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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中大情结



  彭补拙

  岁月匆匆,转瞬离开母校已四十四周年了。1956年夏,我从湖南涟源一中考人中山大学地理系自然地理专业。当时交通十分不便,我与考入华南工学院的高中同班同学步行至宋家圹,然后乘汽车至衡阳,再转乘火车至广州,尽管是高校开学之际,但乘火车的旅客却寥寥无几。入校后,临时安排在大礼堂的地下室住宿,不久便搬进宿舍,生活才算安定,开始了新的大学生活,至1960午7月毕业,在中大整整学习了四年。这段人生旅途上短暂的岁月,至今仍令我十分怀念。

  初人中大,就被她那优美的公园式的校园所吸引,宿舍附近就是食堂和运动场所,一切均感到很方便。当时正值青春年华,风华正茂,精力充沛,我很喜欢篮球和排球运动,课后几乎每天都要翫玩球。我们这些来自广州以外的同学,虽然家庭经济大都比较困难,但有国家助学金保障,还有同窗好友的朝夕相处,生活过得无忧无虑。刚到广州,一句广州话都听不懂,幸好大家都讲普通话,尽管大部分广东和港澳同学普通话讲得不怎么好,但大都能听懂。我很希望学点广州话,但我的语言能力很差,半年时间才初步听懂一些,真正能讲几句广州话,还是在参加全国第一次土壤普查工作时,由于工作的关系,不得不与当地的干部和群众打交道,不但要求能听懂广州话,还要求自己能讲几句,否则就难以开展工作。

  学校的伙食很不错,特别是对于我们这些来自贫困地区的同学,早餐我最喜欢的是炒粉和炒面,尽管我从小就不喜欢吃鱼和鸡肉,但是咸鱼蒸肉饼我却很喜欢,百吃不厌,菜的品种很多,口味也好,真有“吃在广州”的感觉,美中不足的是菜中很少有辣椒,对我来说很不习惯。第二年暑假,我从家中带回十多斤辣椒粉,我和涂成焱同学充分享受了菜中加辣椒的美味。周末晚上,学校在露天广场放映电影,无特殊情况,我必观看,风雨无阻;入校不久便学会了跳交谊舞,起初,跳得很有兴趣,后来,逐步为其它活动所代替;尽管我很小学会了游泳,但技术很差,在校几年游泳技术有很大的长进;学钢琴的基础太差,参加一次活动后,我再也不去了。丰富的文娱生活,至今仍使我回味无穷。

  广州的夏季来得特别早,虽然气温不很高,但湿度大,每天需冲凉几次,宿舍的通风条件很好,并不感到很热。宿舍专门由工友挑开水至每层楼的水桶中,冲茶、喝水均很方便。50年代的广州,每人都有一双木屐,我们也不例外,课后,宿舍里木屐的塌拉声不絶,形成校园一道特色。

  四十四年过去了,很多事已记不清了,但有些事却印象很深,至今仍历历在目。我们的同学中,不少已是德高望重的高级干部、教授或研究员,儿孙绕膝,忆起往事仍津津有味,有时甚至大笑不止,大概是富有生活的情趣吧!

