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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州古道是海陆丝绸之路的一条对接线
“丝绸之路”是我国古代与外国通商交通线之代称。因我国盛产丝绸、又主要以丝绸对外贸易而得名。是德国学者利布霍芬首创的名字。据历史记载,“丝绸之路”缘起于汉武帝首次派张骞通西域(汉武帝建元二年,西元前139年),从当时国都西安出发,至中亚、西亚、中东、西欧各国,前后达七次之多,至今著名的敦煌文化遗产,就是当时留下的遗迹之一。这是从陆上与西方交往的通道,故称为陆上“丝绸之路”。
汉武帝于元鼎六年(西元前111年)统一了岭南,在广信(今广东封川与广西梧州交界处,亦即贺江、桂江与西江汇合处)设交趾部,管辖秦时所划之南海郡、桂林郡、象郡(又称合浦郡,包括今海南、越南),可谓岭南首府。与此同时,汉武帝派遣了黄门驿使,从广信至雷州半岛的徐闻、北部湾的合浦,乘船至越南(当时称日南)直达印度、斯里兰卡等国,由此即开始了从海上与外国通商往来的历史。这条通道,被称为“海上丝绸之路”。
陆上与海上“丝绸之路”,自西汉以后,都因政治和经济的发展变化原因,在不同时代有不同的盛衰。东汉从西安迁都洛阳,陆上丝路始发点即转移洛阳;又因中亚、西亚诸国与我国关系变化,这条丝路时通时阻;再就是气候与地理变化(沙漠化),也使得这条丝路衰落。可以说,东汉以后,特别是唐以后,中国的海外交通主要靠海上“丝绸之路”。从而“海上丝绸之路”始发港几乎遍及中国东南海岸。这些始发港又是先后不同时期而时荣时衰的。西汉以后,南方的政治经济中心向东转移,徐闻、合浦等海港作用,逐步被广州取代,唐代是广州鼎盛时期;南宋朝廷迁到杭州,当时的出海口泉州则成了中国外贸最大港。这些历史及其文化价值和意义,已有许多专家去进行了深刻研究,取得了光辉的学术成就。可以说,分别形成了陆上“丝绸之路”学与海上“丝绸之路”学。
由此,我感到当今的学术界,似乎忽视了对陆上和海上这两条“丝绸之路”的对接与对比的研究,存在着一个明显的学术空白。这个空白亟须填补,不仅必要,而且开拓的基础和空间都是很深厚、很宽广的。从理论上说,我国西北、西南对外的交通线,与我国东南通向海外的交通线对接的通道或地点,都可谓之陆上与海上两条“丝绸之路”的对接线或对接点。这样的线和点,应该说是很多的,是一项丰富的历史文化资源。从我们近年进行研究开发“海上丝绸之路”项目时在广东与广西一带考察发现,广西的兴安灵渠、贺州的古道、玉林的鬼门关、梧州桂江口,广东的封开、连州、乐昌、龙川和南雄梅关等地,都有充分的史料和遗迹证实是这样的对接线或对接点,我们应当而可以在陆上与海上两条“丝绸之路”丰硕研究成果的基础上,组织多学科的专家,进行跨地区、跨学科的合作,去开辟这块学术处女地。
其实,这个命题,早在上世纪四十年代已有我们的前辈学者注意到了。例如:1947年,著名历史学家、中山大学教授罗香林在《世界史上广东学术源流与发展》一文中指出:“各种学术思想的发展,多数在人才聚集的区域。秦和西汉国都均在西安一带,关中为当时国都的周边,人口比较密集,故当时中国的学术思想,都总汇于西安,以至关中各地。此时广东与中原的交通,亦以西安为中心,由西安经汉中沿汉水南下,至洞庭湖,溯湘水而至粤桂交界,中原的学术思想,由此交通孔道,向广东传播。东汉时代,印度佛教,以至海外各国的文化,亦多自越南河内以及广东的徐闻、合浦与番禺等地的港口传入,而扼西江要冲的苍梧,遂成为中原学术文化与外来文化交流的重心。现时广东的封川,就是汉代交州刺史驻地及苍梧郡治的广信。”(转引自陈乃良《贺江访古探胜》92页,广东地图出版社出版)罗香林教授这段话,是从学术思想交流上说的,而且是着重从广东来看。但他实际上已指出了陆上与海上两条线路之对接线路和地点,指出了广东与广西的结合部和分界的标志(即:广信之东为广东,广信之西为广西)。同时,也揭示了我们现在所要考察的贺州古道之对接作用与历史地位。因为这条古道,就是他所指的沟通中原与南方、与外来文化的要道之一。
