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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家魂》中的民间习俗
(作者分别为原广西师范学院学生及华南理工大学研究生)
客家人作为汉族的一大民系,历漫长岁月,由中原经几番迁徙,来到南方,虽然和广府人、福佬人同是南方汉族的三大民系,但传统风俗同中有异,较之其他两系,客家人有着更多的中原文化积淀,同时又渗入了当地少数民族的某些风俗习惯,通过传承、变异、演进,形成了自己独特的风俗习惯。谭元亨先生的《客家魂》三部曲从一个全新的视角,审视了客家人的历史,反映了客家人的生活,字里行间渗透着浓浓的客家精神。《客家女》是《客家魂》的第二部,比之其它两部《世纪之旅》和《千年圣火》,它里面展示了更多的风俗风情。本文拟从《客家女》的描写中看看客家人的风俗,试着去发现其中蕴涵的文化因素、宗教思想、哲学意识,并揭示其形成原因。
《客家女》中的客家风俗可分为诞生、婚姻、丧葬、服饰、居住、饮食六个方面。下面从这六个方面分析:
一、《客家女》中的诞生礼
(1)郭启慧“埋胞衣”
“埋胞衣”,这样特殊的处理方式为客家人所特有。小说开篇就出现了这样一幅画面:身怀六甲的郭启慧被迫下乡途中,在完全没有生产条件的恶劣环境下生下了儿子问樵,文中特别指出“临下山时,她(启慧)还须做一件事,一件必须做的事”,就是要把“胞衣给深埋起来”。为什么客家人要这样郑重其事地对待胞衣并且仔细选地埋好呢?因为客家人把胞衣当作是神奇的东西,认为它和婴儿有着特殊的感应关系,如果胞衣处理得不好,那么婴儿就会受到某种损伤;反之如果胞衣处理得好,那么婴儿就会平安无事;或者说婴儿有什么病灾的话,则可以通过对胞衣进行某种处理,就能使婴儿恢复健康。所以客家人怀着异常虔诚的心情,小心翼翼地把胞衣处理掉。
小说里启慧把胞衣埋在松树下,而有的客家人则是把胞衣拿到房间里或是门后埋掉,埋胞衣一定要及时,如果冷了再埋,婴儿的母亲就会断奶或婴儿吐奶。也有的客家人把胞衣放在专门的罐子里,加入七片姜和七块红木炭,让胞衣慢慢化掉,他们认为这样处理了以后婴儿就不会鼻子塞,或者将胞衣放在罐子里,密封好置于床底,当婴儿身体不舒服时或吐奶时,就把胞衣拿出来,加温变暖,再把它放回床底,以为婴儿就没事了。正因为对胞衣不同寻常的感情,客家人把自己的出生地叫“胞衣迹”,可见胞衣在客家人心目中的地位。
(2)取名。
远晴的儿子小名叫牛崽,大名叫丰龄。一个低俗,一个文雅,两个天差地别。
客家人为了能让孩子平平安安地长大成人,往往会给孩子取个贱名,越贱越好,诸如阿猫、阿狗、阿牛、阿猪等等,这样,小孩就会像这些动物一样具有顽强的生命力,既容易养活,又健康。同时认为阎王爷以为名字丑,就嫌弃他(她),因而不会把小孩的魂勾走,那么小孩也不会在未成年死去。有些男孩子取的是“麻丫头”、“三丫头”之类看似女孩子的贱名,实际上也是借女孩的低贱地位来蒙骗危害小孩的鬼魅。丰龄的贱名牛崽,自然寄托了他的祖父郭玉祠和父母的愿望,希望他像牛一样强悍和健壮,并且能抗命。
