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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你死我活



  在刑侦处临时审讯室里,气氛显得非常沉闷、紧张。

  刘锋、张雷和杨燕坐在审讯台后,对面坐的是趾高气扬、满不在乎的陆林、山虎。双方此时如同两军对垒,相互对峙了一段时间后,山虎终于承受不住刘锋蔑视的冷笑、张雷怒目而射的冷峻目光和心理上的压力,他有些胆怯了,思想也在这无声的审讯中开始崩溃。他慢慢地把高昂的头垂下去。

  刘锋见时机已到,便问:“山虎,你现在还有什么说的?”

  “没什么说的。”

  “那就交待问题吧?”

  “没什么好交待的!”

  “你想破罐子破摔!”

  “随你们的便。”

  “你小子不要不识好歹!根据你犯的罪恶足够上枪毙了!”张雷沉不住气地说道。

  “不就是吃颗花生米吗?我早不想活了!”

  “你!要顽抗到底?”张雷说。

  “你们不是都知道了吗?那还问我干什么?”山虎仍不示弱地说。

  “可是你的同伙都被抓到了!你现在充英雄好汉可有些不自量力啊!”刘锋说,“他们却都表现不错啊……”

  “这不可能!”

  “不可能?我们怎么抓住你的!”

  “这……”

  “他们可不愿意轻易地去吃那颗花生米呢!你怎么办呢?”

  “……”山虎沉默了。

  “想抽烟吗?”

  “请给我一支,让我好好想想。”

  张雷没好气地扔给他一支烟和火柴。

  山虎抖动着双手点着烟,深深地吸了几口。然后说道:  “我如果都交待了能给我留条命吗?”  

  “这要看你认罪伏法的态度,看你交待问题的彻底程度,以及你有没有立功赎罪的表现而定了!”刘锋不紧不慢地说。

  “他妈的,他们不仁,我也不义,我全交待!”山虎下了决心。

  “早就该这样。”

  “我从什么地方讲起呢?”

  “你自己看着办吧!总的原则是把问题交待彻底!”

  “我就从近处交待吧!”山虎抬起头说。

  “也可以,你讲讲你为什么坐车到宾肴餐厅转悠吧?”

  “嗯!”山虎的精神堤坝完全崩溃了。他此刻变得没脾气了,乖乖地交待说:

  “我和孙军知道自己的罪行严重,被抓住弄不好就毙了。因此不敢轻易冒失地走进去。再有,和蓝猫他们分手后,至今一直没有联系,我估计他们可能让你们抓住了。他们为了检举我立功,也许会把这次约会的时间交待了。但是,我们在情况还没弄清的情况下,又不能不去。万一蓝猫他们去了,以后我们不好说这事。”

  “那你为什么转到第三趟时,不接两个探风的,而是驱车北逃?”刘锋左手托住左腮,右手刁烟,用浓重的声音问。

  “我第二趟路过时,见蔬菜公司门前放一辆北京吉普车,就是你们追捕我的那辆,我顿时就警觉起来,因为公安局坐这车比较多,第三趟过来时,远远的见车旁还站着一个穿警蓝裤子的人,再加上探风的两人发出来的是‘没见着蓝猫’的信号,所以我就决定逃去,没想到你们又追上来了。” 

  “那么,你从银河怎么到的大都?”刘锋向他提问。

  “在车站东北角小吃店喝啤酒时,我听到警车声,就捅了孙军一下子,孙军扭头向外边看了看,向我使了个眼色,示意我准备逃走。我站起来装着倒醋,看警车向车站门口去了。就对那些人说,走吧,快到点了。过马路时,我们还都裹在一起,到了车站前广场,人多,车多,我拽了孙军一下衣角,示意他溜走。他看了一眼前面那些人只顾朝前走,就让我向旁边一辆出租汽车走去。坐上车后就递给司机三百元,开离车站后,才告诉他我们要到辽原车站赶刚从银河车站开出的44次快车。他勉强答应了。从辽原车站上车后,只坐了一站地,就又下来,在车站附近偷了一辆轻骑摩托,就这样赶到我表弟家。”

  “孙军是什么人?你们怎么认识的?”

