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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州方言与雷州文化

  雷州半岛是我国三大半岛之一,位于广东的西南部。雷州地区的方言与雷州文化一样,藴涵着极其丰富的人文价值,值得好好研究。本文以雷州方言为研究的重点对象,讨论其在雷州文化中的地位、价值及其与周边方言的关系。不周全之处,希望得到专家学者的指正。

  一、雷州方言的分类与来源

  雷州方言有广义和狭义之分,广义的雷州方言是一个以行政区划为限定语的概念,指的是大致在雷州半岛通行的汉语方言,从行政上说,雷州半岛包括湛江市及其所辖的徐闻、海康(现雷州市)、遂溪、廉江、吴川五县市,不过,从语言特点和历史渊源看,属茂名市的电白县与上述县市有密切的关系,也应包括在内;狭义的雷州方言则专指雷州话(或“雷话”),属于闽语。本文采用广义的概念,狭义的雷州方言则以“雷州话”或“雷话”称之。

  (一) 雷州方言的分类

  雷州方言种类繁多,十分复杂。主要可分为以下几类:

  1.雷州话

  雷州话是闽南方言的次方言,旧称“东语”、“客语”,跟雷州话系由外来移民带入有关,但现已不用,一般老百姓多简称之为“雷话”,海康一带又叫做“黎话”,雷州话是雷州半岛通行范围最广、使用人口最多的方言,主要分布在雷州市境内21个区镇,徐闻境内18个区镇,遂溪境内23个区镇,湛江市的7个市辖郊区和赤坎、霞山市区的部分,廉江境内5个区,吴川境内3个区,电白城关及5个区。使用人口约三百万,以原海康县城雷城话为代表。

  2.白话,即粤语

  主要通行于湛江市区和市郊坡头区,廉江县的廉城镇等6区、吉水、新民、营仔3区的部分,以及吴川县。此外,雷州市、徐闻、遂溪三地境内,还有一些零星的居民点也讲白话。使用人口近二百万。湛江市区、吴川县一带的居民,习惯上把雷州半岛的白话分为两种:一种是以湛江话为代表的“白话”,另一种是主要通行于吴川境内的“吴川土白话”。

   电白白话主要分布在羊角、七径、博贺、那霍、沙阮、小良等镇的部分乡村,使用人口超过12万。其中羊角、七径的白话与茂名、高州白话相近,那霍白话近于阳春话,博贺白话则与吴川白话关系较密切(博贺白话的使用者主要为渔民,又称“疍家白”)。此外,大衙镇的龙记、棉花地等村的白话叫做“麻兰话”,与四邑话接近。

  3.涯话,又做“厓话”、“啀话”、“哎话”,即客家方言

  主要分布于廉江县西部和北部的塘蓬、石角等5区,河唇、石岭、青平、高桥4区的大部,河堤、营仔2区的部分;电白县北部大衙等7区,霞洞区的部分乡村,其他各县也有一些乡村使用客家话,如雷州市英利区小部,遂溪县城西区的搬迁队。使用人口不足七十万。

  4.海话

  主要通行于廉江、电白两县的沿海地区。海话事实上有两种:廉江沿海的海话旧方志称为“海僚话”,是粤语的一种土语;电白沿海的海话则属于闽语,跟福建漳州一带的闽南话相近。廉江海话的使用人口约为五万,电白海话的使用人口则近五十万。虽然这两种方言都叫做“海话”,但从语言特点看,应分属不同的大方言区(粤、闽),这与它们的来源有关。下面还会谈到。

  因此,如果把海话分归粤、闽语,雷州半岛通行的汉语方言实际上为三大方言:粤方言、闽方言和客家方言。此外,电白电城等地还零星分布着一种称为“旧时正话”的官话方言,使用人口很少(约三万人),也有人认为这种方言与广西平话较接近。(戴由武等《电白方言志》认为:旧时正话似乎与桂林等地的“平话”较接近。中山大学出版社1994年版,第4页。

  (二) 雷州方言的来源

  雷州方言的分布格局,与雷州半岛历代的移民关系密切。以下分别谈谈三种方言的源流情况。

  1.雷州话的来源

  湛江等一市六县汉代属合浦郡地,古时这里为“岭南之南”,十分荒僻。《电白县志》说“唐宋以来,僮瑶杂处,语多难辨”,概述了当时的语言风貌。唐宋以降,外来移民开始大量迁入,早期移民主要来自福建南部的旧兴化府、泉州府、漳州府,以及粤东的旧潮州府地区,多经海路进入雷州半岛,到达后主要集中在徐闻、海康、遂溪等旧雷州府三县,以及其他各县的沿海地带。雷州话内部还有差异,恐怕跟来自福建不同的地方很有关系,如廉江横山有边擦音\[\],可能便来自旧兴化府(现莆田、仙游两地);而海康、徐闻等处的雷州话,则与闽南话关系较密切。