小名取得贱,为了易养,而大名要取得有讲究。因为这名是一直喊到老,用在公众场合的。大名取名所遵循的原则是:按姓氏房派的字辈排列,根据小孩的“八字”推出其在五行中所缺,缺什么就补什么。客家人向来以中原望族自认,为了表示不忘祖宗,并希望自己的家族一代代生生不息,一般都已预先定出每一代人的字辈,取名时名字中必须保证有这个字。同时客家人笃信风水之术,往往请阴阳先生掐算小孩的五行所缺。丰龄,是由深谙阴阳之术的郭玉祠所起的。“龄”字应该是郭家第三代人的字辈,如郭家的其他第三代人启兴和远晴的女儿——宣龄,及启兴和石萝的儿子——伟龄。元戎不算在内,因为他出生在南洋,所以没有在名字中用上“龄”字。简直可以称得上是能通晓未来的玉祠“说他(丰龄)不得天年”,为了能让丰龄长寿一点,故取名丰龄,希望他“多活上些年岁”。
取贱名和大名(即三朝名),客家人继承了中原的古礼,只不过有些变化。按古礼,小孩的命名是在出生满三天后,和剃头同时进行的。客家人在给孩子取名时,外婆家要送“命名鸡”。另外,客家人还有“报新丁”的习俗。给男孩取名后,就把名字竖写在红纸上:“新丁取名某某某,某年某月某日”。把红纸内容一式两份,一份贴在祠堂上,一份贴在家里最显眼的地方(一般是在正厅右侧),好让祖宗和同族的人知道某某家添了新丁。这里有着儒家浓厚的祖先崇拜和重男轻女的思想。崇宗敬祖,为能使祖先的生命得到延续,故很重视家族人丁兴旺,尤其是男孩子的诞生,主人家一定会隆重地做三朝,做满月,做周岁,远亲近邻纷纷来祝贺,场面非常热烈。女孩却不能享受这样的待遇,有可能被卖给别人甚至会被溺死。
(3)“洗三朝”。
也叫做三朝,是和给婴儿取三朝名同时进行的,直接承用了古代中原的方法。婴儿出生三天后,就给婴儿选一个良辰吉时洗三朝。为婴儿准备的洗澡水与众不同,是用香附、艾草、布荆叶等混合煮成的,并且加入一至四个红蛋,有的还放一个比较大的圆卵石“做胆”,表示孩子将来胆大。洗完澡,这块石头一直放在床下,直到孩子成年。洗澡时,把红蛋分给围观的小孩吃,叫做“分孩毛蛋”。洗澡中每一举手每一抬足都说祝福话,全过程始终围绕着祛邪、祝福的意愿进行,一切都是如此的虔诚,充满了父母的希望。据说洗过三朝的小孩子,从此就能消灾无病,顺顺利利长大,讨人喜欢,要不然,会有晦气缠身,难养大。不过洗儿虽然大多在三朝,也有在十二或满月时做。
我们看《客家女》中的描写:
“老母亲”,一位慈眉善目的长者,熟练地给她儿子(问樵)认真洗了个澡,边洗,边念念有词:
“拍拍胸,三年不伤风。
拍拍背,十年不生瘰,
摸摸头,保养脑子想理由。
摸摸头,摸摸光,
有尿有屎对娘讲。
摸摸头,摸摸胸,
宽宏气度像英雄。
摸摸后,摸摸前,
读史诵经学圣贤。”
每一个动作都蕴涵了美好的祝愿,而从这些祝福语中,我们非常容易就可以看出客家人作为中原望族之后代的特点。“三年不伤风”“十年不生瘰”等祈祷身体健康,虽然贯注了一般人家爱儿护儿的心理,但也和客家人对家族兴旺,子孙满堂的期望分不开,至于“宽宏气度像英雄”“读书诵经学圣贤”等祝愿更是反映了客家人耕读传家的传统心理。
(4)启慧“坐月子”
坐月子,是对产妇生产后的一种休养,里面存在着许多禁忌。启慧生下问樵,樵夫要她注意休息,叮嘱她“少劳神,少劳心,多养身子”。产后休养,有利于身体恢复。传统习俗认为产妇不能出门,头上裹着罗帕,贴着头风膏,为的是保暖,就算是炎热的夏天,也不能挥扇子。平时吃的是糖姜米骨饭和糖姜鸡,一日三餐肉禽蛋,营养不断,忌吃青菜及一切生冷的食物。洗脸洗澡要用煮开的水,并且加入布荆叶之类,不能洗头。这些产后的措施,其中有合理的成分,也有迷信的因素。产后保暖、滋补,除上述有利于恢复身体外,还有对产妇的褒奖。客家人处在四面环山、远离繁华地带的偏僻之地,医药匮乏,所以人丁不旺,保护子嗣成了宗族里的大事,而妇女在家族里的地位,也就由她的生育能力决定。产后休养是家族对产妇贡献的奖励。当然,产妇虽对家族有着不可忽视的贡献,但仍然会被看低,如男人和读书人就不得进产房,要不然一生读不好书。
