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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西江在汉唐的经济发展看珠江文化


  纵观中国古代经济发展,中部偏西的黄河中游地区是我国经济、政治、文化的摇篮和中心。之后,逐步向东南方向转移至长江流域的中下游地区,最后再向东南沿海地区发展,形成现代经济发展的格局。可以说,中国是经历着河流文化到海洋文化的发展进程。

  岭南地区的经济、政治、文化的发展,也有相似之处,即从西江流域偏西地区开始发展起来,然后向东南方向移动,最后向沿海地区发展。现将此轨迹阐述,则可见一斑。

  一、汉至南朝时期的西江流域地区经济的开发

  春秋战国时代,楚国是七雄的最强大者,疆域为七国之冠。它除了与中原交往外,还融合境内的少数民族的文化。由于楚国与岭南地区毗邻,楚文化在吸引了中原文化后对岭南更发生直接的影响。

  秦灭六国后,于秦始皇二十九年(公元前218年)发兵50万,“一军守镡城之领(岭),一军守九疑之塞,一军处番禺之都,一军守南野之界,一军结余干之水。”〔1〕于东西五路南下统一岭南。因当时陆路交通工具不发达,所以秦军主要从西路水路南下,即“一军守九疑之塞”,“一军守镡城之岭”。即一军从湖南宁远县的九疑山前的深水(又称潇水)而下经零陵入湘江,经萌诸岭入封水(今贺江)转郁江(今西江)到番禺;一军在今湖南西南端靖川一带,跨越城岭,下漓水(今漓江)至苍梧入郁江(今西江)下番禺。

  秦统一岭南后,于秦始皇三十三年(公元前214年)将岭南地区设置桂林、象郡、南海三郡,辖境相当于今广西、广东、越南北部、中部和海南岛。幷“徙中县之民于南方三郡”,〔2〕使秦朝真正成为“南至北向户,幷据河为塞,幷阴山至辽东”的空前统一的大帝国。这些“中县之民”带来铁制生产农具,应用于生产中。两广出土的100多件当时的锄、锸、镰等农具,说明岭南地区农业文明的进步,农产品的产量增加,致使封建剥削成为可能,从而促使岭南地区奴隶主向封建地主的转化,和少数自耕农上升为地主。这是以西江流域伊始的岭南地区社会经济的一个重的质的飞跃,使岭南的封建文化得以开始发端。

  西汉继续推行郡县制,将岭南分为南海、苍梧、合浦、郁林、珠崖、交州、九真、日南、儋耳九郡。基本上属今广东省者是南海郡,部份或小部份属广东省者为苍梧、合浦郡。苍梧郡治在广信,辖10县,在今广东省境者有广信县(今封开及广西梧州)、端溪(今德庆)、高要。汉武帝元封五年(公元前106年),设十三刺史部,岭南地区称交趾部,治所亦在广信,史称:“广信……刺史部。”〔3〕广信处于岭南东、西部的心腹之地,当邕、贺、桂三江交汇之处,诚东粤之襟喉,握水陆交通要冲,对岭南地区的经济文化发展具有重要的意义。从广信以东至郁南、德庆、高要等西江流域地区,由于其东联南海郡,西溯浔江而连郁林郡,又通过漓江北联灵渠与湘江以至长江沟通;向南又通过高要的新兴江再经陆路后直接通漠河连接高、雷地区等。这种优越的地理条件,使其成为岭南开发较早和经济发达的地区。