  关于雷州话的定型时期,《中国移民史》有段话值得注意:“现代闽语区的雷州片,包括今湛江、遂溪、廉江、海康、徐闻、中山(中山闽语归入雷州片,尚待商榷——引注)、阳江、电白、吴川诸县市,其中的大部分地区宋代都已有相当数量的福建移民。文献载:绍圣年间(1094—1098年)南恩州(辖今阳江、阳春、恩平等县)‘民庶侨居杂处,多瓯闽之人’。特别是州治所在的阳江县,‘邑大豪多莆(田)、福(州)族’。化州(治今县)也不例外,‘化州(城)以典质为业者十户,而闽人居其九’。州治所在县如此,下属县也同样。清代吴川县的巨族吴、林、陈、李各姓,祖先都是在宋代由福建沿海迁入的。由于福建籍人民已是雷州半岛汉族人民的主要部分,当地人民‘平日相与言’均是闽语,闽语区雷州片已基本形成。”(葛剑雄主编《中国移民史》(第四卷)185页,福建人民出版社1997年版。可见,说雷州话成型于唐代(后期),定型于宋代,应大致不错。

  2.客家话的来源

  在旧的史料中,带有“客”字眼的,往往是与土著或原住居民相对而言,并不一定指客家话,这点我们引用材料时应极端小心、细心甄别,否则容易搞错,影响结论的可靠性(《中国移民史》(第六卷)393页引宣统《徐闻县志》卷1《舆地》文说:“徐之言语有三,有官话,则中州正音也,士大夫及城市居者能言之;有东语,亦名客语,与漳、潮大类,乡落通谈……”作者因此推论“宣统《志》中所说‘东语’,即客家话,在嘉庆(1796—1820年)以前即已存在了”,实大谬,这里的“客语”并非语言学所指的客家话,而是老百姓对闽南话的另一叫法。客家人大量进入徐闻定居,始于同治四年(1865年)新宁县(现台山)土客械斗之后,《中国移民史》第六卷也承认那时“客民迁入广东西部各地的,以高州的信宜和雷州的徐闻两县为最多”(398页)。。客家人大都移居雷州半岛,当始于19世纪中叶四邑地区土客械斗后,原定居于这一地区的客家人被迫迁往高州和雷州,以信宜、徐闻两县最多,雷州半岛北部的电白、吴川、廉江三县的北部山区有不少客家人。李如龙也认为,这次移民“是历史上客家人入迁粤西以来人数最为众多,时间最为集中的一次移民运动,它对粤西客家民系和客家方言的最终形成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李如龙等:《粤西客家方言调查报告》,第3页,暨南大学出版社1990年版。

  当然,清初甚至明代也可能有少量的客家移民进入雷州半岛,如《吴川县志》卷十《纪述·杂録》曰:“迨明中叶来自新会者,多往西山……他邑迁移,间一二耳。”这“来自新会者”,不排除有极个别客家人的成分(《中国移民史》第六卷380页指出:“从清代后期土客械斗的资料来看,新会虽受迁海的影响,却未有客家迁入。也算是一个基本没有移民的县份。”,但主要还是粤语区的居民。所以,真正成规模的客家移民,当属同治年间因土客械斗导致的强制性官方迁移,如《石城县志》卷九载:“同治五年(1866年)丙寅九月至十一月,广东巡抚蒋益澧三次遣恩平、开平客民四千余往琼州,亦有安插高州各属者,后已巳八年(1869年)又分插客民于石城(即廉江——引注)各墟。”因此此前零星的客家移民,对粤西客家话的定型,基本上不起什么作用,清同治年间的移民运动方为严格意义上的粤西客家话的源头。

  3.粤方言的来源

  前引《吴川县志》说明,雷州半岛与广州地区的频繁交往始于明代中叶。雷州半岛古属合浦郡,荒凉偏僻,是俚、僚等古少数民族的聚居地,此前与汉人的交往多限于政治、军事等方面,后来闽、客移民逐渐进入,促进了这一带的经济发展,也开始了这一带汉化的进程。相对而言,说粤语的居民来得较晚,且多从事商业贸易活动,因而集中在雷州半岛北部的城镇商埠,甚至把这些城镇的早期居民排挤出去,今廉江的廉城镇、安铺镇,吴川的梅緑镇都是具有数万居民的商业贸易中心,镇内几乎清一色的通行白话,就是在这种移民过程中逐渐形成的,湛江近郊一带仍通行雷州话,而在市区白话却占絶对优势,也说明瞭这一点。

