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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江文化在南中国海文化圈的历史地位及当代契机


      当人们津津乐道广东或珠江文化的“北伐”或对内地的辐射之际,却大大忽略了珠江文化的“南下”。事实上,作为辐射东南亚及至世界华人的文化,在中国文化的大背景下,起到直接作用的,便是珠江文化——以广州为中心的珠江文化了。这种文化辐射,不仅仅是在经济上的整合与循环,其意义绝不可低估。尤其是1997年香港的回归,将促进这种辐射。

      一、珠江文化在南中国海文化圈历史上的占位优势

      一个民族的迁徙与流动是经常发生的,他们从一个区域向另一个区域移动,也就带来了文化的流动。广东人,含粤人、客家人、潮汕人近代的历史大流动,也就将中国文化,尤其珠江文化,带往了他们新迁居的区域。

      珠江文化在拥有2500万乃至更多华人的东南亚的辐射作用比世界上任何一个区域都要大。在东南亚,从严格的意义来说,华人无论如何不能算是移民的了——至少在新加坡、马来西亚早已承认了这一点。因为华人不仅在该地占有相当比重,而且比其他人种到得更早。华人到达东南亚,远比自称为当今美国的主人的开拓者——乘五月花号抵达北美的英国人要早得多,不是早一个两个世纪,而是一两千年。早在2000多年前,广州就已通过海上丝绸之路,对东南亚文明起到了启动性的历史作用。2000多年来,华人及其文化在这个范围内已具备了占位优势。

      正是在这一点上,中国戊戌变法领导人之一、一代大师梁启超在《世界史上广东之位置》一文中,不仅指出广东地理上的天然优势,还指出其文化雄踞于东南亚之上。

      对东南亚而言,华人所代表的华夏文化,是具有最强大的历史优势的——几千年的文明史,所创造出的绚丽多姿、深沉厚实的文化,是任何其他根底很浅的文化所不能匹敌的。虽然英、法、葡萄牙、荷兰殖民者用武力推行了它们的所谓“文明”,幷一度成为该地区的统治文化,可是,却始终未能在东南亚抵消掉华夏文明的影响。殖民主义在东南亚的结束,与华人的反抗是分不开的。甚至中国的革命,尤其是辛亥革命,就得到东南亚华人极大的支持。这种文化的历史占位优势,还表现在东南亚的民族独立运动上,不少华人均是反殖民主义的领导者。最著名莫过于李光耀先生,早在1950年大学毕业后,就成了一名天然的民族主义革命领袖。正是东南亚蓬勃的民族独立运动,极大地摧毁了殖民文化,而回归民族文化。东南亚的华人文化,同样也对中国大陆的文化产生积极的影响,本身亦已不可“划分”出去。所以,不存在加以认同的问题,他们本来是一家人。

      作为世界古代四大文明中唯一不曾覆灭的华夏文明,无疑应在其辐射圈内产生更大的历史效应。它与印度佛教文明在东南亚的交融,至今仍可以看到曾有过的丰硕果实。所以,在东南亚文化圈内,珠江文化有着很大的覆盖面,幷从中占有主导地位,它完全可以创造出更灿烂的成果来。

      当然,我们绝不可对那里已有的“多元文化”持排斥态度。其实,哪怕是一种文化,本身也具有多元性。如把中国文化说成是单一的儒家文化而排斥道家文化,显然是极为片面的。何况在东南亚已有上千年传统的佛教文化,在唐代也曾大大地激活过中国的文明。佛教文化对中国文化有独到的贡献,这已为众多学者所公认。事实上,珠江文化在东南亚与其他文化共存已有着悠久的历史。我们现在所需要的,是如何让珠江文化在东南亚发挥更大的优势,让那里的主人之一——华人,更好地发扬优良传统。

      二、珠江文化圈在地理空间上的重心优势

      假如我们以南中国海中心一点为圆心的话,所划出的一个大圆——文化圈,我们将看到,广州作为珠江文化的代表,正处于这个圈的北半圆的重心上,有中国史称的“坐北面南”的巨大优势。而这个圈的东部,则为菲律宾、文莱(该国华人占近一半),南部则有新加坡(华人占77%)、印度尼西亚(华人近700万),东边则有泰国(华人约500万)、马来西亚(华人约500万)、柬埔寨、越南(原越南华侨占200万以上)。从大量的资料看,珠江文化在各自不同的区域,也有其不同的特征,如在泰国,可以说是潮汕文化占了上风,而在马来西亚,则有“客人开埠”的传说,证明客家文化在那里有较深影响,同样,新加坡客藉华人有很高的地位。当然,在所有这些地方,作为珠江三角洲的广府文化,占有更大的比重。