埋胞衣、起贱名、洗三朝、坐月子,只是客家人诞生礼俗中的某些环节,或者说是一部分罢了。诞生不仅意味着一个生命的降临,更重要的是象征着祖宗的生命得到了延续,家业、族业得到了继承。诞生礼俗成了人生的第一个礼俗,分为怀孕习俗、生产习俗、养育习俗,其中贯穿着祈子平安的思想。客家人生命意识极强,观念中存在传统儒家的孝道,认为“多子多福”“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认为没有儿子的人家是因为前世或今生作孽,才会遭到恶报。故把是否子孙满堂作为一家人行善或作恶的标志。客家女性受封建思想男尊女卑束缚,能否生育或生男生女,得到的待遇都不同。
二、客家人的婚姻礼俗
婚姻是人生的一件大事,它不单是个人的事,同时是一个家族的大事。婚姻礼俗是一个合法进入社会再生产的程序。传统的中国社会是以家庭为基本单位,家庭纵向的传宗接代和横向的扩大势力都是依赖婚姻而实现。《礼记》中的《昏义》有载:“昏礼者,将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庙而下以继后世,故君子重之。”客家人聚族而居,深切体会到小族、弱族的不利地位,为使家族有更好的生存空间,他们历来重视婚姻,其婚姻礼俗既保留了中原汉民族婚姻古风的一面,又在某些方面有所变异。
习俗中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谓“无媒不成婚”,所谓“明媒正娶”。虽然郭启慧处在新时代,并不赞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己选择了丈夫,但我们还是可以从侧面看出以前的人们是在这种观念指导下进行婚配的。婚姻重家族利益,轻个人幸福,重人伦道德,轻个性人格,重婚姻形式,轻男女爱情,重义务,轻权利。
客家人婚姻习俗一般经过“六礼俗式”:说亲、送定、报日子和送聘金、盘嫁妆、接亲与送亲、拜堂和吃面碗鸡。六个程序同古礼的“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新迎”大同小异。
客家人婚姻习俗在小说里没有描写到的在此不谈,只说小说中我们看到的启慧哭嫁、送亲队伍。
启慧临出门时,“抱住母亲哭得死去活来——只有出气的份”。固然可以看成是启慧不能嫁给所爱之人的悲痛、委屈,但同样可以把它看成是哭嫁。客家风俗中有哭嫁这一项。新娘在婚期前十天或者半个月,不再出门,留守在闺房,邀请亲密的姐妹,一起练习哭嫁歌。哭嫁风俗分为三种,一是有韵无词的唱嫁,以哭声的长短、快慢来表达对家人的依恋;二是按照传统的哭法、唱法,歌词可由新娘自由发挥;三是骂嫁,这一般是新娘在娘家受到不好的待遇,如哥嫂的冷眼,新娘在出门前藉以发泻的一种方式,而娘家人不得阻止,尽管挨骂,都要笑着。哭嫁是旧时妇女对前途未卜的一种恐惧心理的表现,演变下来就成了一道民俗风情。
启慧坐在花轿里,“一群女子跟在后头,捧着用红绳扎的陪嫁物——”“芹菜、大蒜、香葱、韭菜”,“花轿后面为一条榕树枝,拖得长长”,还有“最引人注目的”“一扎由红绸绑好的长命草”……多么有客家风情。