  二、雷州方言研究概况

  在雷州半岛诸方言中,雷州话的研究成果相对较多,其他方言的研究则较为薄弱。以下分别概述。

  (一) 粤西闽语的研究

  这方面的研究主要可分为两项内容:一是综述或综合的研究,二是具体方言的描写。

  1.综述或综合的研究

  几部有影响的方言专著如袁家骅等的《汉语方言概要》、詹伯慧的《现代汉语方言》都涉及闽语在粤西的分布,但不够具体、细致,第一次较详细讨论诸方言在雷州半岛的分布及特点的,应属张振兴的《广东省雷州半岛的方言分布》(载《方言》1986年第3期。。文章长达十余页,并提供了闽、客、粤方言的简要语音、词彚材料:詹伯慧在《广东语文报》(1986915,1015)上有篇《雷州半岛上的“黎话”》,则属于介绍性质;至于雷州话在闽语中的地位,邱学强在《雷州话归属问题初探》(全国汉语方言学会第三届年会,1985,山西忻州)一文中对传统的把雷州闽语划归闽南片的做法提出疑问,在《闽语分区问题再探》(载《第二届闽方言学术研讨会论文集》,暨南大学出版社1992年版。中则进一步提出将雷州话从闽语的闽南片独立出来,成为与闽南、潮汕并行的雷州片:林伦伦在《中国语文》1994年第2期发表《闽方言在广东的分布及其音韵特征的异同》,比较了粤东闽语和粤西闽语(以海康话为代表)的语音异同,内容充实;中山大学已故著名音韵学家、方言学家李新魁教授的遗着《广东的方言》(广东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有一专章讨论雷州话的性质、地位等,其第五章题为《广东的“闽方言”之二——雷州方言》其中有不少精彩的论述,如第一节谈雷州话与潮汕话、海南话的关系,第二节谈雷州话形成的历史,分析细致,见解颇有启发性;综合研究的最新成果应是林伦伦、潘家懿合着的《广东方言与文化论稿》(中国文联出版社2000年版。第四章为“方言的共时比较研究”,其中二、三、七节涉及粤西闽方言的分布及语言特征、海康音系与电白话的比较、粤东粤西闽方言的词彚比较,很有理论深度;第五章“方言的历时比较研究”的第三节讨论“粤西闽方言的历史音韵特征”,可惜粤西闽语点只列了海康话的材料(除第四章第三节讨论了电白闽语外),反映的面稍窄一些。

  述评的工作相当重要,是研究能否上层次的标志之一,这方面笔者只见到一篇文稿,林伦伦在第三届国际闽方言研讨会(19931,香港)上提交了文章《广东闽方言研究述评》,其中第三节综述了粤西闽语的研究,很值得参考,只是截止期为1992年,最新的研究情况无法得到反映。

  2.具体方言的描写

  粤西闽语的田野调查,在20世纪80年代才陆续开展,语音研究的成果较多,词彚的研究稍少,而讨论语法的文章十分罕有。以下大致按语音、词彚、语法、工具书的顺序分别介绍。

  (1)语音或整体的研究:最早对雷州方言语音进行研究并公开发表的是海外学者余霭芹的《遂溪方言里的文白异读》(1982),刊在台湾的史语所集刊53本2分册上。本地学者蔡叶青80年代初期也发表了《雷州话纵横谈》(1982),但影响不大。稍后余先生又发表《韵尾塞音与声调——雷州方言之一例》(载《语言研究》1983年第1期。以及全面描写遂溪话音系的《雷州遂溪方言》(香港中文大学出版社1985年版。。几乎在余着发表的同时,林伦伦完成了硕士论文《雷州(海康)话研究》(1985)中山大学),这是比较全面反映雷州话语音、词彚、语法特点的成果,可惜没有正式全文发表。此后张振兴发表《广东海康方言记略》(载《方言》1987年第4期。,此文主要描写音系,也有一些词彚和语法特点的记録。林伦伦还从汉语史的角度切入,发表了《从雷州话看汉语入声失尾、阳韵转阴的途径》(《雷州师专学报》1991年第1期。,林氏1994年在“海峡两岸闽南方言学术研讨会”(厦门)上宣读论文《广东雷州闽方言的音韵特征》,但此文似未公开发表。

  较早对电白闽语进行研究的是戴由武的学士论文《电白闽语语音说略》(1988,中山大学),以及邓奇方的《电白黎话浅探》(载《语文研究论集》,暨南大学出版社1991年版。,后者涉及电白闽语的来源及语音、词彚特点,但较零散。戴由武等后来正式出版《电白方言志》(中山大学出版社1994年版。,其中第二章对电白闽语的语音、词彚、语法特点作较全面的的描述。此外,何科根、李健的《谈粤西闽语中声母\[\]的问题(载《第二届闽方言学术研讨会论文集》。,对粤西的电白话等具有声母\[\]这一特点的地理分布及其成因作了描写和论述,认为它与移民有关,可能是由莆田话带入。

  (2)词彚研究:专门讨论雷州话词彚特点的文章不多,大多数见于综合性的论文或著作中,如前述的张振兴的《广东海康方言记略》,以及林伦伦的多篇文章。戴由武等的《电白方言志》第二章三、五节论述电白雷话的特殊词语及熟语。较具理论深度的应属林伦伦发表在《中国语文》1993年第4期上的《粤东粤西闽方言词彚的同与异》,但雷话只列海康话一点。总之,雷州话词彚研究做的还很不够,应加强研究力度。

  (3)语法研究:雷州话语法研究做的也很少,目前能见到的专论只有林伦伦的《雷州(海康)话语法特点述略》(载《第二届闽方言学术研讨会论文集》。,以及刊登在法国巴黎《东南语言学杂志》12卷1期(1983)上李查理等的《徐闻话语法描述》这两篇。《电白方言志》第二章第四节为“雷州语法特点”,提供了电白雷话的不少语法特点。但总体上这方面的研究仍然欠缺。