  “他也是大都人,从劳改农场跑出来的,我是去花城认识他的。”

  “他参加大都蒙面抢劫案了吗?”

  “没有。”

  “去花城抢劫,是你俩干的?”

  “是的。”

  “你们在银河还干了些什么?”刘锋不住地向山虎提问。

  沉默,许久的沉默。

  “事到如今了,讲出来那才有男子汉大丈夫的气概!”刘锋摸准了山虎逞强好胜的性格,再一次激将他。

  山虎长叹一声,然后说:“我在银河和孙军在农贸市场抢过老农八百元现款,还在车上掏包十几次……”接着,他又把蒋小丽、徐娟在一起鬼混的情况从头到尾述说了一遍。

  杨燕坐在刘锋旁边不停地记着。

  “我接着交待在花城作案的情况吧?”没等刘锋再问,山虎抬起头说。

  “讲吧!”刘锋冷峻的目光审视着他:“所有的违法犯罪行为都要讲出来。”

  “在花城,我和孙军抢了一个大都的老乡,还把他爱人刺伤了……”说完,他又抬起头望着刘锋。

  “接着讲吧,在大都还干了些什么?”刘锋把烟头放到灰缸里,改变了一种姿势,双手支着下巴看着他。

  山虎把几起蒙面入户抢劫的时间、地点、参与人、事主情况、被窃物品等交待一遍之后,与刘锋等人调查的完全一致。

  因此,刘锋没再纠缠,而是把话头拉到蒙面盗金戒指、玛瑙、项链等首饰上。

  山虎没有按照怎么预谋、怎么作案、又怎么销赃的顺序交待,而是先交待他们到现场,盗窃过程中遇到巡逻人员的情况。

  刘锋眯起双眼,仔细地辨听着他的每一句交待,甚至是每一个字。当他听到山虎交待的情况与前段整个调查的情况相符时,便问: “你们到底偷了多少戒指?”

  山虎不加思索,开口便说出与前面几名案犯交待一致的数目。这使刘锋的的心头又震动了一下。凭他的前段调查和他多年侦破工作的经验推断——“山虎说的是实话!”可是,他们说的这些数字和金库里丢失的还相差很多,一个更大的疑团又出现在他眼前,难道李扬真是内盗分子吗?一个文静而被人们称为品行端正的年轻姑娘,如果没有旁人指使或操纵,她能有如此胆量吗?那么,操纵者是谁呢?难道真的是经理?或是黄飞?他们又是什么时间将东西弄走的呢?

  刘锋一时剪不断,理还乱。忽然,他掐断了自己纷乱的思绪,心想,还是先把这次盗金的全过程问清再考虑那些问题吧。于是,他又问山虎:

  “你们怎么知道这工厂有金子的?”

  “是黑熊告诉我们的。”  

  “黑熊是谁?”

  “姓陈,叫陈大海!可能在什么外贸部门工作。”

  刘锋机警的目光斜睨了旁边的张雷一下,意思是说:“有戏了,他和陈大海联系起来了!”张雷会意地点点头,接着问:“陈大海长的什么模样?”

  山虎认真地描述了陈大海一番,与刘锋等人掌握的情况吻合。

  “他是怎么知道的?”

  “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当时问他了,他说絶对没错,错了他给我们每人一千块钱。”山虎认真地说。

  “你是怎么认识陈大海的?”

  “一次赌博,我输得没一分钱了,他借给我三百,从那开始,我们就认识了。”山虎话音刚落,象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 “对了,他好象说过,是一个叫‘老板’的人告诉他的,百分之一百零一可靠。”  

  “老板?!”刘锋轻轻地念叨了一声。

  “后来你们见过老板吗了”张雷问。

  “没有。”

  “见过陈大海没有?”

  “也没见过。他说去花城的,结果除我之外,他们谁也没有去。”

  “你听说金库的情况以后多长时间开始作案的?”张雷右手拿着杆乳白色钢笔,指指戳戳地问。

  “听说后,我就告诉了‘教师爷’,他直接指挥我们弄车干的!”