新娘要坐在花轿里,被夫家人从女方家接走。这是妇女一辈子都值得骄傲的事。正如俗话里讲的“破扇子扇扇也有风,破轿子坐坐也威风”。新娘的父母要回避,也包括新娘的长辈,不能去送亲,所以杨双渔,这位新娘子的上司,算做是长辈,被送亲队伍拦住。新娘是由兄弟及其他亲友去送。
新娘的父母会为女儿准备别开生面的“蔬菜嫁妆”如芹菜、大蒜、香葱、韭菜等,逐个用红绳或红布条捆好,作为嫁妆,祝福女儿和女婿勤勉、多子、会过日子、夫妻长长久久,另外有用“长命草”作陪嫁的,长命草是一株野草,“到了夫家,就挂在洞房床头的竹篮里,第二天栽在菜园中,表示在这家扎下根来”,带有女儿在夫家落户的意味。不仅陪嫁品有这些蔬菜、长命草,还有“拖青”,就是在花轿后有一个人抱着榕树枝,到了夫家,就把榕树枝抛到屋瓦背上。榕树,枝繁叶茂,预示着百子千孙。
送亲过程,从出门到进夫家门,从新娘服饰、陪嫁品到各种禁忌,都围绕着对新人的美好祝愿展开。当然,现在客家人的婚礼较之以前有了简化,并且或多或少融入了地方特色。
除了这种“婚嫁娶”的婚姻形式之外,还有几种,如小说里提到的入赘,属赘婚。客家人的传统婚姻以传宗接代为主要目的,希望多添男丁,家大业大,有人继承。如果没有儿子,就以女招郎的方式把男方招到家里,使本家本族香火不断。
在这种婚姻习俗下,就出现了一种特别的现象:等郎妹。等郎妹是从小被父母卖给男孩还没出生的人家,由对方抚养长大来“等郎”的女孩,有些可以等到丈夫出生完婚,但即使等到了,也往往因为年龄相差太远而婚姻不幸,有些等不到,若夫家好心则能再婚,否则只有孤苦地老死在夫家,可以想像得出,这种由父母勉强凑成的婚姻,对妇女来说是多么的不幸。客家民间就流传着等郎妹诗歌,“十八姣姣三岁郎,夜夜要妹抱上床,睡到半夜思想起,不知是仔还是郎!”“十八姣姣三岁郎,睡到半夜痛心肠,等到郎大妹又老,等到花开叶又黄!”“等郎妹,真苦凄,等到郎大妹老哩,等到花开花又谢,等到团圆月落哩”等等,都反映出等郎妹的幽怨伤感。
还有一种叫“隔山婚”。
婚俗随着客家人的迁徙出现了变化,但传宗接代、守族兴望这个古老的主题没有发生改变,都是以男性为中心,女性为附属地位的。不过话又说回来,客家地区的女性和中原的女性比较,地位是高的了,拿女儿出嫁来说,她的父母非常重视,讲排场,嫁妆尽可能的丰厚,为的是让女儿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三、客家人的丧葬俗
葬礼可以说又是人生的一大礼,甚至比诞生、婚礼还要重要,是邻里、亲属好友进行哀悼、纪念、评价死者的仪式,是祭奠礼节。《周礼》中的《春官》说:“以丧礼哀死之。”客家人有极强的生命意识,通过丧礼表达对逝去者的追忆。客家人“隆丧厚葬”,继承了中原“事死如事生”的丧葬礼俗,但有“买水浴尸”这一环不同。
启慧为了救学生,筋疲力尽,被水淹死,她的学生“一人手持一个瓷碗,排成长队,去溪边舀水”,“向水中抛下了几枚硬币”,“等硬币沉下水,才将碗朝下,舀起一碗水来,离开,朝学校走去——启慧的遗体正停在那里”,学生“用手舀碗中的水,小心地为启慧抹脸”。这种“买水浴尸”的习俗是中原没有的,显然受到了当地少数民族的影响。《文献通考》卷三记载:百越蛮,“亲始死,披发持瓶资,恸哭水滨,掷铜钱纸币于水,汲归浴尸,谓之买水,否则,邻里以为不孝。”