   (4)工具书:早在1982年,蔡叶青便印行了《雷州话注音字彚》,稍后又编订了《雷州话方言词典》(1989)和《普通话对照雷州音字典》(1990),虽然对家乡方言着力甚多,但由于属非正式出版,在学术界影响不太大。蔡氏和张振兴合编的《雷州方言词典》(江苏教育出版社1994年版。作为《汉语方言大词典》(41卷)其中一卷,在方言学界评价甚高。除雷州话之外,其他粤西闽语目前尚未见到有工具书出版。

  (二)粤西客家话的研究

  相形之下,粤西客家话的研究起步更晚,80年代后期至90年代方才有专文(着)论述。因而本文无法细分,在此尽量予以介绍。

  最早提及粤西客家话的是张振兴的《广东省雷州半岛的方言分布》,该文第四节为“涯话的分布和特点”,涉及廉江石角涯话的一些语音和词彚特点,可惜过于简略。戴由武等的《电白方言志》第三章详细介绍了电白哎话(即客家话)沙琅话的语音、词彚、语法特点,是第一部系统论及粤西客家话的专著。1996年起,李如龙及其弟子调查了粤西9个点的客家话,于1999年出版了专著《粤西客家方言调查报告》(暨南大学出版社1999年版。,其中位于雷州半岛的客家话有廉江石角、廉江青平、电白沙琅三点,该书列出粤西各点客家话的音系,介绍其语音及词彚特点,材料颇为难得。至于雷州半岛其他客家方言(尤其是小方言点)的研究,至今未见有人触及。

  (三)粤西粤方言的研究

  粤西粤方言学术界习惯上归入“高雷片”或“吴化片”,但范围比雷州白话要广一些,像阳江、信宜、化州白话皆属此片。以下分类介绍关涉雷州白话的成果。

  1.语音或整体的研究

  最早介绍雷州白话的是李全佳的《吴川方言》,刊在1948年的《文风学报》(广州)上,现已不易见到。袁炳的《湛江方言溯源》(《雷州师专学报》1983年第1期。讨论湛江白话的来源及词语考释。何科根的《吴川片粤语说略》(《湛江师院学报》1993年第1期。主要介绍白话的分布及特点,李健出版了相关专著《化州粤语概说》(天津古籍出版社1996年版。,可惜笔者无缘拜读。张振兴的《广东省吴川方言纪略》(载《方言》1992年第3期。介绍吴川境内的各种方言,但着重讨论吴阳白话的语音、词彚特点。戴由武等的《电白方言志》第五章以羊角白话为研究对象,介绍其音系特点及简要的词彚特点。詹伯慧主编、甘于恩等参编的《广东粤方言概要》(暨南大学出版社2001年版。也列出廉江白话点的语音、词彚材料。

  另外,暨南大学以詹伯慧、邵宜为主持人的“粤西(高雷)方言研究”(省高教厅九五社科项目),2000年已经结项,该项目共调查了四个粤语点,其中雷州半岛的粤语有廉江白话和吴川白话,但至今未见出版。

  2.词彚研究

  《广东粤方言概要》的第三章对廉江话与阳江话等周边粤语进行了词彚、语法的简单比较,但还不够系统。专论雷州白话词彚特点的文章目前仅见到一篇,即刊在《方言》1991年1期上林彬的《吴川方言亲属称谓词》。

  3.语法研究

  雷州半岛白话语法与广府片相比,其实也有特色,像否定式便有所不同,但直接将雷州白话作为专题研究的,可谓少之又少。相关的一篇论文是胡性初的《茂名白话否定句和广州话、普通话否定句的比较》(载《广州话研究与教学》(三),1998年。,略为涉及电白白话,但研究的主体还是茂名白话。

  总起来说,雷州半岛白话的研究还相当薄弱,不仅缺乏研究深度,而且调查点也不够,值得进一步挖掘潜力。

  三、雷州方言的文化内涵

  (一)方言名称的文化内涵

  雷州半岛诸方言的不同称谓,反映出独特的历史文化背景,值得历史学家关注。以雷州话为例。雷话又称“东语”、“客语”,便与其发源有密切关联。雷州位于广东西面,说雷话的居民,大多来自潮汕地区或直接来自福建,这些地区刚好处在雷州东面,把雷话称为“东语”,反映其先民不忘祖居地、时刻记念母语的深厚情感;“客语”一称,则可能源自当地原住民之口。雷州话又有“黎话”的俗称,其实与海南等地的黎语无关,此“黎”应为黎民百姓之“黎”,亦即俚俗不登大雅之堂的意思,这反映了某些外地人对雷话的偏见,也折射出雷话历史上的文化地位。

  白话在旧方志中也称“越语”,“越语”即“粤语”;另一个名称是“客话”,如1892年刊印的《石城县志》说“有客话与广话相类”,《电白方言志》也说:讲“白话”的人“徙入电白比客家人还迟,因此电白人把白话称作‘客话’”(戴由武等:《电白方言志》第8页,中山大学出版社1994年版。。这里“客”皆是与“主”(包括讲雷话和讲客家话者)相对,反映出使用白话的移民进入雷州半岛较迟的历史事实。