  “谁弄的车?”

  “黑熊。”

  “谁开的车?”

  “也是黑熊。”   

  山虎说到这里,又补充说:  “我们选那天晚上,也是陈大海提供的,说那天厂里大庆,是好机会。”山虎直愣愣地望着刘锋。

  “他是听谁的?”

  “没问他。”

  “那‘教师爷’是谁?”刘锋问。

  “说了你们认识。”山虎用被铐的双手向左侧指了指,下巴同时向那边翘,说:“就是牛鸣住家门口的传达室王老头!”

  在场的人无不露出惊讶的神情。

  “你们怎么和他挂上钩的?”刘锋急切地问。

  “在一次打群架时,还是我没去黑山农场的时候。我被人家围得厉害,这时,他打抱不平,挺身而出,三拳两脚,把五六个男青年全打倒了。后来我就拜他为师。从黑山出来后,他见到我,给了我一百元生活费,后来我要还他,他说‘不要了。干几件事就会有了。’是他教我蒙面抢劫的主意。”

  “他得到什么好处?”张雷问。

  “每次抢劫,都给他保存大部分。这次偷的金戒指,多数在他那。”

  “你今天的态度老实吗?”刘锋问

  “老实。”

  “那好,先谈到这里,你回去回忆一下,还有什么需要向政府讲的,还知道其他人什么需要检举揭发的,都讲出来。”

  “嗯。”

  “好吧,先带回去!”刘锋说这话时已站起来,对大刘说:“准备出发!”

  刘锋一听山虎讲出“教师爷”的真名、住址后,迫不及待地要去抓获。也许,“教师爷”会知道“老板”,也许“教师爷”就是“老板”。

  但眼下有许多工作急着要做,哪一项也不能拖延。这些分工,要他在短暂的时间里作出妥善安排。

  “张科长,你把山虎和孙军的审讯任务交给三科继续进行。你马上带几个人……”这时,杨燕送司机从医院回来,刘锋一见到她,高兴地说:“这不,小杨也回来了,跟你一起去。继续抓紧查找陈大海,同时严密注意李扬。”

  他没等张雷表态,便又转脸问杨燕:“司机伤势怎么样?”

  “还没脱离危险,我已通知他们单位去人了。”杨燕认真地回答着。

  刘锋一摆手掐断她的话: “不要再讲了,详细情况回头再说。”

  杨燕“嗯”了一声,习惯地看一下张雷,说:“走吧!”声音甜甜的。她不论在什么时候,说话办事总是让人感到愉快。

  “我把山虎他俩交给三科就走!稍等!”张雷手里拿着案卷,便大步流星地向三科走去,杨燕也欢快地跟过去。

  刘锋到楼门口,就见卧车的左后门开着,里面除邢鋭外还坐着另外两名刑警。刘锋身材魁伟健壮,腿脚利索,步履轻快而骄健有力。他一猫腰钻到车里,很客气地对车里的两名侦察员说:  “是你们二位!”

  “吉普车已经去了!”大刘一边发动车一边对刘锋说:“在传达室北面的十字路口等我们。”

  刘锋“[HT5,7"]口[KG-*4][HT5,6]欧[HT]”了一声,然后看了一下表说:  “又5点了。”他显得有些疲倦,两眼的血丝越来越多,汽车一开动,几下颠簸,便感到双眼发涩,慢慢地闭上眼,一仰脑袋靠在后面。

  “歇会吧,这一阵够累的!”邢鋭理解刘锋,甚至能体味到刘锋此时劳累的程度。

  刘锋哼了声,但没有表示累还是不累。半晌,他问:  “小邢,你说抓住‘教师爷’案子是不是全破了?” 