  汉代西江流域地区经济发展的重要标志是人口的增加。据史料记载,西汉时苍梧郡有“户二万四千三百七十七,口十四万六千一百六十”;东汉时增至“户十一万一千三百九十五,口四十六万六千九百七十五。”〔4〕而此时,南海郡的人口仅为94258人。可见,西江流域苍梧郡的人口列于岭南诸郡之首。人口的增加,使农业生产获得充足的劳动力,为西江流域地区农业生产的发展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汉代西江流域地区的稻作文化和园艺文化获得了一定程度的发展。在广西梧州地区发掘出土的汉代的各种农具、粮食等遗物、遗址就是佐证。如贺县市莲塘发现的东汉墓地中的两把铁犁,〔5〕经考证是由北方经贺江传入“封中”(西江支流贺江流域一带地方)的。由于铁制农具使用于耕作,使西江流域的粮食不断增加,粮食充裕,仓库储存不少粮食。汉代苍梧县出土的汉墓发现的立柱式铸铜粮仓模型,保存有残留的若干稻谷化石,就是很好的说明。〔6〕东汉时刘熙《释名》卷4中提到名为“苍梧酒”的米酒,说明粮食有余用以蒸酒,显示了苍梧地区是一个重要的产粮区。稻作文化获得相当程度的发展,西江流域一带地方的方言中有很多以“那”字为起首的地名,也是标志之一。例如高要县的“那落”,新兴县的“那康”,等,就是越语水田之意,一直保留至今天,是为汉代西江流域稻作文化发展遗留下来的片羽吉光。与此同时,西江流域的园艺文化也发展起来了,梧州市鹤头山东汉墓出土的铜盘中盛装柑橙类的果核化石,〔7〕就是例证。又汉代苍梧有个被誉为巨孝的人叫丁密,他“非已耕种菜果不食”,“非家织布不衣。”〔8〕可见,汉代苍梧一带地方的经济作物已获相当程度的发展。到了西晋时期,稽含在其着《南方草木状》一书中,就记载“苍梧多荔枝,生山中,人家亦种之。”〔9〕当时能将荔枝从山中野生引种到田园,应该说是园艺文化的一大进步。

  在古代,稻作文化和园艺文化是社会文化发展的基础。在两种文化的带动下,西江流域的工艺文化也获得了发展,具体表现是西江流域手工业生产发展起来了。梧州富民坊出土的西汉烧窑遗址,旺步东汉墓地的铜碗,工艺精湛,碗底刻有“章和三年正月十日钱千二百”的字样。〔10〕云浮市出土的汉代铜鼓,经过测定其含锡量为127%,含铅量为109%,属铜、锡、铅三元合金,其含锡量比之春秋末年《周礼·考工记》所记载的“六分其金而锡居一”的铸鼎略低一些,但技术也是不差了。罗定出土的战国铜鼎与中原的青铜文化有渊源关系,其铸造方法就是中国传统青铜工艺在岭南的具体运用。1980年,德庆县出土的一件陶船模型,长54cm,高20cm,分为头舱、船楼、舵楼,还有操舵状俑人,可以说明当年西江流域造船技术和工艺水平是相当高明了。〔11〕

  汉代西江流域的货币文化也有所发展,从封开县江口镇蛇冲口出土的五铢钱、货泉铜钱、铁刀、银指环等货币文物可以得到说明。〔12〕

  汉代“封中”的封水(贺江)在今封开县城江口镇处注入西江,成为东、西、北交通的枢纽,史称:“货之所贸,诚临封之奥区,幷广于咽吭也。”〔13〕封水和漓江分别在今封开县城的江口镇及其西北23公里的梧州注入西江。封开至梧州一带地方是汉代有名的广信县,是当时岭南北交通的枢纽。由此溯水而上,经桂林接通灵渠与湘江以至长江沟通;溯西行,可往广西左江而至越南;而西行不远,从今藤县溯北流江至北流县,过鬼(桂)门关再顺南流江而下至合浦,复由海道或接陆路至徐闻出海;向东可至番禺出海。可以说,广信地区是汉代岭南与中原交往的枢纽。封开县发现杏花村的河床有一处100多米长、1米多厚的西汉文化层,正是汉代“封中”交通发达的遗迹。

  吴至西晋时期,苍梧等郡的俚人,皆为耕种所需要而酷爱牛犊及水牛,不惜“以子易之”。〔14〕说明此时已经普遍使用牛耕。

  到了南朝,西江流域已普遍使用牛耕和铁农具进行农业生产。农业技术也发展到了一个新水平。1980年,梧州南朝墓葬出土的陶质耙的模型,显示了犁田而后耙田的精耕农业技术文化已在西江流域地区发展了。经济作物的种植也开始了。肇庆产茶的记载就是有力的说明,史称:“酉(西)平县出皋卢(过罗)茗之利。茗叶大而涩,南人以为饮。”〔15〕