  客家方言在雷州地区多称为“涯话”或“哎话”,“涯(哎)音\[ηai\]乃是客家话第一人称单数代词,是客家话的一个特征词,当地人把“客家话”称为“涯话”,实在非常生动传神。客家话在旧县志中又称为“山话”,也客观地反映出客家人晚于闽人进入雷州,只好依山而居的历史事实。

  雷州的“海话”有两种:一种是接近白话的“海僚话”,另一种是接近漳州话的“电白海话”。虽然名同实异,但两种海话在来源上还是有相似之处:海僚话通行于廉江沿海,可能与水上居民使用的白话有关;而电白白话则十分可能是由漳州一带的渔民带来,“海”字反映了两种方言的使用者共同的职业特点。

  电白境内还有一种由明代戍守神电卫(今电城镇)的士兵(絶大多数人为江浙人)遗留下来的方言,叫“旧时正话”,当地人又谑称为“狗屎正”,这种方言原只分布在电城内,所以也叫“城话”。类似由各朝代驻留军队带来的语言(方言),全国各地都有,或称为“军话”,或称为“东坡话”,实际上是由某种方言为基础而形成的“蓝青官话”。从电白“旧时正话”的“正话”二字,可窥探其官话的色彩;而从其基本词彚的面貌(如代词用“我”、“你”、“他”,复数词尾用“们”等)看,较大可能是由明代的江淮官话演化而来,但已深受粤、客方言的影响,尤其是语音上带有明显的粤语色彩,因此,把“旧时正话”定位为从某种早期的官话方言发展而来的混合方言,大致是不错的。

  (二)地名中的文化内涵

  前面说过,雷州半岛一带,古为俚、僚等少数民族的生活区域,汉人大量进入是较晚的事情。因而,雷州一带的地名,便不免反映出汉人进入后带来先进的生产力、最终取得统治地位的事实,也保留了一些古代少数民族的地名,为我们考证这一地区原住民的活动留下宝贵的语言“化石”。

  据《岭南古史》引《宋书》的记载,“广州诸山并俚、僚,种类繁炽,前后屡为侵暴,历世患苦之”,作者认为,“历代王朝苦于南裔各民族的暴乱,若考其暴乱的原因,不外乎两种,一是地方官吏的欺凌;一是其风俗习惯遭到严重的干预。”(胡守为:《岭南古史》,第258页,广东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统治者对付民乱的办法,无非是采取强力镇压和减缓剥削以安抚民心两种形式,具体措施则因朝代而异,因此,地名上亦流露出统治阶级力求安定南方的意愿。如隋开皇十年(590年)置海康县,唐天宝元年(742年)以雷州改置海康郡,西面又设海康所,“海康”应含“海域安康”之寓意,类似的地名还有湛江的“民安”、“太子”,徐闻的“海安”、“广安”,雷州的“太平”、“平定”,廉江的“永安”、“新安”等处。

  雷州市现有不少闽语地名,这些地名是闽人在当地长期生活留下的历史见证。突出的例子是有许多小地名皆称以“仔”,这在粤语地区较少见,例如:井仔、网门仔、下寮仔、六洲仔、坑仔、下六仔、东塘仔、英龙仔、坛头仔、坡仔、新坡仔、调错仔、贤洋仔、塘仔、培家仔、油河仔、东村仔、新村仔、迈创仔,等等,临近的遂溪县也有类似的地名,如:钗仔、石塘仔、打铁仔、坑仔、铺仔、分界铺仔、牛圩仔、湾仔、田头仔、坡仔、后坡仔、黄川仔、石滩仔、那梭仔、石坑仔、急水仔、岭尾仔、迈典仔、河图仔、苏村仔、陈村仔、崖村仔、黎角仔、平重仔,廉江有:营仔、下长福仔、高塘仔、高坡仔、高田仔、元岭仔、铺仔、墩仔、新塘仔、莲塘仔、新围仔、尖仔,等等。我们只要考虑一下粤语地区的地名,就可以发现粤语地名不太用“仔”字作词尾(粤语仔读\[tsi\],多用于指称人,是“儿子”或“男性青年”的意思,也可以指物),而雷州半岛的“仔”音\[kia\](本字为囝),在闽语中即指“儿子”,也可以作为小称,在地名中使用,往往指很小的村落(或地貌,如“坑仔”指“小坑”),有时还有另一旧地名相对而言,如“迈创仔”与“迈创”、“新村仔”与“新村”(雷州):“后溪仔”与“后溪”、“陈村仔”与“陈村”、“迈典仔”与“迈典山”(遂溪);“下尾仔”与“下尾”、“博爱仔”与“博爱”(徐闻),这些带“仔”的地名可能是从原地名(如“迈创”等)衍生而来的。此外,有些地名只有用闽语来解释才豁然通顺,如“山狗空”,“空”闽语指洞穴,“山狗空”在雷州西部靠海处,当是早期荒凉冷清、野狗出没之地。