      无疑,在这一地理环境中,华人所形成的社会的、语言的、风俗的、道德的、信仰的文化特质,都共同确立在显着的珠江色彩上。

      而今,亚洲“四小龙”,有“三小龙”位于这个文化圈内,即香港、台湾与新加坡。加上广东与福建在改革开放以来长足的发展,非常明显,现在它是全球经济最为活跃、最有发展前途的地带,足以带动起其他各方的发展,何况马来西亚与泰国均有争“五小龙”的姿态,而广东也加入了这一竞争之列。

      因此,有人把南中国海,称之为今日的地中海——将哺育出2l世纪崭新的文明来。将粤闽算入,这南中国海经济圈或东南亚文化圈所具有的潜力是十分惊人的,它拥有近5亿之众,相当于不包含前苏联的整个欧洲的人口,重要的是,它正处于崛起中,所释放的能量难以估计。

      如果没有文化的维系或深厚的文化土壤,这里的经济一体化及进入良性循环难以实现。因此,这个地区,同样需要一种凝聚力,一种向心力。而产生这一凝聚力的,却唯有华人文化,也即是珠江文化。

      于是,更多的更广泛的华人群体(也包括被同化的其他种族)共同参与珠江文化的创造,幷在珠江文化特有的兼容特质上,对已共存的其他文化予以更大的整合,从而使珠江文化的层次变得更高。

      珠江文化的中心——广州,它挟中原文明深厚、伟大的传统,同时,它又面对着一个广阔的、需要它去拓展的新文明的海洋——它被誉为今日的地中海。

      从地理上,它又处于从东亚至东南亚西太平洋岸线的中心,处于大陆腹地与南海的连接线上,处于正在发达的地区与正要发达的地区的交汇点上……这是很微妙的文化地理。它深刻地揭示了经济与文化发展不平衡的经典论断——背负的是文化深厚而经济贫乏的内陆,面对的是经济发达而文化滞后的海洋。那么,在这个支点上,如何扭转乾坤,使双方均在两个方面一同发达起来,这是很值得探究的问题。

      这也正是珠江文化的历史契机。

      三、珠江文化的历史契机:传统、时差

      说南方“文化北伐”,实质上讲的是现代观念的北伐,或现代文化的北伐,大可不必说成是珠江文化的北伐。

      因此,在很多人喋喋不休讲珠江文化的异质性与叛逆性,乃至反传统时,笔者恰恰持不同的看法。而当人们高呼“世界化”之际,笔者却处处疾呼“民族性”,当人们要摒弃“教育性”与“道德主义”时,笔者却提醒大家注意如今西方的“道德回归”。这是处在不同历史阶段的人们心理上的“时差”。

      大凡从北方来的,无一不感到广东生活中的伦理化倾向,他们甚至开玩笑说,广东女子连“婚外恋”都不懂,而北方已惊呼这已泛滥成灾了。有人讥评广东如新加坡,经济上开放,文化上却不开放,亦不失为儒家管理的典范。这些议论,是非曲直且不去理它,却多少反映出某些广东的文化特质……

      而珠江文化的“南下”——下南中国海,恐怕靠的是传统而不是别的。

      我们不难发现,无论是新加坡,还是香港的文学、影视,都带有强烈的道德说教、去恶扬善的色彩,甚至于因果报应、生死轮回都有——在西方,以Ghost(鬼魂,汉译为《人鬼情未了》)为代表的一大批艺术精品,都有这种伦理化倾向,它反映了当前西方社会所迫切需要的“道德拯救”。这是对60、70年代“嬉皮士”们反叛的时代的一个反拨。

      当然,港新此类作品,不少带有后现代主义膺品的意味,让人感到浅薄、浮泛,无法同中国大陆的艺术精品相抗衡。当珠江文化挟中原文明的深厚历史背景,就可以在东南亚大有作为。

      珠江文化绝不是浮浅的、单色的,同样有其历史厚度。这就使得今日的珠江文化的“南下”更具有历史的潜力与现实的张力,使整个东南亚华人史具有壮阔的大背景:他们的南徙,与几千年汉民族不断地往南方发展是相衔接的。

     不少人津津乐道提珠江文化的市井味、享乐性、商业化……,幷凭此把自身与中原文化相对立起来。其实,这是缺乏历史眼光,也缺乏现实感受——君不见佛道文化在岭南如今处处可见,而儒家文化更比比皆是,因此,如何继续虚心地、积极汲取、融聚中原文化,恰巧是这些人所应补上的一课。简单划一的什么“南北文化”之争,在界定上本就有很大的谬误,过去讲的南北文化,是讲的儒道之分;后来刘师培亦有过精辟独创的论述,这里就不赘叙了。

      李鸿章曾惊呼中国面临“3000年来未有之变局”之际。可否意识到,他指的文化南移,由大陆文明走向海洋文明的“变局”,今日亦正在继续而且会在南中国海上走向辉煌?!

