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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纯粹的学者 ——访司徒尚纪教授

  前序——关于司徒尚纪老师

  司徒尚纪,广东阳江人,解放后北大地理系的第一个博士生,于1993年任中山大学教授,1994任博士生导师(改革开放以来中大地理学系第二位博导),专攻历史地理与文化地理方向,在中大执教近三十载,为中大地理系学术建设、教学育人等方面做出了巨大贡献。

  他是学院里唯一一位不做横向课题、专心学术研究的教授,极少担任社会职务,仅有省政府参事一职。他专注于岭南史地研究,是地地道道的岭南地理学人,对学术研究做出了极大贡献,并获得“广东的活字典”的美誉。曾5次获得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著书近30本,包括《海南岛历史上土地开发研究》、《海南开发》、《简明中国地理学史》、《广东文化地理》、《广东历史地图集》、《肇庆市地名志》、《岭南历史人文地理——广府、客家、福佬民系比较研究》、《珠江传》、《珠江文化与史地研究》、《泛珠三角与珠江文化》等等,总计近一千万字,堪称学术等身。

  在“大学精神”“学术不端”等字眼越来越多的出现在媒体,人们感慨大楼起而大师不在的时候,我们有幸采访了司徒尚纪老师。也许在这篇采访文章中尽是溢美之词,但是,都是我们由衷的敬佩之情的表达;也许我们对老师的瞭解稍显片面,但是,我们还是清楚地看到了老师身上闪烁的学者精神和他固守的学术天空。

  一、学者精神之一——执着

  “我有这个机会,就要抓住。把以前没实现的愿望实现”

     ——司徒老师语録一

  司徒尚纪老师1943年出生于广东阳江的农村,“我们农村的小孩整天与牛粪与泥巴打交道,那看到这个美好蓝图(大学校友描绘的理想大学生活)自然心动了”。可以说,与大多数农村孩子一样,这就是老师考大学的原始动力。

  1962年老师考进中山大学经济地理专业,对于一个一直衷情文科的学生而言,经济地理并不是理想专业,按老师的话说,“和文科就比较远了”。

  1967年,老师毕业后,恰逢“文革”。对于一个本应在学校里认认真真地学习的学子来说,文革是一场破坏学术生命的劫难,然而,也许是不幸之中的大幸,老师负责湖南一个书店的图书管理与发行工作,有机会接触到书店内大量的文史哲书籍,老师自言“先读为快”,在这个非常的年代沿续了自己的文史爱好,丰富的阅读量为以后的进一步深造打下了基础。

  1978年,老师参加中大地理系的研究生招生考试。当时的地理系研究生只有农业地理和历史地理两个方向,对文史的爱好,野外地质调查的经历等因素促使老师选择了历史地理方向,并如愿以偿的成为中大地理系前辈、著名地理学家徐俊鸣先生的研究生。从此,老师就在历史地理的学术道路上走下来,这一走已经快三十年了。

  如果这些只是“别无选择”的话,那老师在研究生毕业留校后的第三年——1984年,抓住北大招历史地理方向的博士生的机会,放弃当时相对稳定的工作和生活而极力北上,就是执着精神的体现。而这主要是因为当时历史地理的研究中心在北方,而且司徒老师也希望可以一圆少年时的北大之梦。于是,老师北上了,成为侯仁之先生的第一个博士生,也是解放后北大地理系的第一个博士生,而当时司徒老师为了少时的理想,执着地追求,而甘愿冒着家庭生活再次不稳定的风险。两年之后,学成归来,继续历史地理的研究,他再没有离开中大了。

  北上是老师执着精神体现的话,从北大回来后的二十二年时间里,甘于平淡,毕其精力于历史地理的研究,并以此为主线,涵盖考古学、地名学、民俗学、人类学,以及城市规划、土地利用、国土、环境、海洋…等不同领域、不同层次,这些则是执着精神的升华!老师在学术的世界里自得其乐,煌煌近千万字的著作则让他的心灵得到最大的满足。

  在和老师谈话的过程中,理想、抱负、追求这些词频频出现,虽然老师自称已是“老朽之年”,但这决不是一个老者对晚辈的训诫,而是一名学者的檏素信仰和一名长者对后辈的期望——只是在老师口中平淡却有力地说出而已。

  二、学者精神之二——谦逊、博学

  “不能有什么架子,不懂就是不懂”

        ——司徒老师语録二

  在采访中我们问到,什么是历史地理,司徒老师的问答是,历史地理的研究就是为了恢复过去了的历史景观,为实际提供服务。历史地理是一门具有边缘性、渗透性、交叉性的学科,既古老又年轻。要研究历史地理“既要读书,又要走路”。读书要涉猎广泛,涵盖地理学、历史学、考古学、人类学、民俗学等多门学科。在钻进“故纸堆”的同时,还要“走出来”,做大量野外考察。考察既包括山川河流的自然地理方面,也包括风土人情的人文地理方面。相关领域的学者评价司徒老师在岭南史地的研究中做出了开拓性贡献,更有学者称其为岭南史地研究的集大成者。这些成就是与老师丰厚的积累、大量地实地考察分不开的。而我们却往往只看到司徒老师一本又一本的专著,却没有看到司徒老师背后的努力和付出。