  中大不仅是华南,而且是我国一流的高等学府。她不仅有全国一流的美丽宜人的校园,更有浓厚的学术氛围。优越而完善的教学设施,为莘莘学子提供了优良的学习环境。中大对我们的教育,师恩难忘,至今受益匪浅,也最令人深铭于心。当时,中大地理系的师资力量相当雄厚,著名教授和老师有曹廷藩、叶汇、梁溥、徐俊鸣、杨克毅、王正宪、陈世训、缪鸿基、唐永銮、钟衍威、方瑞濂等,还有年富力强的黄润本、沈灿橥、陈家修、李见贤(黄进)、陈华材、黄玉昆、黎积祥、邓国锦和覃朝锋等老师。我们就是在他们的教育和培养下系统地完成了学业,为以后的工作打下了良好的基础。当时,系主任是曹廷藩教授,全国著名的经济地理学家,他是一个实干型学者,和蔼可亲。虽然他未给我们班上课,但时而听他作报告,很受鼓舞。他也是一个重感情的人,由于学生多而他工作又很忙,以为一定将我忘了,但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后期,他带领中大地理系的老师来南京大学参观交流,竟然还认出我来,鼓励我更好地工作。副系主任钟衍威教授,是一位在经济地理学上有较高造诣的学者,为地理系的建设作出了重要的贡献,可惜在文化大革命中被迫害,而过早地离开了人世,闻后甚感可惜。我们自然地理学的启蒙老师首推缪鸿基教授,他给我们讲授《自然地理概论》,讲课口齿清晰,板书工整,速度适中,重点突出,最适合我们这些一年级的新生,他还给我们讲授《地图学》,影响最深的是读图,通过读图写一篇地理报告,很有新意。缪先生对学生不仅和蔼可亲,而且要求也十分严格,我与李春初、涂成焱同学有幸在缪老师的带领下赴北京参加“国家大地图集”的编辑工作,历时半年之久,回校后,在班级上进行汇报和交流,我们将汇报内容准备好了以后,他要求我们先给他试讲一次,他听得十分认真,及时地指出我们汇报内容和表达方式的不足之处,直至他满意为止。《普通地质学》由年轻有为的黄玉昆老师讲授,他刚从北京地质学院进修回校,讲课条理清楚,但广东话的口音重了点,我们有时将上课的笔记记错,只好下课后找广东的同学对笔记,按他的要求,地质年代我们甚至能做到倒背如流,西樵山的地质实习给我留下十分深刻的印象,“沿山坡而上,分别看到…”至今仍记忆犹新。陈华材老师为我们讲授《普通测量学》,实习的内容很丰富,特别是通过西樵山的测量实习,掌握了不少的测量基本技能,在我以后的工作中起了不少的作用。他还是我毕业论文的指导老师之一,我和龚伦杰的毕业论文题目均是“喀斯特地貌制图”,选取制图的典型地区位于广西龙津县境内,我们去那里进行野外调查时,生活相当艰苦,陈老师特地从广东来龙津进行具体指导,不仅关心我们的工作,更关心我们的生活,很受感动,终身难忘。唐永銮教授为我们讲授《土壤学基础与土壤地理学》,他的湖南话我最好懂,也最为亲切,他的学识渊博,为人和蔼、简檏、平和,他那种忘我的工作精神令人十分敬佩。《普通水文学》由沈灿椠老师讲授,他讲课尽管广东口音较重,但条理清晰,循循善诱,收益很大。讲授《气象学与气候学》的黄润本老师,他自编了一本讲义作为我们的教材,每次上课前我基本上都预习了一次,因此,学习的效果甚好,很多计算公式我早就忘了,但季风、冷暖锋面的交绥、气候分类等一直为我们所应用。《地史学》由邓国锦老师讲授,我印象中他是一位谦谦君子,温文尔雅。梁溥教授为我们讲授《中国经济地理》,逻辑严谨,分析问题透彻,收益最多,印象也最为深刻。徐俊鸣教授讲授《中国自然地理》,口语清晰,数据准确,启发兴趣,引人深思,从不照讲稿宣读,收获很大。叶汇教授讲授《世界区域自然地理》,他讲课时表情丰富,意趣盎然。《植物学基础》课程由生物系的吴印禅教授讲授,他讲课认细负责、细致。高年级时,系里还为我们开设了一系列新的课程,如《第四纪地质学》、《水热平衡》、《景观学》、《水文地质学》、《化学地理》等等,让我们及时瞭解和掌握自然地理学的最新研究进展。

  四年间,学习课程的门类丰富,名师教导,印象深刻,基础扎实,应用性强,开拓视野,启迪思维。除了从他们那里学到了一些地理学的基本理论和方法外,几十年来,他们还是我为人、治学的楷模和榜样,使我更加热爱地理学,至今无悔。回忆至止,我不能不深深地感谢中大,感谢各位敬爱的老师辛勤的谆谆教导和培养。