  二、隋唐时期西江流域地区经济的发展

  隋朝取消郡一级的地方建制,实行州、县二级管理体制。时广东有潮、循、广、连、洭、罗、合、封、高、冈、建、泷、新、端、越、崖等16州,其中封、泷、新、端四州属西江流域地区。大业三年(607年),废建、罗、冈、新四州,又改行郡县制,将端州改为信安郡,封州改为苍梧郡,下辖高要、端溪(今德庆)、乐城(今德庆乐城)、新兴、博林(今高要西南)、平兴(今高明西)、封川(今封开)、都城(今郁南)、苍梧(今梧州市)等县。唐初承袭隋制。但从中宗到玄宗开元二十九年时期(684—761年),改为道、州、县三级管理体制。天宝元年(743年),又改州为郡,今广东省内有24郡93县。西江流域地区分为高要郡、晋原郡、新兴郡、云浮郡、临封郡、开阳郡等。

  隋唐时期(581—907年),广东西江流域地区的经济发展上了新台阶,其重要标志是人口的增加和人口密度升高。据大业五年(609年)统计,时西江流域人口密度大于中、东部,其中又以信安郡、永熙郡为最,每平方公里达到203户,居全省第一位和第二位。到了唐代,信安、永熙、苍梧郡的人口密度(此时行政建制改为端、封、康、泷、新等州)为每平方公里2—3户,虽然略低于韶州(每平方公里47户),而屈居第二,但仍比广州、潮州等地为高。又由于韶州面积大于端、康、封、泷、新等州,因此实际上西江流域各郡的人口度比韶州为高。

  由于西江流域地区人口多,使农业生产获得充足的劳动力资源,从而促进隋唐时期该地农业生产的发展。首先表现在耕作技术上,元和年初(806年)《龙城录》记述一个高要农民关于当地耕地的方法:

  深耕穊植,时耘时耔,却牛马之践履,去螟螣之戕害。勤以朝夕,滋之粪土,而有秋之利,盖富有年矣。〔16〕

  这说明其时西江流域地区的农民在农业生产中已掌握了深耕细作、合理密植、中耕耘田除草、培土施肥、防治病虫害和畜害等一整套先进耕作技术了。与此同时,新、泷州的农民还创造了一种利用养鱼除草肥田的新耕作方法,史称:

  拣荒平处,以锄锹开为町畦,伺春雨,丘中积水,即先买鲩鱼散于田内,一二年后,鱼儿长大,食草根幷尽,既为熟田,又收鱼利,及种稻,且无稗草。〔17〕

  这是一种独特的耕作方法,时人称赞为“乃齐民之术”。可以说,这是开珠江三角洲地区于宋、元、明、清时期的“果基鱼塘”和“桑基鱼塘”多种经营农业生产技术的先河,显示了西江流域稻作文明的先进水平。

  同时,西江流域地区种植经济作物的多种经营农业也发展起来了,其中尤以种植柑桔着称,幷掌握了一整套柑桔保鲜的技术。一般是果农在秋冬柑桔将熟时,用布复盖,至次年春夏,使其果皮仍保持青色,味道则有甜中带酸,更为可口。武后时被贬为泷州参军的宋之问曾亲眼目睹这种保鲜柑桔的技术说:“林暗交枫叶,国香覆桔花”〔18〕。果农还十分注意改良柑桔的品种,如新州果农经常引种端州高要县的优良柑桔种植,使柑桔“形味俱变”,“其苞大于升者”,“皮薄如洞庭之橘,余柑之所弗及”,故名之曰“变柑。”〔19〕新州果农这种改良种植柑桔的技术,是我国果树品种改良的首创,也是最早的记载,在中国果树栽培学是有相当高的学术价值的。

  隋唐时期,在稻作文化的带动下西江流域地区的手工业生产也相应发展了。矿治业方面,西江流域一带以淘金而着称于粤。史称:

  江溪间皆产金,侧近居人以木箕淘金为业。〔20〕

  唐后期诗人许浑亦赋诗记述:“洞丁多石,蛮女半淘金。”〔21〕生动地描绘了西江流域地区人民淘金的热潮。唐代西江流域地区开发银矿也实属不少,全省计有77州产银矿,而康、泷、端、封、新五州所产银矿,占全广东产银州的30%左右。同时,陶瓷业已相当发展,在全省28处窑地中,西江流域地区有9处,占324%。其他如封川的蕉布、各州县编织的鱼笼等手工业也颇有名气。

  更值得秉书的是端州、康州的制砚特种工艺手工业的发展。其中又以高要的“端砚”而闻名全国。端砚产地羚羊峡斧柯山端溪水一带及七星岩至鼎湖一线的山岭中。其开采始于唐武德之世。〔22〕至唐后期形成了“洞丁多石”的采石制砚热,从而成为端州最有名的制砚基地。幷且积累一整套采石制砚的工艺手工业生产经验和生产技艺。从资料上看,端砚从采石到制砚,工序繁复,费工又费时。在唐前期,端砚的制作讲究实用价值,形状多如箕形,时人称之为“袖手砚”。中后期的端砚制作注重实用与艺术相结合,即既实用又美观。在砚体雕刻各种各样的仿古纹饰,风格古朴华贵。端砚石质坚硬细滑,颜色多样,具有绚丽多彩的天然花纹,外观格外雍容华贵,甚得时人称道:

  唐人最重端溪石,每得一佳石,必梳而为数板,用精铁为周郭,青州(今山东青州县)人作此至有名家者。〔23〕

  唐人初时用砚以山东青州砚为时尚,后有“端砚”,则青州砚相形见拙,连青州人也以端溪石作砚了。足见“端砚”为后起之秀,一时名声大噪,极受世人珍重,正如李肇所云:

  内丘白瓷瓯,端溪紫石砚;天下无贵贱通用之。〔24〕

  其他如唐代著名诗人杜甫、刘禹锡、李贺、陆龟蒙、李山甫、皮日休、李咸用等均有诗赞颂端砚者。说明端砚这种工艺手工业已长足发展和着称于世了。

  隋唐时期,西江流域地区的交通发达又是其经济发展的一个标志。其时,从广州出发沿西江而上,经端、康、封州至达梧州,然后溯桂江、贺江而上,路经富(今广西昭平县)、昭(今广西平乐县)等州直到桂州(桂林),再涉漓水至灵渠经湖南的永(今湖南永州市)、衡(今湖南衡阳市)入湘江,与长江流域沟通,溯汉水而上,可达首都长安,全程5040公里。亦可在邓州分叉,越过鲁阳关(今河南鲁山县西南)、汝州(今河南临汝县)可达洛阳,全线长5085公里。敬宗宝历初(825年)、咸通九年(868年)两次大规模疏浚灵渠,使渠道畅通,“虽百斛大舸,一夫可涉。”〔25〕可见,此时西江流域仍是岭南漕运、商路的主要通道,对岭南经济文化的发展起着重要的作用。

  同时,西江水路还有一条泷州线,从广州出发,沿西江而上至康州,南折人建水(今罗定江)过泷州、窦州下茂名水(今茂名鉴江),可直到粤西的高、雷、廉等地。

  再次,从广州出发沿西江而上至封开、梧州后,溯浔江而上,至邕江而上邕管、客管和安南等地,向西延伸可到南诏、剑南、黔中。贞观十三年(639年),渝州(今重庆市)人侯弘仁就是“自牂牁(今贵州黄平西北)开道,经酉赵,出邕州,以通交、桂”,〔26〕此路与“安南通天竺道”相连,可达天竺(今印度)、东南亚诸国,成为一条国际性边贸交通线。在唐代,交通主要依靠河流水路的情况下,西江流域及西江水系更显出其在发展岭南经济的重要作用。在当时广东沿海航线还不是完全发达的情况下,更是如此。