  电白县今行政上从属于茂名市,与高州、两阳接近。电白有“那霍区”,小地名则有:那庄、那楼、那银、那尾、那笈、那緑、那关坡等,“那”是壮瑶语的成分,意为“田”,雷州以北的四邑、两阳地区非常多见,如恩平的那吉、那龙,台山的那扶、那金,鹤山的那白、那水,新会的那伏,还有化州的那务镇,高州的那射山。雷州市所辖的各县市,也有不少以“那”为开头的地名,例如雷州的那南、那尾、那金、那毛、那澳、那利、那宛、那平、遂溪的那杰、那梭尾,徐闻的那利、那黄下、那骆坑、那汤、那潭、那郎、那屋、那山、那练、那种、那七,廉江的那榕、那毛角、那亭、那牌、那交、那特、那彭、那腮、那贺圩、那梭圩、上那顶、下那福等,说明古南越民族的壮、瑶这一支系的行踪,一直来到雷州半岛一带(有些地名甚至可能直接反映这一点,如廉江的“瑶仔”)。

  雷州半岛还有不少地名,汉语的语意未明,笔者揣测应与少数民族语言有关,如各地都有些“迈”开首的地名(迈典、迈创、迈陈、迈奴、迈塘),以“緑”结尾的地名(梅緑、那緑),值得好好研究。

  (三)方言词语中的文化内涵

  雷州诸方言使用的一般词语(包括俗语謡谚),体现出不同次方言文化圈丰富多彩的个性特征,反映各地劳动人民的政治、经济、文化的实况,是雷州文化中不可缺少的宝贵财产。

  1.雷州方言中的海洋文化

  雷州半岛面对大海,渔业发达,一般词彚中即有丰富的鱼类名称,显示海康话中浓厚的海洋气息。例如:鲛鳓(真鲷)、鲦鱼(弹涂鱼)、〖XCbz17.tif,JZ〗(海蜇)、魟鱼(海鳐鱼)、笠鱼(乌鱼)大头鱼(鳙鱼)、水乞食(水虱)、白痣鲨(星鲨)、角螺(海螺),等等,举不胜举。即使在口语词彚中,也有许多熟语与海、与水相关,如“红膏赤蠞”(红光满面)、“无孔讨鲦”(无事生非)、乜苄都背来海”(滥竽充数)、“合水鲎吪瘦”(像水马儿那样瘦),谚语“伊自己都食水蛇,哪得鳝给你”,还有“洋田”(海滨水田,与“山坑田”相对)、“日头落水”(太阳下山,雷州半岛东西两面临海,没有山)都映射出雷州半岛独特的地理特点。

  2.雷州方言中的山地文化

  雷州一带的客家人多依山水而居,山地与他们的生活息息相关,相对于雷话,涯话的渔业词彚稍微贫乏,但由于农业、畜牧业比较发达,自然带动了客家方言产生丰富的相关词语,甚至出现一批特有词。这些词语是客家山地文化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例如廉江石角客话“米酒汁”专称为“酒娘”(不少客家话亦如此),把“扫墓”称为“扫山”或“拜山”,把“已婚女子”称为“槟榔婆”(显示种植业在家庭生活的重要地位);电白沙琅客话“人死后埋葬”谓之“上山”(或“壅”),“扫墓”则谓之“铲山”,家畜雌性分“嫲”(已成年)和“处”(未成年),如“牛嫲”(母牛)、“牛处”(小母牛)。而口语词中的俗语、谚语则较多与农事、动物相关,以下举电白沙琅客话的一些例子:

  花头鸭(比喻专做坏事、出了名的人)

  早禾鸭(比喻短命的人)

  瘦猪疵屙硬屎(死要面子)

  番薯头(比喻愚蠢、不开窍的人)

  水过鸭背——无知天(什么都不知道)

  鸡笼盖花被——外头好睇,底背空(华而不实)

  隔山买老牛——估做(比喻不知具体情况,靠猜测行事)

  迟鸭无肉,迟禾无谷

  3.雷州方言中的传统文化

  中华文化博大精深,有不少精华值得好好承继。语言是文化的重要载体。这些精华不但存在于共同语中,也存在与方言中。在雷州诸方言中,不时可见传统文化的深厚积淀。以下略举数例。

  (1)雷话等方言保留较丰富的古汉语单音节词。古汉语是以单音节词为主的语言,而现代汉语普通话已发展成双音节甚至多音节为主的语言。但是,在雷话等南方方言中,单音节词依然十分常见,例如雷话:厝(房子)、喙(嘴巴)、骹(脚)、涂(泥巴)、落;电白哎话有:索(绳子)、禾(稻子)、朝(早晨)、颈(脖子);吴阳和电白白话也有:仔(儿子)、屋(房子)、索(绳子)等,不一而足。