      珠江文化今日所面临的历史使命,便是由此确定下来的。

      四、把握优势,在未来的文化竞争中“先着一子”

      人们说,广东或广州,Canton,是中国走向世界的Passport(护照),这是不无道理的。但是,一切都是双向的,我们走向世界,世界也在走向我们。当我们走向东南亚文化圈时,东南亚文化圈也同样把我们拉进去。其实,香港本身,已有了不少东南亚文化的影响,幷开始渗透到了广东与整个中国大陆。香港的文化产业,如今我们不也正在汲取其经验幷已有所效仿与更新么?同样,如今不少学者亦注目于新加坡的传统文化教育方式,那种取之于中国却又有所演绎、更新的儒家管理方式么?如今泰国等一些国家,正在大力提倡华语教学,有的国家亦将华语当作官方语言之一,亦反映了文化上的双向吸收。让东南亚作为世界走向我们的重要一步,文化的作用就起到了根本性的作用。某些发达国家的学者们早就预言,未来的竞争,归根结底也就是文化的竞争。在东南亚,珠江文化的优势是显而易见的,为什么不及时把握这一优势,从而投入未来的竞争之中?

      目前,在广东,也有一种追求短期效应的浮躁的文化心理:理论上不求甚解而乱给自己贴上闪光标签,拒绝接受别人批评,满以为自己也可以当上文化暴发户的夜郎自大……凡此种种,已危害不浅,如不及时纠正,势必阻碍作为长期的、高屋建瓴式的文化战略规划的制订、确立与推行。“小家子气”,也足以使广州成为国际文化大都市的宏图难以实施。

      因此,有必要在珠江文化的中心——广州,建立起一种经济与文化的互动机制,使这两翼均得到充分发育,而不至于畸型发展,失去平衡而造成殒毁。如何以广州为“龙头”,面对东南亚或南中国海文化圈,开掘整个大陆的文化资源,幷将这文化资源播撒到更广的区域。

      如前所述,香港由于其局限,1997年以后,它在文化上的影响——对整个华人世界而言,势必无法与作为珠江文化中心的广州相匹敌的,所以,在文化开发方面,广州必须有所准备,在1997年之前就应有一个大的勃兴,这才可能承担起这之后的历史重任。过去,香港已有用文化产业手段开发珠江文化资源成功的先例,如前所提的影视,以及旅游、饮食等等,但仅限于大众文化与泛文化上,不过,这仍然有借鉴作用。假如在广州,能出现如巴黎的蓬皮杜文化中心或纽约的林肯艺术中心类型的珠江文化中心的设施,幷形成或达到国际级的标准,亦不愁整个东南亚文化圈不以其为骄傲。当然,更重要的是,须有大师级的文化人,作为数面旗帜树立起来,产生广泛的号召力。

  广州要有自己的“精英文化”,形成高层次的文化氛围。

      乍一看,广东是缺乏“精英文化”的,或者说,精英文化在广州尚未形成气候,而这,恰巧是广东的危机。人才可以引进,但本地的文化精英,无疑需要发掘与培育。其实,广东自身不是没有人才,目前广东在引进上做得不错,发掘却大成问题。近年来,京沪津等地大量破格提拔人才,可在广东,只要到人事部门一查,究竟有几个给破了格。某些学者的学生在外已破格提了教授,可自己在广东还在熬年限、等指标,这说明了什么?

      同样,广泛的社会办学似已成了风气,但是,高层办学至今仍未开始,大学招生质量仍成问题,而广东的博士点、硕士点,较之京津沪来说,更是少得可怜——这也与“精英文化”密切相关。一个大都市的灵魂,则在于它的几位著名的科学家、哲学家、文学家之类现代文化的大师,这点,我们是无法与京沪相比,甚至,不能同天津相比。没有高层的教育、科研的设施,无论如何也形成不了自己高层次的文化氛围,又如何对南中国海文化圈产生强光下的辐射作用呢?当上海挟长江流域大开发作为龙头出现在中国的东部,广东——这被小平同志称之为中国改革开放的龙头——其“龙头”的地位又能保持有多久,或者现在业已或多或少地失落了呢?是自甘退隐还是奋发图强?是“认命”还是“抗命”……这一切,都是不能不认真对待的。

      在1997年回归祖国的香港参照下,广东的改革开放一定能继续站在中国改革开放的“龙头”上,因为作为南中国海加上珠江流域的潜力,其发展是无可限量的,珠江文化的辐射力与凝聚力从来是呈正比的,在欢呼太平洋时代到来之际,南中国海作为今日的地中海将成为这一时代的先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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