启慧的灵堂上,一对来自深山古寺的尼姑舞“铙钹花”,期望通过这种仪式祭奠亡灵,与亡者相通。客家人在亲人死后,请尼姑或和尚来超度,他们相信人死后灵魂不灭,生活在另外一个地方,仍然能参加和影响人们的一些活动,特别是生产经验多和组织能力强的长辈,在氏族中的影响更大,灵魂不但可以帮助人,也可以害人,所以他们以此来驱邪祛魔,况且儒家中,不患死而哀死,《论语》之《为政》中:“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提倡孝,“事死如事生,事之如事存,孝之至也”。所以客家人为表现孝道,往往会把葬礼搞得很隆重,比中原有过之而不及的。
四、客家人的服饰
服饰反映出一个民族或一个民系的审美观,其中渗透了这个民系特有的一些思想意识。
启慧上路时,戴上了客家妇女特有的斗笠。这种斗笠,又叫苏公笠,非常别致,是用薄薄的竹篾片和麦杆编织成的,除了正面外,四周还垂着16厘米左右长的折迭均匀的布,有黑色,有白色,有蓝色,是客家人所喜欢的颜色,而有意思的是:年轻又没结婚的姑娘还在垂布的两端纺织两条五颜六色的彩带,从有没有彩带可以推出客家姑娘有没有婆家。外观朴素的苏公笠,既可遮头,又可在夏天里遮阳。
启慧见到父亲玉祠时,头上围着碎花头帕。头帕也是客家妇女服饰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不管老少,都系头帕,多以黑色为主,四边绣有花纹图案,中间系一条白色的纱带,显得别有韵味。
客家妇女的发髻上插有一支银簪,不缠足,不束胸,同中原的风俗有很大差别。这是因为客家人的服饰文化中吸收了当地原住民——百越民族的成分,据考证,客家妇女的穿着打扮和历史上的畲族妇女有着很大程度上的相似。同时也因为客家妇女要从事各种生产劳动,外加多次迁徙,不可能使身体受太多的束缚。
五、客家人的建筑特点
客家人的建筑非常具有民系特色,其居住结构、风格均能体现出客家民系意识。
围龙屋是客家人南迁之初,由防御当地人侵袭的围楼发展成的。形式虽多种多样,但一般都按堂、横单元组成大小不同的住宅,围龙屋在堂横组合的基础上,在后面加上类似半圆弧形的三堂四横两围龙。普通的围龙屋为九厅十八井。围龙屋是客家人聚族而居的住宅样式,里面学堂、祠堂、会议厅、厨房、卧室、仓库等一切生活所需应有尽有,既有防御功能,又充分体现宗族观念。围龙屋的房间是按照族内辈份高低自上而下分配住房,并且由族长管理族里的一切大小事务,族长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围龙屋外有晒禾坪,再往外是半月形的池塘,可养鱼,还可防火取水,这里兼收了风水之术。
围龙屋表面上看去比较的封闭,体现了客家人的自我保护意识,同时它又把客家人圈在一个与四周不相联系的范围内,这也是客家人固守中原传统,不愿与土著交往的心理的外在映射。
六、客家人的饮食习惯
中国古代对饮食有很深的研究,客家人把中原灿烂的饮食习俗带到了南方,结合当地的具体条件,创造了有自身特色的客家饮食习俗。
小说中提到了几样客家菜肴:酿豆腐、红苕饭、氽丸子、鱼丸、梅菜扣肉等,几乎每一道菜都浸润着客家人对中原浓浓的思乡之情。
酿豆腐是一道客家名菜,在豆腐里塞肉,就像在面粉裹馅一般,那是因为思乡心切的中原移民怀念北方的饺子,而岭南产麦少,于是以豆腐代替面粉,做成饺子的形状。
客家菜重咸,追求纯正、鲜香、脆嫩和本味的特点,对北方菜有所继承、发展,是岭南文化融合中原饮食文化的体现。
在《客家女》里,我们看到的客家风俗是以中原文化为主,可又不完全相似,究其原因为以下几点:
一、客家人始终以中原名士望族自认,不忘儒家经典