  “哼!”邢鋭目视前方,“按说应该是破了,陈大海那戒指也许是‘教师爷’给他的。也就是说‘教师爷’和陈大海有关系,核对不上的那部分戒指也许是‘教师爷’指示陈大海干的。”  

  刘锋只是哼哼哈哈,没有明确表示赞同与否。

  邢鋭接着又说:“反正这个案子够繁杂、够曲折的,用文学的语言来表示,内容丰富,头绪纷乱,情节跌宕起伏。现在还不能把话说絶了!” 

  “好好!现在是不能把话说絶了!”刘锋对邢鋭这句留有余地的话很敏感,而且表示赞同。

  卧车在宽敞的大街上畅行。15分钟后,大刘便远远望见前面十字路口便道上的军緑色吉普车。

  正赶上緑灯,大刘见交通警伸手示意他左拐弯,便一摆上身拐了过去,并同时‘嘀嘀!嘀嘀!”地有节奏地按了几声喇叭。

  便道上的吉普车司机也按了两下,大概是告诉大刘“听到了!’同时向马路迈步。两辆车一前一后驶去。

  “开进去吗?”临近牛鸣家附近时,大刘问。

  “放门口!”刘锋双手拽了一下敞开的衣襟,然后又用左手在他那略略鼓起的肚子上揉了几下,说:“老子准备好了,要注意这家伙行凶!”

  “好了!”坐在前头的那个瘦个子侦察员把右手举起,向后扭头说。

  卧车在门口左边停下来,几个人一同钻出,大刘指着后边的吉普车说:“那边!”

  “快!”刘锋向吉普车里的人招手说,同时迈开了脚步。

  建筑宿舍铁门关着,邢鋭拉开小门,第一个迈进去,两眼直盯着传达室窗户走到窗前,看到里面的桌子上放着敞盖的水杯,还有一副棕灰色老花镜,但没看见人。

  他顾不上细想,三步并作两步走,推门而入,室内确是空无一人!

  “没人!”邢鋭惊奇地回首对刘锋说。

  刘锋没有吭声,而是大步走到桌前,用手摸了摸水杯,随口说:“有温度!”他十分精明而又肯定地说:“没走远!”

  说完,他转身布置说:  “车里去两个人守候,这里留两个人。”他精神抖擞地对邢鋭等人说: “你们三个跟我去找一下建筑公司的保卫科。”他说话时抬手看表——5点23分!

  建筑公司就在斜对过,他们不一会就来到公司保卫科。40出头的保卫科长和一个30来岁的保卫干事正在谈话。见到刘锋等人,忙站起来问:  “您找谁?”

  “我们是公安局的,你是保卫科长吧?”邢鋭首先开口说: “找您瞭解一个人。”保卫科长看样子十分温和,他客气地笑着说:  “请坐,请坐!”

  他的语音未落,邢鋭侧身指着刘锋介绍说:  “这是我们刘处长!”刘锋趁机向前迈了一步,很谦和地伸出右手,用简洁的话语说:  “您好!有件案子需要你们配合!”

  “请坐下讲吧!”科长松开刘锋的手,指着沙发说。

  等刘锋把前来逮捕看门老头——“教师爷”王守财的事说完,保卫科长一愣,眼睛顿时睁大了:  “这几年他一直表现很好,连续几年被评为先进工作者。群众和领导对他都很满意!”

  “地地道道的披着人皮的豺狼!”刘锋说。

  在场的保卫干事不解地问:“他怎么了?”

  “是前一段我们在这里抓获的那个牛鸣一伙的黑窝子,也可以说是幕后策划者。”刘锋说。

  “又犯老毛病了!”保卫科长摇着头说。

  “他过去犯过罪吗?”刘锋急切地问。

  “他以前是我们公司的一位行政科长,因贪污和玩弄女性被撤职。后来就当了传达,这几年一直干得不错,没发现他有什么问题啊!”保卫科长说。

  刘锋连连点头,表示知道了。他心里着急的是尽快抓住他,便问:  “他今天几点下班?”   