  正因为如此,当时广东与西江流域地区以至北方的商业贸易也有赖西江去沟通。致使西江沿途的高要(肇庆)、新州、封州、梧州均成为商业繁盛之地。广州地区的盐产及手工业品以及阿拉伯人的洋货,均沿西江源源不断而西、而北,运至全国各地。北方、西部的土特产品也经西江源源东运到广州出口。使广州成为唐代中国对外贸易的第一大港口,也是世界最大的贸易港口之一。

  随着上述农业、手工业、交通运输业的发展,西江流域地区的货币经济也相当发达了。当时岭南地区的货币是铜钱和银。根据敦煌出土的《天宝间地志残卷》记载,岭南各州公廨本钱数量,其计量单位用贯(钱)和两(银)。其中在广东境内的22州中以贯作为计量单位有广、韶、循三州;而以两计量的在西江流域的端、封、康、泷等州。说明西江流域货币在商品交换中的价值已超过广、韶、循州。更值得注意的是,当时广州等州的通货主要是铜钱,而端、封等州则因这里盛产银矿而普遍使用银币为通货。银属贵金属之一,银币作为货币在西江流域地区比广州率先通用,实是开中国后世银本位货币之先河。这又从另一侧面反映唐代西江流域地区经济发展的水平。

  三、西汉中后期至隋唐时期西江下游珠江三角洲经济的发展

    从以上汉至隋唐西江流域地区的人口、农业、手工业、交通、商业和货币等经济部门发展的历史事实,我们不难看出,岭南经济的发展是以西江流域地区为源头的,然后逐步顺西江而东南移至沿海地区(即今天我们所指的珠江三角洲)发展。事实上从西汉中后期开始,西江下游的珠江三角洲的经济也逐步发展起了,而且大有后来居上的势头。

    在农业稻作文明方面,东汉以后南海郡的番禺一带,水稻生产开始脱离“火耕水耨”阶段,逐步使用铁犁、牛犁、施人粪肥、秧苗移值、一年两造的精耕细作技术,据考古发现,西汉以降,番禺一带已有陶牛模型随葬;东汉后期79座墓出土陶牛46件。广州沙河顶一座东汉墓出土一件单独作畜圈的陶牛图,圈内有两个牧人俑和5头陶牛;〔27〕佛山澜石东汉墓出土陶牛3件,幷有1件陶水田模型,水田面被田埂分为六方,一手扶犁耕田状。〔28〕此为一人一牛的犁田方法,比较北方早期的二人抬扛的耦耕进了一步。至于铁犁的形制,该水田模型塑出两个:犁头大而长,横截面成等边三角形,纵截面成形。〔29〕这样的犁既能破土开沟,又能向两边翻土和分土,比汉初阶段的犁进步了。这就说明,东汉时期南海郡部份地区已较广泛使用牛耕,而且在耕作技术上是相当先进的。而这些铁犁与上述广西贺县莲塘的东汉墓发现的铁犁相仿。〔30〕

    吴晋时期,农业、手工业和商业的进步向广东中部、东部地区发展。到了唐代,广东珠江三角洲、北江、东江一带地区已相当普遍使用铁农具与牛耕,使广东农业进入了精耕细作的阶段,幷开始水稻一年两熟和海南岛一年三熟的耕作,提高了土地利用率与复种指数,促进粮食产量的提高,贞元年间(785—805年)每亩产量达到2斛,〔31〕接近了江淮地区水稻亩产3石的水平,说明广东部份地区的粮食生产已接近全国领先的地位。到了宋、元、明、清时期,东部、中部和沿海南部地区的经济发展后来居上,慢慢超过了西江流域中上游地区。这同中国整个经济历史的发展脉络基本上是一致的,是符合广东二千年来经济发展的实际的。