  刚入学时,我们班有四十九位同学,由于多种原因,毕业时仅剩下三十多位,多年风雨同舟,欢歌一堂,感情至深。1960年9月初,我们怀着惜别的心情离开了中大,前往各自的分配单位。至今我还珍藏着毕业时的合影,同学们都那么年轻,意气风发,而现今都已是白发苍苍的老人了,真是时光易逝,青春不再,令人十分感叹。

  毕业后见面最多的恐怕是梁必骐同学。他曾在南京大学气象系(现大气科学系)进修两年,由于业务交往的关系,他经常来南大进行科研合作和学术交流,他的敬业精神和在大气科学方面的成就令人敬佩。自学生时代至今,他一直是我们班的“头头”和“支柱”,毕业后班上的一切活动几乎均由他亲自召集和主持,通过班级的活动,多年不见的老同学欢聚一起,实令人兴奋。在中大的李春初、应秩甫和陈志中等同学,南海海洋研究所王文介、柯佩辉,李焕姗和许宗藩同学以及在广州其它高校和单位工作的马曼娜、黄钧荣,董慧涵和张福材等同学见面的机会也不少。自90年代以来,我由于教学和工作的关系经常去广州,无特殊情况我必去中大看望老师和拜访同学,可惜的是应秩甫和柯佩辉同学于前几年就离开了我们,失去了他们,令人惋惜不已。任镇寰同学毕业后分配至山东青岛海洋学院工作,几经转折后调至广东地震局工作,他任局科技处处长时,曾来南京开会,我们畅谈了许多,后来我们在广州见面的机会也多了。南大曾在广州、深圳举办“土地管理与房地产开发专业方向”的研究生课程进修班,他的大儿子参加了该班的学习,课问休息时,我们在交谈时得知他是任镇寰的儿子,其实他还在读初中的时候,在他家我们曾见过面,现在长大了,我却认不出来,我对他说,请转告你父亲不久我将去拜访他。见面时,任镇寰用最好的“酒鬼”酒款待我,那次我们喝酒多了些,晚上讲课时,尚未完全清醒过来,脱离了讲稿讲授,恐怕是我讲课以来,最为生动的一次。后来,他的儿子考取了我校的硕士研究生,我便成为他的指导教师。

  在武汉工作的蔡述明、邹尚辉、郑泽厚、龚伦杰、张永芳和涂成焱同学,除班上举办的各种活动见面外,我们通过出差的机会时而见面交谈,其中见面最少的是龚伦杰,毕业后仅见面一次,那还是在八十年代中期,受涂成焱的邀请,我在西安参加一次学术会议后,途经武汉,停留数日,且住在涂成焱家中,我们一道去武汉植物研究所拜访他,并参观了他亲自设计的公园,别有一种风味,令人神往。在我班同学中,通信和电话最多的便是涂成焱了,这是一位很重感情的同学。在上海复旦大学工作的周源和,我们见面的机会也较多,与这位“老顽童”在一起,至少要多活几年。1997年我曾受香港大学地理与地质系的邀请赴港进行访问和学术交流,在港期间,苏乃煌与黄耿川同学特地陪我在港游玩了一天,离港前,由苏乃煌安排与黄耿川、李新芳、钱洁仪、郭文莹、李伟昭、徐鳗隆和谭惠珠等同学共进晚餐,对他(她)们的盛情款待深表感谢。苏乃煌曾是我们班的班主席,在南大共事了一段时间,我曾多次当面邀请他和钱洁仪来南京看看,但均未能如愿以偿。1998年和2001年,我两次受必骐“小官”之命相约南京进行班级活动,在巴西工作的谭垣高和香港的伍子坚夫妇、李伟昭夫妇、黄耿川都参加了,但苏乃煌和钱洁仪均未能参加,今后,有机会我将继续当面邀请。谢永泰同学毕业后分配至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地理系工作,当时,我们这些分配至上海、南京工作的同学一道乘车离开广州,在杭州停留一天,住在谢永泰的舅舅家,游玩西湖等景点以后继续北上,上海分别后,就一直未见过他,后来才得知,他早已离开了人间,这是一位很有才华的同学,英年早逝,甚感可惜。在安徽师范大学地理系工作的有颜邦倜和李百明同学,合肥距南京很近,接触的机会也多,1961年暑假,苏乃煌和我邀请李百明来南京,从那时起,我学会了玩麻将,但我的技术很差,当然不是他们的对手,不过暑假过的还是痛快的。后来才知道李百明已调回广东清远,面见的机会也就少了。颜邦倜在安徽工作时,我们见面的机会最多,由于他的叔叔在南京工作,他每次来南京看望他的叔叔时,一般情况下,他都来南京找我,安徽师大迁至芜湖后,他来宁的次数更多,他的英语自学的很好,常为职大的学生讲授英语,后来调至衡阳师范学院地理系,不久又转至长沙水利电力师范学院,见面的机会少了,但还经常保持通讯联系。2000年11月,在中大举行的我班毕业四十周年活动,他也参加了,表面上看来,他的身体还好,没想到这次见面却成为我们最后一次了,次年他便突然地离开了人世,令人十分痛惜。