  采访过程中,司徒老师提到他以往的一些求学经历,让我们敬佩不已。历史地理作为一门边缘性的学科,从事这一领域的研究需要对众多的学科有着广泛的涉猎,幷且在此过程中常常会碰到不懂的问题。老师说是“不能有什么架子的,不懂就是不懂。”读研究生时,司徒老师已经三十多岁了,为了补上历史学、考古学、社会学的课,老师常常去旁听这些学科的课程,曾与小自己十几岁的大学新生坐在同一个教室里。与此同时,深知从事这一学科的研究需要深厚的积累,老师从图书馆大量借阅各类书籍,广泛的积累,用我们的话来说就是“坐冷板凳”。但这些积累,正是老师博学的基础,以至于他能从事历史的、人类学的、方志的、地名的、海洋的、规划的等多个学科的研究,并参加其学术会议。

  在短短一个半小时的交谈中,老师给予我们的是一位和蔼的长者形象,平易近人,让我们更真切地感受到老师身上的谦逊与博学。当我们提到网上一个与司徒老师的研究有关的批评时,老师很认真很仔细地询问了是什么批评,哪里错了,说这对他是一个很有用的信息。老师宽容而执着的态度,让我们再一次感受到司徒老师身上的大家风范,对待争论和批评的坦然,既是谦虚又是自信的体现。

  三、学者精神之三——脚踏实地,日积月累   “根本就没有什么寒假暑假,每天都工作到十一二点”

      ——司徒老师语録三

  写专著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何况司徒老师的每一本著作,每一页、每一句、每一个字,都是亲手所写。每一天,从星期一到星期天,无论寒假暑假,老师都没有假期的概念,“礼拜六,礼拜天别人都旅游什么的,我在家里从来没有这个概念”。老师几乎一直都在工作,陶醉其中。因为长期写作,几件毛衣袖子都被磨破了。这几乎是常人不可想象的。即使生活条件并没有得到很大的改善,老师却甘之如饴,每完成一本专著,就会感到极大的成就和满足。一直以来,他几十年如一日地研究、写作,虽然生活简檏,心灵却是充实而满足的。司徒老师说:“一个真正有志气、有理想、有抱负的人,应自我克制,对自己有要求,每一天的时间都很宝贵。每一个人一天过去了,要自我感觉良好,不要为虚度年华而悔恨,须抓住时间。”本科、硕士、博士,无论是在哪一阶段,司徒老师都如饥似渴地学习,珍惜每一天的时间充实自己,这正是其可以在学术上取得如此成就的根本原因。学习是一个日积月累的过程,一天两天没有什么显着的进步,但是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学术的进步和差距将会是天壤之别。

  然而,老师也不是苦行僧、书呆子。从老师写的诸多著作就可以看出,没有充沛精力是完成不了如此巨大的工作量。野外考察,既是工作要求也是贴近自然,放松休息的好机会。考察大山河川时,穿街过巷考察民情时,也让身心得到调解。不仅如此,只要不是雨天或者被其它事躭误,老师都坚持每天锻炼一小时。包括在北大时,也是坚持每天早上五点钟起床在未名湖边跑步。二十多年了,虽然难免小病小痛,但是老师的身体十分地健康,每天都精力充沛神采奕奕,所以,老师才能做到平均每年都可以高效优质地出版一本专著。老师提到,每写一本都要吸收很多的研究成果,按照老师的话说,写一本要阅读五十本还不止。更何况还要有自己的思考,有所发现。

  四、学者精神之四———淡泊

  “不需要他(别人)讲好或者讲坏。这个都无所谓,自己感觉很有意思,那就有成就感。”

      ——司徒老师语録四

  在司徒老师眼中,名利并不是个人可以一直去追求的东西,他并不是持反对态度,只是认为名利这种东西,是一种社会认同。名声不是可以通过某种手段就可以达到的,而是社会对一个人的劳动和成果的一种反馈,劳动和成果才是第一的。做学术做研究不可以一开始就带着这样的功利心理,而是要想着一开始要做出自己的成果来。司徒老师在历史文化地理研究领域中取得的成绩,与其淡泊名利,数十年如一日的稳坐“冷板凳”的精神分不开。当问及何以能做到这些的,老师爽朗地笑了,说,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价值观,自己的理想和追求。我们不能勉强别人都这样子做,但是,别人怎样看我,不需要他讲好或者讲坏。这个都无所谓,自己感觉很有意思,那就很有成就感。在老师的眼里,体现了人生价值,能为社会做贡献,自己有成就感,就够了。老师还说我们在满足物质消费的同时还要向更高层次的精神满足追求。

  再者,司徒老师对待财富的态度也是十分地坦然,他认为物质的消费是无底的,也是容易让人停滞不前的。老师甚至诙谐地举例,对他来说,每月消费五百元和五千元的区别是当五百元已经满足需要的时候,多出的四千五就是累赘。

  谈笑间,感觉到“淡泊明志,宁静致远”的真实写照,也明白了为什么曹小曙老师把为司徒老师写的一篇传记的题目命名为:破履仍思上远峰。

  五、对本科生寄语

  “经济地理、城市规划这两门学科边缘性、地域性都很强,不完全是自然科学、经济科学的问题,与地域文化、社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在学好主修课的同时,要好好珍惜时间,适当地向历史、人文社会科学方面延伸,扩大知识的覆盖面,扩大视野,这对自己以后的研究、学习有很大帮助。”

  老师是一个纯粹的学者,思想境界如世外桃源一般,很淡泊,不出差时几乎每天都在办公室写书,生活要求很简单、很檏素,每天都坚持锻炼,身体保持得很好。在现代商业化的大环境中是很难得净下心来做学问的,而他在一开始、在穷困的时候就已经净下心来,这是现在的大学之中很少很少有的了。

  (采访者:张步晋  冯镭  蔡静珊  史昆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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