    经济是基础。正是由于西江流域地区在汉唐时期经济的率先发展,因此,作为广府文化一部份的西江文化也率先得以发展起来。无论是教育、学术、艺术等方面,都是最早兴起的地区。不少由于种种原因而聚集于西江流域的汉唐文人学士,或教授学生,或研究学问,或著书立说,宣传中原儒家文化,其推动岭南文化的进步之功不可灭。据不完全统计,两汉南下苍梧及西江流域的学者所着学术著作达20多种。〔32〕其中以经学大师陈钦的《陈氏春秋》、陈元的《左氏同异》影响最大,可以说当时左氏春秋学在岭南的一个重要学派,在全国学术界中占有一席之地。岭南经学可算以二陈为嚆矢,正如民族学家徐松石先生在其着《粤江流域人民史》中所说:

  自从这时(指汉武帝平越,即元鼎五年)以后,岭南文教大兴。有广信人(即今苍梧)陈钦,字子佚,治左氏春秋,王莽从他受学。他的儿子陈元,字长孙,亦精左氏春秋,官至议郎。岭南经学,实以二陈为始〔33〕。

    科举人才也在各州之前。可以说,西江文化开了广府文化的先河。这一点,香港大学教授罗香林先生早在三十年代就指出:

    扼西江要冲的苍梧,遂成为中原文化与外来文化交流的中心。现在的广东封川就是汉代交州刺史的驻地及苍梧郡治的广信。当时的珠江三角洲,虽然也有相当的学术成就,但可以代表广东学术思想的,还是西江中部的几个学者。……这是广东学风的重要先河。〔34〕

  注 释:

  〔1〕《淮南子·人间训》。

  〔2〕韦昌明:《赵井记》。

  〔3〕《后汉书·郡国志》。

  〔4〕《汉书·地理志》。

  〔5〕蒋廷瑜:《广西汉代农业考古概述》,载《农业考古》1981年第2期。

  〔6〕梧州市博物馆:《广西梧州市近年出土的一批汉代文物》,载《文物》1977年2期。

  〔7〕李乃贤:《广西梧州市鹤头山东汉墓》,载《文物资料丛书》第4辑。

  〔8〕道光《广东通志》卷303。

  〔9〕稽含:《南方草木状》卷4。

  〔10〕罗德振、陈朗月:《梧州出土文物概述》,载《广西文物》1990年第2期。

  〔11〕杨式挺等:《广东封开羊墩墓葬群发掘简报》,载《南方文物》1995年第3期。

  〔12〕《文物》1988年第10期。

  〔13〕康熙《封川县志》卷20,《艺文》。

  〔14〕《太平御览》卷785,《南州异物志》。

  〔15〕《太平御览》卷867,引。

  〔16〕柳宗元:《龙城录》。

  〔17〕刘恂:《岭表录异》卷上。

  〔18〕《全唐诗》卷52,宋之问:《过蛮词》。

  〔19〕段公路:《北户录》卷3。

  〔20〕刘恂:《岭表录异》卷上。

  〔21〕《全唐诗》卷537、许浑:《岁暮自广江至新兴往复中题峡山诗》。

  〔22〕计楠:《石隐砚谈》,《美术丛书》第3集第7辑。

  〔23〕何远:《春渚纪闻》卷9。

  〔24〕李肇:《国史补》卷下。

  〔25〕《全唐文》卷804,鱼孟威:《桂州重修灵渠记》。

  〔26〕《资治通鉴》卷195。

  〔27〕广东省博物馆:《广州沙河顶发现一座东汉墓》,载《考古》1986年第12期。

  〔28〕广东省文物管理委员会:《广东佛山市郊澜石东汉墓发掘报告》,载《考古》1964年第9期。

  〔29〕徐恒彬:《汉代广东农业生产初探》,载《农业考古》1981年第2期。

  〔30〕蒋廷瑜:《广西汉代农业考古概述》,载《农业考古》1981年第2期。

  〔31〕按《全唐文》卷639,李翱:《徐公行状》一文所记推算。

  〔32〕张荣芳、王川:《两汉时期苍梧郡文化述论》,载《岭峤春秋》(二)第497—498页,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5年版。

  〔33〕徐松石:《民族学研究著作五种》(上),第168页,广东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

  〔34〕罗香林:《书林》第1卷第3期,1937年。

  (原载《西江大学学报》1998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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