  我们的班长邵锡桢,自离开中大后一直未见过面,但他那肥胖的身材,优美的笑容至今仍时刻浮现在我的眼前。许云同学是调千生,年纪稍微偏大些,学习却十分认真刻苦,待人诚恳,尽管身体较瘦,但很有精神,毕业后一直未见过面,据说他在广西南宁教育学院地理系工作,由于科研工作的关系,近几年,我经常出差广西,总想找机会去看望这位同窗好友,但未如愿。我的湖南老乡成笃敬同学,毕业后分配至湖南大学,当时,湖大准备恢复地理系,由于全国高校面临调整,恢复地理系之事也就不了了之.他几经调动,于八十年代初调至新成立的“中国科学院湖南农业现代化研究所”工作,不久便出差南京等地进行调研工作,那是一次见面的好机会,我却出差西藏等地,回校后才知道他来南大找过我,虽然我们曾多次通信来往,但一直未见过面。据说他几年前病逝了,我们又失去了一位忠厚、诚恳的老同学。还有一位印象很深的关铄波,一年级时,我们同住一宿舍,瘦而高的身材,普通话讲得很好,不像是广东人,课后回宿舍往床上一躺,大声地哼一句“长眠就是幸福”。他未毕业就去工作了,听说他身体不怎么好,祝愿他健康长寿!我班还有一位身材矮小,但很灵活的周天泰同学,毕业后他分配至江西工作,以后一直未见过面。身材高大的梁积生同学,毕业后不久便回广西老家工作了,不知道近况如何?甚为怀念!顾承欢、温镇平同学,他们人生中经历了一段艰苦的历程,有一次我班的活动,他们都参加了,得知他们的工作和生活尚好,祝福他们晚年更加幸福、快乐!叶亚洲同学毕业后分配至广西南宁工作,起初我们还有一些联系,以后也不知他情况如何?还有一些同学的名字我怎么也记不起来了,但他(她)们的形象和身影在我脑海中还能回忆起来,我谨此向他们表示遥远的祝福!

  “班头”梁必骐为我们老同学的见面和活动费尽了心机,我们不能不真诚地感谢他。

  中山大学随着时间的飞驰而日新月异,我们的母校已是国内外知名的大学之一,康乐园老校区到处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珠海新校区更加优美,陶醉于斯。多少年来,它迎来了一批又一批的新生,又目送他们走向国家建设的岗位,我为母校培养了大批人才所作出的贡献而感到骄傲,我也为自己是一个“中大人”而感到荣耀。祝愿中大青春永葆,前途无量。

  四十四年过去了,真是人生匆匆,人事茫茫,别时容易,见时难,随着时间的流逝,更加感到师生情和同学情的珍贵。我谨此向我们敬爱的老师和前辈以及同窗好友致殷切的敬意,祝他们健康长寿,万事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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