  “8点!”保卫干事麻利地回答。

  “传达室今天就他一人,你们去看了吗?”保卫科长问。

  “看过了,没有人。”邢鋭说。

  “刚才,一刻钟前还在呢?”保卫干事说。

  “是的,他现在不在了!眼镜还放在桌上,杯里的水还热呢,肯定没有走远。”刘锋说。

  保卫科长理了一下头发,边戴眼镜边说:“走!我们一起找找去!”

  刘锋等人跟着保卫科长先到王守财的单身宿舍,后又去厕所,都没有找到。保卫科长站下来,踌躇说:  “能哪去呢?按说不会回家啊!”

  “家在什么地方?”刘锋急问。

  “离这不远。”

  “走,请您带我们去一趟。”

  保卫科长答应说:  “好吧!”又对旁边的那名保卫干事说:  “咱们一起去吧!”

  在车里,刘锋进一步向保卫科长询问王守财的情况。科长对王比较瞭解,一五一十地向刘锋作了介绍:王守财今年56岁,大前年公司分房,给了他两间一套,离我们公司不远,可他发扬风格,把公司给他的房换给了我们单位的一对新婚夫妇,他住这里来了。

  科长说到这里。刘锋的思绪却又活动起来——王守财的“发扬风格”也许是为了作贼方便。

  ——不一会,保卫科长指着一幢灰楼说:  “到了,就那幢,中间门。”

  邢鋭下车后敲了两下门,说:“里边没有动静,不在!”

  “再敲!”刘锋的拳头打得木门冬冬地响。

  “有动静!”邢鋭把耳朵贴在门上悄声说。

  刘锋也贴耳听了听,并向科长点头。随即对大刘说:  “你到后窗,千万别叫他跑了!”

  邢鋭嗖地跑开,还顺手拉了一名侦察员。

  刘锋接着又敲门,里边动静大了些,但没有回音。保卫科长的心绷得紧紧的,然而他却大声叫道:  “王守财,开开门!”

  仍有动静没有回声。

  “撬吧!完了以后再补搜查手续。”刘锋果断地说。并从这名侦察员手中接过尺长的红把改锥,对着暗锁边的门缝,用力一别,门“咯”地一声开了。几个人一拥而进,还没等站稳,只听得头顶上一声响动,幷发出象孩子一样的惨叫,几个人一齐躲闪,这活物已经落到地上,又嗖地一声窜到里屋,看清这活物以后大家才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只毛猴子!

  大刘在外窗下,见刘锋到屋里,问了一声:  “不在吧?”然后又绕进来。

  几个人作了简单的分工,在里里外外开始了搜查。床上、床下、柜顶、糖盒等都仔细地搜了一遍,没有发现现款和金物、玛瑙等。

  邢鋭等人有些没信心了,站着对刘锋说: “也许这家伙把东西藏到别处了!”

  但刘锋没有吭声,只见他弓着腰,用手指轻轻地敲壁橱的门,敲了几下,又走到写字台前,打开左门又敲了几下,说: “你们听这声音,不是空虚的冬冬声,声音一点不脆,而是“得得”的实声。 

  “你们再听这个!”刘锋一个箭步跨到酒柜前,拉开门敲了几下说:“这声音更脆!”

  这时,他伸出手朝拿改锥的侦察员说: “给我!”

  他接过改锥,拉开写字台门,指着门的厚度说: “三合板为什么这么厚呢?”

  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刘锋又用近乎肯定的口气说:“里边好象有东西。”说着,便跪到地上,歪着身子用改锥撬这不被人注意的写字台门板。

  “吱”地一声,改锥伸了进去。还没有打开,刘锋凭改锥头部的触觉断定说:“里边有钱!”

