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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灶加餐——回忆名师程登瀛


  程登瀛老师被粤西教育界尊称为“登公”,这个大名早在上世纪五十年代初某个春秋就刻入我的脑海中了。那时我在信宜念初中,代数老师告诉我,本地区十七个县市之内有“四大数学天王”,其一是高州中学的登公,其一是我父亲林植英,另两个是阳江的梁元燊和廉江的刘傅卢。

  某高校入选世界级名牌大学和国家级名牌大学,必须具有其广泛的开放性和一批相应级别的大师。某中学入选国家级重点和省重点,也大扺如此。一所名校未必十全十美,可以暂时缺点房子、设备,名师却万万少不得。抗战时期的西南联大,办学条件不异常差劣吗?但有世界大师云集于彼,她就不失世界级名牌大学的光辉,荣获诺贝尔奬的李政道和杨振宁就是从她那里打好基础、取得硕士学位才去美国有所成就的。此前的北京大学,因为拥有金克木、张中行、季羡林等国级大师,才使其东方文化熠熠生辉。学校没有称职的名师,输送不出有益于科技文明的人才,自吹是什么重点名校,谁信!据学界师生传说,高州中学自抗战时期开始成为广东省著名中学,同她聘用了大批从广州避难而来的名师有很大的关系,登公就是其中最受欢迎爱戴的佼佼者之一。

  我是1955年经地区统考选入高州中学的。进校前,父亲同我谈话一个多小时,特别提到该校的教坛俊杰:登公、镇文公、李宗耀……登公毕业于中山大学数学天文系,留校从教,1940年秋转展回到高州中学,其教学水平、质量、经验和师德都数粤西第一流。我佩服父亲的数学头脑、知人论世和见贤思齐。他对登公的评价,也许是惺惺惜惺惺吧!自此以来,每逢听到登公、镇文公、李宗耀之名,亲见他们的状貌,我都肃然起敬。

1956年,新中国提出了“向科学进军”的口号,举办了首届中学生数学奥林匹克竞赛。事过不久,高州中学的数学课外兴趣小组应运而生了。全组约二十人,成员多数是高二高三的尖子,我高一甲班依稀有梁华义、梁启德参加,我也荣幸地被选了进去,辅导老师正是登公。他的办组宗旨很明确:培养优秀人才,待机参加全国数学竞赛。他在小组开场白中说,当时高考成绩平均达七十五分以上的,可以升上北大清华;全国数学竞赛第一名高手拿下七十一分,已使其命题者华罗庚先生高兴得跳了起来——原先华氏估计能拿到四十多分就很不错了哩。登公的结论是:你们小组藴藏有国家级的数学人才,世界属于你们,组员们各宜努力自强。经他一说,组内人人热血沸腾,每周准时听他的专题讲座和课外深层次的多种解题方法,遵嘱要学得自主、扎实、快乐、有个性、有激情、有创见、有独立意志、有强烈兴趣和科幻意向。我至今丝毫未减的数学兴趣,是始于登公的这个小组活动的。当时他尚未到我班任教,但我已常常找他“小灶加餐”,请教某些难题,又从而把这些难题带回班里分发给外围兴趣者钻研解答。我记得最先带给同班的趣味题之一是:“两辆自行车从相距一百公里的甲乙两处匀速相对行驶。每车车头上各有一只蜜蜂也同时匀速飞向对方车头,落脚后又立即折回原车原处,如此反复。如果自行车的匀速是每小时十公里,蜜蜂的匀速是每小时十五公里。问,当两辆自行车相遇时,这两只蜜蜂各飞行了多少公里?”这道题套用现代流行的IQ语来说,如果你的IQ低,就用高等数学的无穷级数办法解它,会又快又准的;如果你的IQ高,干脆用小学生的心算方法求解,也会马上成功。此题一出,两天内人人耳熟能详,连原本课余只管赶看历史演义、某类小说、元明剧本的同学也卷入兴趣群体之中,开玩笑给我加了“数学使臣”、“登公的门生”、“财阀加才学”等外号。登公就有这絶招,三几道趣味题足使萃萃学子心向往之。

  登公以往只教高三两个班的数学课——代数、立体几何、三角函数。我读到高二时有幸由他任教代数和立几,享受他的小灶加餐也相对增多。他的课,何止熟练如神而已,那是题型分析课,加多法演算课,加绘图示范课,加楷书欣赏课,加口手诱导课,加开诚剖理课,加仪态丰标课,是林林总总、高标高质的综合艺术课。他的课外趣味题,香过曹江的“梅花点”,甜过新垌的人面仙桃和妃子笑,成了我班课后不可免之的精神佳果。登公称赞1957届毕业生代表高州中学踏入了黄金时代。果然,这年高考考入重点大学的人数和升大率,仅次于华师附中,名列全省第二,高州中学因此而名声大振。八十年代上天的同步卫星数算组长吴汉基就是这届数趣组员之一。

  我升上高三了,但不无损失。登公奉调到雷州师范学校任教了,我的数学小灶中止了,我班同学也加不了这份“美食”了。有些略懂古文的学友,常常改用唐人的名言,“生不用封万户侯,但愿登公回高州”,藉以剖白自己的厚望。终于,天从人愿吧,最后一个学期,登公兴高采烈回居爵山楼原舍,“我们又见面了,可以重开小灶了,上一届黄金时代的一些肴谱不妨匆匆炮制了”。有趣的是,毕业试后,同学们已分为文史、理工、医农三类复习高考,可哪类的人都一样照前独立思考解答登公的数趣。个别人短时间解不出来的,居然带到高等院校继续钻研。1959年春末,我收到时在华师中文系就读半载有余的大梁同学的第几封道歉信,他“拖了十个月终于解通”了登公所给最后一道“非常题”。试想想,对某学科,如果没有激情,没有兴趣,没有学生责任感,能如此终于完成良师的课外习题吗?

  进入高州中学研习三周年,我基本上掌握了人生中必须掌握的科学知识和人文知识,其后从事科技、党务工作,处处年年得心应手。这根由么?无它,全出于高州中学,首数登公的表率行为。他,他们四大数学天王,1958年8月同时入教湛江市高校。我随父母迁移,同登公或往还切近,或隔壁而居,探询数学,还有八年得天独厚。

  现在,我六十三岁,身体健康,心态良好,才思依然敏捷,深深爱着自己的贤妻、儿女和乖孙,家庭美满幸福,天伦之乐无穷。这也符合高州中学的祝愿吧!值此母校一百周年纪念之际,我深深悼念已经仙逝的程登瀛、覃恩汉、熊清明、梁镇文、李宗耀、梁裕通、卢开隆、莫世光、朱耀文、陈怡森、陈文昭、苏普元、林植枢诸位良师以及他们言传身教的业绩,愿他们泉下永安;衷心祝福屈伟昌校长和苏宪章、许振南、钟竞达、万朝琛等南箕北斗健康长寿,瓜瓞绵延,代代称心!

  名校名师,恩同父母。登公于我,德义尤殊。十二三年,力催跨灶;分离遭劫,寄语如亲。至其述职回天,加餐难再;及此音容活现,余味长存。口笔直传,吟成两韵,七言为跋,敬祝仙安——

  难撤贤师小灶香,留言后代记肝肠:

  爱生如子登公颂,编作遗文第一章。

  (作者系高州中学1958届校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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