  (2)雷话等方言保留许多古汉语的词义和用法。雷州诸方言中有不少的词语和词义仍与古汉语一脉相承,如上述的“索”、“禾”、“颈”等,常见的还有雷州雷话的“拍”(打)、“市”(\[赶\]集、箸(筷子)、“共”(和)、“晏(晚)”;电白雷话的“惊”(害怕)、“行”(走)、“囥”(藏)、“沃”(浇灌);电白哎话的“爽”(畅快)、“恐”(惊恐)、“着”(穿)、“箸”(筷子)、“镬”(锅子)、“木”(树);电白白话的“饮”(米汤),等等。

  (3)雷话等方言的词语反映传统的民俗、民风。雷话把日常的三餐“饭”都叫做“糜”,早饭叫“早糜”,午饭叫“日昼糜”,晚饭叫“冥昏糜”,反映早期雷州半岛生产力低下、老百姓温饱不能解决只好三餐食“糜”(古汉语“糜”的本义为“稀粥”)的状况;雷话称“桌子”为“床”,也是源自上古的汉民族习俗。

  四、雷州方言与周边语言(方言)的关系

  (一)雷话与母方言割舍不断的关系

  雷话来自闽地,不仅有历史、地理方面的证据,而且有语言本身的证据,显示其与母方言难以割舍的联系。这从语言、词彚、语法三方面皆可得到证实。

  1.语音上保留许多古音特点

  如轻唇读如重唇、舌上读同舌头、部分匣母读同见母,这些闽语的重要特征在雷话中都能见到,例如:

  肥奉      茶澄        迟澄     张知

  雷州雷城    pui11      tε11       ti11          ti34

  徐闻徐城    bui11   dε11     ti11        di34

  湛江东海     pui11     tε11       ti11          ti34

  廉江横山     pui11     tε11       ti11          ti34

  电白电城     pui11     tia11        ti11          tie33

  匣目读同见母以电白霞洞雷话一点的读法为例:咸kiam22、行kia22、厚kau42、滑猾kut2。

  2.文白对应整齐

  汉语不少方言都有文白异读现象,反映不同的语言层次,但像闽语那样有异常丰富、成系统的文白异读,其他方言尚未见到。雷话也有严整的文白对应,与福建闽语基本相同。如雷州雷城话:

  饭奉      夫非       蜂敷      妇奉    符奉    三

  文读     ba55       hu24     ho25     hu33     hu11    sam24

  白读     pui11      pεu24     p`a24   pu33    pεu11    sa24

  添         山        算       生

  文读     t`iam24    sa24      sua21     sa24

  白读      t`i24      sua24     sui21       sε24

  3.电白东话、廉江黎话有许多古心、邪、生、书、禅、船、崇母字读边擦音,而周边闽语则无此声母

  电白、廉江这类闽语之所以有这一独特的声母,与移民的成分有关,水东、廉江一带的早期移民,不少是从福建莆田迁来的,跟其他闽语区的移民来源有所不同,因此,有学者推论“粤西闽语中的的形成,其原因之一就是从福建莆田话中带来的”(何科根、李健:《谈粤西闽语中声母的问题》,载《第二届闽方言学术研讨会论文集》。。

  4.雷州话也有很多词语系直接来自闽语,这些词语体现其词彚上的闽语特性

  例如:厝(房子)、巷囝(胡衕)、乞食(乞丐)、囝(儿子)、摆骹(瘸子)、蚁(蚂蚁)、胡蝇(苍蝇)、蠓(蚊子)、\[物\]配(菜肴)、\[k`i\](拣、收拾)、跛(摔倒)、知\[tsai\](知道)、八(认识、懂得)、洘(稠)、偗(瘦),等等。

  5.在语法上雷话亦体现出闽语的特色

  如有小称词尾“囝”、有正偏式的结构(如“母鸡”称为“鸡母”、“公猪”称为“猪哥”)、第三人称代词为“伊”、被动式标志用“乞” \[k`i\]等。

  (二)从雷州诸方言的外来借音、藉词看各方言的交流与融合

  尽管雷州话毋庸置疑是闽方言的分支,但是由于它来到雷州半岛已有较长的时间,难免会受周围环境的影响而发生变异;而雷州半岛的客家、粤方言,也产生相互的借用关系,形成错综复杂的格局。

  1.雷话受外来因素影响的语言证据

  与其他方言相比,雷话离开母方言亦有不短的时间,仔细考察其语言系统,确有不少非闽语的成分。如:雷话非组及疑母(白读)多读浊塞音b,这大概是黎话的影响使然(海南闽语也有b):徐闻(徐城)雷话则有两个带喉塞的声母b、d,而带喉塞的声母-在黎语诸方言中普遍存在;电白海话(属闽语)知组字往往有文白异读,其白读是闽语的层次,而文读却是粤语的层次,如“展”白读为\[tie31\],文读为\[tsie31\],“耻”白读为\[t`i31\]文读为\[ts`i31\];雷话有两个名词词头\[bi55\](人名背称)和\[ni33\](亲属称谓)恐也是非汉语的成分:雷话“小孩”叫\[cno\],跟壮侗语的\[no\](弟弟)很相似;雷话中还有一些其他汉语方言的词语或用法,如海康雷话的“碱”(或“番鬼碱”,肥皂)、“倾偈”(谈天)、电白雷话的“托手踭”(暗中捣鬼)、“车大炮”(吹牛),皆明显来自粤语;电白雷话的表给予义的“分”(分两万钱我)显然来自客家话,表动物雌性的词尾“婆”(鸡婆、狗婆)也可能来自客赣方言。