  大家一愣,都弯下腰看,刘锋一用力就把三合板揭开了,成捆的人民币展示在眼前。

  刘锋站起来,对保卫科长和保卫干事说: “这是赃款,请你们帮助我们的两个同志数数,然后登记一下。”

  几个人边数边议论,这里还没有数完,刘锋又在壁橱门的夹层里搜出几十捆赃款,每捆一千元。数完钱之后,一合计共十六万余元。

  保卫科长感慨地说:  “我还没见过这么多现款呢!看来,王守财和我们的青年职工换房真是另有所图。”

  数完钱之后,刘锋指着一个黑色人造革旅行包说:“装好,一起拿走。”说完,他又弯着腰,用改锥敲打写字台抽屉底层,听听声音不象,又走到旁边的酒柜前,先用改锥敲上层,又敲下层,那“得得得”的声音立时引起了他的怀疑,站在他身旁的邢鋭看见刘锋眉头一皱,接着又眼睛一亮,便知道这底层的夹板中有疑点。忙问:  “撬吗?”

  “撬!”刘锋说着就跪在地上撬起来。当把三合板撬开一道半寸多宽的口子时。改锥扎破了里边的塑料纸,露出了一个金光闪闪的金戒指!

  “哦!”邢鋭禁不住叫了起来!  “有了,赃物找到了!”那高兴的劲头,不亚于足球队员射门成功。

  刘锋浑身涌起一股热流。他们为了寻找这戒指,为国家追回损失,熬了多少个日日夜夜啊!伴随着多少希望和失望、兴奋与沮丧!要是这里的金戒指数与现场丢失的数量对上,其他不解之谜就可迎刃而解了!

  刘锋想着,便用力掀开了三合板,便看到了一包包印有市首饰厂字样的塑料袋。他一包一包地向外拿,并数着金首饰数。数着数着,他眉头又皱了起来:“不对啊!这些数字和现场丢失的相差远了。”但却验证了山虎交待的给“教师爷”的数字。

  假如山虎说的是假话,那么“教师爷”很可能又处理了一部分。刘锋总是满腹狐疑。

  钱和金首饰一一清点之后,刘锋又让另两名侦察员就地蹲守,并对发现后如何抓获作了具体交待。他和邢鋭、保卫科长及干事,又返回了宿舍区。

  这时,正是晚上9时,天空笼罩着厚厚的云雾,秋风使他们忘掉了疲劳和饥饿。

  到宿舍传达室后,蹲守的几名同志已为他们买好面包和红肠。“把这些东西先拿到车上去,等回去再说。”刘锋指着装赃款赃物的皮包和面包、香肠说。

  大家坐下后,刘锋问:“情况怎么样?”

  高个子侦察员说:“刚才我们访问了门口那个卖冰棍的老太太,她说在我们来前一刻钟左右还在呢!”

  “根据是什么?”刘锋看着他问。

  “老太太说‘王老头’从对面副食店买了面包龢熟肉,在她冰棍箱前站了一会儿才进去。我问她见他出来了没有?她说没见他出来。” 

  另一侦察员又补充说:“老太太还问他买这些干什么?他说来客人了,然后就进去了!”

  刘锋沉默不语,站起来,缓缓地走到窗前,望着那朦胧的高高的院墙,还有院内那散乱的建筑,心里想:“教师爷”没走,这么大的一个院子藏着一个人还不容易吗?

  他轻轻地关上窗户,又转脸问保卫科长!  “平时有哪些房间不常有人进去,比如小库房啊,坏了准备修的房子,还有什么下水道啊,等等!”

  科长镇静下来,不紧不慢地说:“我们倒是有两个仓库,一个是存放现在能用的文具纸张、体育器材;另外还有一个是旧库房,平时没人进去,里边堆放着‘文革’期间的标语牌和一些不能用的体育用具。”

  “王老头去过这里吗?”刘锋向保卫科长投过急切的目光。

  “去过,他‘文革’前那一阵子经常进去存放,领取体育用具什么的。去年什么时候,我还听行政科领导讲,王老头进去把那里边能用的东西挑出不少,修旧利废,节省了一笔开支。这几间空房归他管理,我们平时很少到这里来。”保卫科长说。

  仓库引起刘锋的注意,于是他问:“还有没有比库房这地方更可疑的?”他想用这一问话排除其他疑点,同时也是为了抓紧时间对仓库进行搜查。

  “没有比这地方能藏人的。”保卫科长已明白了刘锋的问话。

  “这旧库房在什么地方?”