客家先民大多是名门望族,自两汉魏晋开始南迁,来到蛮荒之地,激起他们中原文化的优越感和贵族意识,而其当地风俗为他们所不能理解和接受,加上浓浓的思恋故土的情结,使他们念念不忘中原传统文化,代代教习儒家经典。儒家提倡孝道,从而派生出对祖先的崇拜,对先人的尽孝,所以他们的诞生礼、婚礼、丧葬礼是围绕着传宗接代为目的的,像膝下无子,也要招个女婿,以续香火,更不必说隔山婚、等妹郎、童养媳了。
而且,客家人以耕读传家,生活多苦也要供孩子读书,这一点是众多客家文化研究者都认同的。
二、客家人生活环境恶劣
客家人迁到南方时,平原地带已经被开垦完了,只好退居穷山恶水中,交通、信息闭塞,所以能很好地保留中原习俗,并转化为这个民系的社会风俗。
客家人身居山区,医药卫生条件不利于人生存,子息不蕃,故女性在家庭和在族里的地位由其生育能力决定。而客家男子大多出外做工,留下妇女在家。客家女性就得担起家里的所有农活,又要操持家务,奉养一家老小,所以在家族中的地位是比中原的高。
三、文化交流存在
客家人虽然在较封闭的地方,但与当地的民族有或多或少的接触,从而出现了文化的交流,客家人吸收了某些成分,转化入自己的风土中。如“二次葬”,“买水浴尸”。
南方巫术盛行,客家人在信仰、宗教、意识中加进了这些地区特色,客家人信仰泛神泛灵,随意随俗的自然崇拜、祖先崇拜、鬼神崇拜混合,造成具客家民间特色的神灵观和交感巫术。
总的来说,《客家女》中的民俗描写,充分证实了作者在其学术著作中所说的:“民俗是扎根于民间的,变化相对较为缓慢,是一种长期的沉淀。”的确,民俗在历史发展上有传承性,同样,在地理上也有其浸润扩展的态势,并且在扩展中发生变异,这也是文化的交融、碰撞与激活。
传承与变异,当是民俗两大动态特征。如果没有对客家民俗的深切认识与理解,是无以把握其传承与变异的。当下的某些客家小说,为赶时髦,居然写第一批到达粤东的客家人,主动要求与本地少数民族通婚,这不仅违反了起码的历史事实,而且对这个民系如何长期地坚守其文化边界,从而让这个民系能保持至今的人类学、历史学的重大意义一无所知。没有传承,则谈不上变异。只有变异,则无传承,那客家民系早就不存在了。迄今,不少客家庄仍有不与外族(不仅仅是民族,还包括民系)通婚的严格规矩,这在现代当然是不可取的,但这至少是一个民俗沉淀的证明。
一位作家,尤其是一位有思想、有功力的作家是不会把民俗“等而下之”嗤之以鼻或视为猎奇的,相反,他只会尊重这些民俗,并且对其作出深层的透视,以从中揭示出众多的内涵来,从而使自己的作品更有说服力与厚度,更有永久的魅力。《客家女》之所以百读不厌,其中民俗的成份可以说是重要的原因之一。古今中外众多的文学名著,其成功传世的要诀,难道不也在此么?没有对民俗的深切瞭解 ,也就难以达到现实主义的深度,更难以使文学作品本身更扎实,厚重——这本身也说明作家的功力!
参考文献:
1.黄顺炘 、黄马金、邹子彬:《客家风情》;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3年第1版
2.中华文化通志编委会:《中华文化通志•岭南文化志》;上海人民出版社;1998年第1版
3.中华文化通志编委会:《中华文化通志•民间风俗志》;上海人民出版社;1998年第1版
4.叶炳昌:《中国名城汉俗大观:广州篇》;中国友谊出版公司;1993年6月第1版
5.陶思炎:《史俗探幽》;东南大学出版社;1995年4月第1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