  2.客家话受外来因素影响的语言证据

  《粤西客家方言调查报告》指出:“粤西客家词彚和粤东粤北不同的条目中,许多明显是受粤方言影响的结果。粤西地区粤、闽、客三种方言杂处,在数百年的交往中,接触一定很频繁。”该书拿粤西客话350条特色词语与粤语比较,发现竟有200多条跟粤语相同,占57%,作者认为“这就足以说明粤方言对粤西客方言的影响,也说明这正是粤西客方言词彚的特点。”(李如龙等:《粤西客家方言调查报告 》,第91页,暨南大学出版社1999年版。例如:天星(星星)、淋(雨)、禾杆(稻草)、矮瓜(茄子)、飞鼠(蝙蝠)、hi(女阴)、饭cnu(锅巴)、一涿屎(一泡屎)、马骝(猴子)等。此外,粤西客方言词彚的内部差异也有些是粤语作用的结果,如廉江石角“抽屉”叫做“柜桶”,“乱讲”谓之“乱a”,电白沙琅“点头”叫“p头”,皆与粤语相同。

  《电白方言志》也指出:“哎话受粤语的影响很大,借用了不少粤语方言的常用词。”(戴由武等:《电白方言志》,第120页。作者认为以下词语皆属藉词:睇、靓、啱、咁、遮(伞)、呖、劏、乜嘢,当然还需斟酌,不过也反映出粤语对电白客家话也有深刻影响的事实。

  但是,雷州客话似乎并非仅受粤语的影响,有的客家话也借了闽语词,如电白哎话“米汤”说“饮”,显然来自雷话的“饮” \[am31\]。

  3.白话受外来因素影响的语言证据

  虽然白话是广东的强势方言,但在雷州半岛特殊的语言环境中,接受异方言的影响亦是不可避免的结果。由于资料缺乏,这里主要举电白白话为例。

  电白羊角白话的日母读为,日母在典型粤语中应读j-,而客家话日母则多为鼻音声母或,反映较古老的语言层次,纵观电白羊角白话周边的客家话,日母正是读鼻音或,因此,电白羊角白话的属非粤语的成分,这一判断当无问题。在韵母方面,电白羊角白话没有撮口韵y-,相应广州话的撮口韵y-,白话皆读为齐齿的i-韵,这跟周围的闽、客方言没有撮口韵y-有直接的关联。在词彚方面,电白羊角白话有不少与广州话不同的词语,这些词语大多可以在邻近的雷话,哎话找到同样的说法,视为外来影响也无问题,例如“玉米、手套、米汤”说成“包粟、手笠、饮”,与雷话相同;“树、橄榄、妹妹”说成“木、黄榄、老妹”,与哎话相同;“萝卜、雨衣、抽屉、钢笔”说成“菜头、水衣、拖桶、水笔”,与雷话、哎话相同。

  不仅如此,雷州半岛周边的白话,也有少数词语接受了闽语的说法(关于粤西地区的移民情况,目前的研究还较欠缺,不过粤西的某些地区历史上闽人确甚活跃,吴松弟着《中国移民史》(第四卷)提到:“绍圣年间(1094-1098)南恩州(辖今阳江、阳春、恩平等县)‘民庶侨居杂处,多瓯闽之人’。特别是州治所在的阳江县,‘邑大豪多莆(田)、福(州)族。”(第185页,福建人民出版社1997年版)从地缘上看,雷州半岛闽语较为通行,某些粤西的粤方言接受闽语的影响,借用闽语词,乃是十分自然的。比如“冷水”粤语普遍说“冻水”(少数点说“赤水”),但在粤西茂名的信宜话中却说“寒水”,其中“寒”(匣母)读\[an55\],而匣母读(g)是闽语的明显特征,闽南话把“冰冷”说成“寒”,信宜的这个词可能是从雷州话借来的,雷州话把“凉、冷”说成\[a55\](本调为11,见《雷州方言词典》页76),张振兴、蔡叶青认为本字是“凝”,但雷州话无an韵,山摄字大都读成an,\[a55\]也有可能是“寒”字。无论如何,信宜话的“\[a55\]水”的说法不大可能是粤语固有的。

  方言是地方文化的重要载体,有十分丰富的内容值得研究、探讨。过去我们多注意从语言学本体上来研究方言,忽视了其在文化学上的意义。本文尝试论述雷州方言与雷州文化的关系,许多观点都还不成熟。但如果能起到抛砖引玉、启发有志者的作用的话,本文的目的便已基本达到了。

  詹伯慧(暨南大学中文系教授,博士生导师,汉语方言研究中心主任);

  甘于恩(暨南大学中文系教授、博士生导师。)

  (本文原载《学术研究》2002年第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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