  “就在那边,西南角厕所后边。”保卫科长站起来,张望窗外,用手指去。

  刘锋心头一怔,他即刻把库房与厕所联系在一起,并在他的头脑中出现王老头从传达室去厕所——又从厕所里出来,——在门口稍稍站了一会儿,——四下看了看,——并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然后他向后边的库房钻去这样一个推理联想。

  “走!”刘锋果断地招呼大家说,“去看看。”

  “库房里外三间,木板地面,要收拾一下还是挺好的!”保卫科长边走边对刘锋等人介绍说。

  绕过厕所后边,保卫科长告诉刘锋,  “就是这个!”

  房子与厕所实际上是背靠背,从北边的山头绕过去,这几间房与前面的校园墙约有三米远左右。

  “园墙是后垒的吧?”刘锋见墙与房子距离太近,便问。

  “对!”保卫科长说:“过去这前面有十几米远的空地方。后来人家修锅炉房把我们的地占了一些。”

  刘锋没有再接话,而是指着库房的门锁说:“暗锁,没有钥匙吧?!”

  “没有!”

  “撬开进去看看吧?”还没等保卫科长回答,刘锋从邢鋭手里拿过改锥,动手去捅门。

  接连捅了几下,门开了。刘锋见眼前仍是一片黑洞洞的,他一伸手,便感觉到门上挂着一个厚厚的帘子。

  几个人跟着他进去,见里边一团漆黑,谁也看不清谁,于是都站在外间门两边。刘锋问: “有灯吗?”

  保卫科长答:“过去那边好象有灯绳。”说着他便自己向前走了两步,手贴墙向前一摸,摸到了一根绳子,“有了!”他说话的同时拉亮了灯。

  刘锋敏鋭的目光迅速在外屋扫视了一下,见前后窗户上都是用厚棉垫子堵得严严实实,便立即有些振奋起来:“小邢,你去外边看窗户上有没有亮。”

  邢鋭迅速跑出去,不一会又回来说:“一点也看不见!”

  这时,刘锋的目光已转到地面上,搜寻着尘土上留下的蛛丝马迹。突然,他又兴奋起来,一招手,示意邢鋭等人跟他进里屋。原来,他发现了地上那肉眼不易发现的向里屋去的足迹。

  他站在里外间门口,环顾里屋,仍黑乎乎的,唯一的小窗户有隐隐的微光,那是厕所后窗户透出的光亮。

  刘锋叭地一声开着打火机,拉开灯。邢鋭等人又欲要往里走。

  刘锋把手一举,同时说:“慢!”

  他双眼盯在地面上,随即又陶出随身携带的放大镜,蹲下身子,用放大镜朝地面上左右摆动,便看出一双重叠的脚印。

  保卫科长等人都围过来观看。

  重叠的足迹向房子的东北角延伸,刘锋没有一寸一寸地向前尾随,而是突地站起来,向墙角处的大“语録牌”走过去。

  “语録牌”上虽然落了许多灰尘,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胜利万岁”的字样清晰可见。

