实力的加强,中国有可能在十五到二十年左右的时间里即成为对美国在亚太地区和世界领导地位的重要挑战者,因而美国须从现在起就重视中国可能的挑战,显然也是突出中美之间利益的矛盾和冲突,而且是战略性的利益矛盾和冲突。小布希和美国朝野一些智囊机构、学者突出中美之间的利益矛盾和冲突表明,在世纪之交,面对中国持续的较快发展,美国出现了加强对中国防范、遏制的思潮。这股思潮与共和党保守的政治传统相结合,将可能使小布希政府在加强对中国防范、遏制方面采取较多的具体行动,例如加快布置东亚战区导弹防御体系(TMD)、加强美日军事同盟等。
但是,小布希在竞选中,特别在竞选后期又曾经在对华政策方面做出另一种的表示,包括通过多种管道向中国表示,认为中美是“竞争者”,但并非视中国为敌人,支援给予中国正常贸易关系地位等。这表明小布希并不准备对美国对华政策的大框架做重大改变,同时也表明了与大企业关系密切的共和党必然重视保持并扩大中美经贸关系。所以,小布希政府对华政策的调整,不仅是已形成的政策大框架之中的调整,而且这些调整本身也必然是比较有限的。
(三)
过去五十年中台湾问题发生、演变的全过程,一再表明了台湾问题始终是中美关系最敏感的问题。整个九十年代中美关系的跌宕起伏,尤其清楚地显示了这一点。一九九二年九月布希政府批准向台湾出售一百五十架F-16飞机,一九九五年六月克林顿政府同意李登辉以“校友”身份访美,以及在一九九五年底和一九九六年三月数次派航母编队通过台湾海峡或到达其附近海域,都曾使中美关系下降到中美建交以来直到当时的最低点,所以,冷战后中美关系的跌宕起伏,很大程度上就是美国在台湾问题上不同动作的结果。
经过九十年代中美在台湾问题上的几次重大冲突,以及由此引起的中美关系起伏,到九十年代后期,在美国冷战后亚太安全战略和对华政策大框架形成的基础上,冷战后的或面向二十一世纪的美国对台湾问题的政策框架也基本形成。这一政策框架以长久保持美国主导下的台湾海峡局势“和而不统”状态为目标,其中“不统”是核心,“和”则是长久保持“不统”的必须前提;以极力争取由美国主导海峡两岸关系的发展变化为基本措施。一九九九年八月克林顿将这一政策框架具体化为:坚持一个中国的政策、保持台海的“和平”、促进海峡两岸对话;二○○○年五月克林顿又增加一项:解决台湾问题要尊重所谓的“台湾全体民众的意愿”。美国朝野的主流都认同这一政策,认为这一政策既可避免台湾海峡发生严重军事冲突,迫使美国卷入,从而严重损害中美关系,又可长期以台湾问题牵制中国。可以预料,小布希政府在台湾问题上将继续保持这一政策框架,不会有重大改变。在竞选中,小布希多次表示将坚持一个中国的政策,而且对台湾问题的政策没有成为竞选的热点问题,都表明了小布希政府这一政策走向。
值得注意的是,一九九九年下半年小布希刚决定参加二○○○年总统竞选不久,他曾几次声称,如台湾遭到大陆军事进攻,美国应“武力保卫台湾”。虽然二○○○年总统选举的竞选正式开始后,小布希没有再次公开做出类似表示,但美国的一些智囊机构、学者却鼓吹改变美国在是否和如何干预台湾海峡军事冲突上的“模糊战略”,而应“清晰化”,即美国应明确宣布,如台湾宣布“独立”,美国将不向其提供“军事保护”,而如台湾没有宣布“独立”,大陆向台湾发动军事进攻,美国将“保卫”台湾。很明显,这种所谓的“清晰化”就是美国以强硬的姿态,明确地要求海峡两岸关系在美国主导下长久保持“和而不统”局面。特别是,在台湾当局迫于岛内外压力,因而公然宣布“独立”的可能性不大的形势下,这种“清晰化”明显地主要是对大陆方面施压。所以可以肯定,如果“清晰化”成为小布希政府对台湾问题的政策,必然激起中国的强烈反对,再次引发中美围绕台湾问题的严重冲突,从而严重损害中美关系。
共和党的政治传统是更为重视美国的实际利益,由此估计小布希政府明确以“清晰化”为其对台湾问题的政策,可能性应该不会很大。但小布希政府采取更多具体措施进一步加强美台安全关系的可能性却比较大,如以增强台湾反导弹能力、电子战能力为目标,扩大对台湾的武器销售;更明确地把台湾纳入TMD,等等。如果小布希政府采取了这些措施,那么中美之间因台湾问题引起的矛盾、冲突必然增多,而且不排除出现严重冲突的可能。
(四)
总的来看,小布希政府的对华政策,包括对台湾问题的政策,与克林顿政府不会有重大差别。最基本的一点是,小布希政府的对华政策将仍然是具有突出双重性的政策,既重视保持中美关系的相对稳定,发展与中国的合作与交往,同时又重视对中国的防范、遏制。在台湾问题上则是,既注意不因台湾问题而严重损害中美关系,又坚持以台湾问题牵制中国。这种双重性的政策符合美国的长远利益和现实利益,所以不会因政府更迭而有重大改变。
但是,小布希政府的对华政策,也包括对台湾问题的政策,不可避免地将会有一些具体的调整。这不仅因为共和党与民主党政治传统的差异,而且还因为近年来美国出现了一股强调未来中国对美国的挑战的思潮,将对美国的对华政策产生不可忽视的影响。所以,小布希政府对华政策的可能调整中,虽然会有有利于中美关系稳定与发展的内容,例如有可能在促进中美经贸关系的进一步发展方面采取更多措施,但调整的主要方面很可能是加强对中国的防范和遏制,在小布希入主白宫的起初一段时间里,这一方面还可能会比较明显。不过由于二○○○年总统选举在投票日之后五个星期中两党的激烈较量,小布希政府的地位比较虚弱,是否会比较快地在对外政策方面,包括对华政策,采取较明显的动作还很不确定,也许要到比较晚的时候才会进行有关的调整。
由于中国的对美政策一直保持相对稳定,所以九十年代以来中美关系的跌宕起伏,都是由美国对华政策的变化所引起。在小布希政府的对华政策具有克林顿政府对华政策延续性的前提下,可以预料,未来的中美关系将仍然在“既斗争又合作、既冲突又协调,斗争而不破裂、冲突而不对抗”的模式中,继续保持大体的相对稳定。但小布希政府如果采取加强防范、遏制中国的措施,包括加强与台湾的安全关系,则中美关系将在一段时间里发生较多麻烦,甚至是严重的麻烦,当然这仍然是上述中美关系模式中的起伏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