  刘锋的目光从“语録牌”上又滑到地面,见一块桌面大小的地板周围,缝隙略宽,而且“桌面”上有手指印和脚印。

  刘锋一步上去,伸手把“语録牌”拉到一边,弯腰把手伸进“桌面”边的地板缝里,一抠一揭,展现在眼前的是一个黑洞——阴气森森,潮气袭人!大家不禁“啊”地惊叹一声。

  藉助灯光,可以看见离洞口一尺深的地方靠着一副木梯子。

  “去汽车里把手电取来。”刘锋对邢鋭说。

  “我下去吧!”邢鋭拿来手电后说。

  “走,咱俩一起下去!”刘锋对邢鋭说。两个人慢慢下到洞底。顿时感到潮气袭人。

  邢鋭打着手电筒,看到地面上有人的脚印、碎纸、烟头。邢鋭要往前走,刘锋拉住他,向前面看了看,洞不高,得低着头走,否则,脑袋就顶在上面了。

  两人向前走,走不了几步就要拐一弯,“怎么修这么多弯的防空洞呢?”邢鋭象责怪又象对刘锋说似的,但他脚步很快,走在刘锋前边。

  手电筒光影在漆黑幽静中摆动,给人一种神秘感。

  他俩猫腰向前搜寻,手电筒光亮送到了远方,只听前面“咣啷”一声。

  “追!”刘锋果敢地说。

  邢鋭象箭离弯弓,飞跑而去,刘锋随后紧随。洞渐渐地显得宽大了,他们可直起腰来跑。

  邢鋭跑在刘锋前面有六七米远,脚步越发加快。刘锋提醒他“小心点!”邢鋭象没有听到似地向前猛跑。

  又遇到了拐弯处,邢鋭猛地拐过,“哇”地一声跌倒在地。

  “怎么了?”刘锋赶到后扶起邢鋭,急切地问。

  “刚一拐过来,见一黑影扑来,没来得及对付,右胁下挨了一拳,顿时浑身无力,瘫倒在地!”

  刘锋知道邢鋭被击中了要害,简单地按摩后,邢鋭基本恢复了正常。

  又经过一段曲折的追赶,出洞口出现在市郊路旁的丛林中,丛林边是新建的一所党校,在洞口旁通向党校的路上,有昏闇的路灯。

  “教师爷”噌噌噌地爬上出洞口的铁梯子,用力将一个铁盖托起移到一旁,然后露出了他那罪恶的头来。贼溜溜的双眼搜索一下四周,见没有一人,便爬出了洞口,拼命地向丛林的下坡逃去。

  刘锋和邢鋭赶到洞口时,见洞开着,他们知道犯人已跑出去了,便急忙爬上来。

  “站住!”邢鋭大声喝斥。

  “教师爷”向前跑了一段路,见丛林已稀疏,前面又是沟渠,不能继续逃跑掩身,便站下来回头看了看。这时,邢鋭和刘锋一起出现在他眼前,“不许动!”

  “教师爷”狰狞地一笑,躬身弯腰,象是投降。但剎那间,他挺腰扬手,打飞邢鋭手中的手枪。

  随即两手用力向下冲拳,将邢鋭打倒在地,并象魔术师一样从手中亮出一把匕首,刺向邢鋭。

  短暂的一瞬,刘锋已认出他和山虎确是一路货色。随即飞身腾跃而起,如空中行人,一脚将“教师爷”匕首踢飞,落在树丛中。

  没等刘锋站稳,“教师爷”挥拳打来。刘锋右拳相迎,“教师爷”暗自欢喜,想来个顺手牵羊。但当他一接触刘锋手时,不禁一阵麻木,谁知刘锋手里握的是一个半尺长的小电警棍。

  “教师爷”向后退了两步,忽然发狂似的叫道:“有本事空手和爷爷练练!”

  刘锋怒从胸中起,他把电警棍装进兜里。这时,“教师爷”已迫不及待地象一头野兽,两腿叉开,弯腰弓背伸着脖子,两只手上的十个指头象魔爪一样向刘锋扑来。

  刘锋看清了“教师爷”的每一举动,有意让出空虚,左躲右闪,“教师爷”再一次扑向刘锋想点穴位。

  不料,刘锋侧身蹲下,准确地攥住“教师爷”的右手。“教师爷”见点穴扑空反被抓,便想使出他的野劲将刘锋摁倒。谁知刘锋一个熟练的顺手牵羊,同时象足球队员在门前倒勾劲射一样,在脊背着地的同时,右脚用力勾踢,正打在“教师爷”裆部。

  只听“教师爷”“哎哟”一声,嘴啃泥跌在一边。

  邢鋭趁势冲过去,飞脚“怒射”,踢在“教师爷”腰间,又是一声惨叫。“教师爷”疼得在地上直打滚,邢鋭和刘锋一同扑上去,手疾眼快地给其戴上了手铐!

  结束了这场你死我活的搏斗,刘锋当场打开这家伙的书包,只见里面装有两万元人民币和两个五千元一张的活期存款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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