贺州古道是在湘桂边界的通岭口峡谷,即湖南道县双淳亭与广西贺州市的富川葛波镇交界处,秦汉时修建的一条170公里的通道。这条通道,穿过岭南五岭中的两个山岭;都庞岭与萌渚岭交界(也即是分界)处,以水陆联运的方式,连接了属于长江中的湘江水系之一蒲水,与属于珠江水系中的西江支流之一贺江(古名封水)之间的交通运输。这条古代的南北交通运输线,是现代学者张修桂从著名的长沙马王堆出土的西汉《地形图》中发现的。他指出:“在北东走向的都庞岭和萌渚岭之间,存在着一条相对低下的北东向山间大谷地,恐怕并不为众人所知。该谷西部都庞岭,高程二千米以上;东部萌渚岭,高程也一千七百米以上。二岭间为低谷丘陵和山间盆地……谷地高程都在二百米以下……是整个南岭山脉的一条最大的山间谷地”。这样的地势是很适合修建交通大道的。
《富川县志》记载:“秦始皇三十四年(西元前213年),扩建岭口古道成为一条水陆兼程、以水路为主秦通‘新道’。”“新道起于湖南道县双屋凉亭,经江水县进入富川县境内,经麦岭、青山口、黄龙至古城止。陆路全程为170公里,境内约65公里。路宽1~15米,多为鹅卵石铺面,也有用青石块铺成的。道路蜿延于萌渚岭、都庞岭山脉丘陵间,北联潇水、湘江,南结富江、贺江和西江,使长江水系和珠江水系通过新道紧密相连,为楚越交往打开通道。”可见这条通道从秦始皇时即修通了。
据贺州市博物馆文物普查记录:在贺州桂岭镇七里山至开山乡豪界村,也有一条秦修古道,路面用石板和河卵石铺成,宽15米,断断续续,全长约8公里。位于萌渚岭余脉,可以说是这条古道的一部分或分支,也是这条通道至今尚存的历史见证。
另据《太平寰宇记•贺州•桂岭县》中记载:“桂岭南二十七公里贺水边,有越王渡遗迹,该处贺水边石上有石栉、石履、俗云昔越王渡水脱履堕栉于此,二物今犹在。”《水经注》亦有类似记载。这记载的传说成分居多,也可说是春秋战国时南北交往路线的佐证之一。
据《南越策记》记载,汉高祖十一年,中大夫陆贾出使南越时,就是从潇水“取道桂岭顺贺江下西江登锦石山到达番禺”(今广州)的;汉武帝派甲将军平南越也是由此取道桂岭下苍梧的(见《百越先贤志》)。直到1931年1月红七军在邓小平、张云逸率领下,从湖南到贺县桂岭整编,也是从这条古道通过的(见邓小平《七军工作报告》)。从这些史料可见这条古道在历史上的重要性,亦可见桂岭段也是贺州古道的组成部分。
秦始皇修广西兴安县的灵渠,是沟通南北交通的重要举措,但开始时,灵渠的功能甚小,且时通时塞,直到唐代,由李渤主持大修,才有规模,(见《新唐书•李渤传》、《太平寰宇记•兴安县》)一直保持到现在。由此可见,在唐以前,南北通道是不可能仅靠灵渠的。显然,沟通潇水与贺江的水陆联运古道,担负更重的运输量,是南北沟通的主干道。
除此之外,古代尚有四条跨五岭古道:一是湖南郴州与广东连州之间,跨骑田岭,将湖南的潇水接湟水,即连江,又名小北江。这条线,西汉时属桂阳郡,设有阳山关与湟溪关,西汉南下军队“出桂阳,下湟水”即指此条交通线,唐代刘禹锡被贬南来,也是经此线。第二条是江西大庾至广东南雄之间,跨大庾岭,过梅关,沿浈江连北江南下,西汉军队“出豫章,下横浦”(指梅关),即指此路,唐代时由张九龄主持加修。第三条是湖南宜章与广东乐昌之间,沿武水而入北江,九泷十八滩,唐代韩愈南下即走此道。第四条是从江西的定南县寻邬县与广东龙川县之间,由定南水、寻邬水与东江水相接。秦始皇时赵佗南下任龙川县令,即经此道。这四条古道中,龙川古道只在秦时繁荣,其余三条,都主要在唐以后繁荣,尤其是梅关古道,在唐以后大批北方移民经此南来,并在沟通陆上和海上交通起重要作用。但在汉代至唐代之间,起主干作用的应是贺州古道。
贺州古道同时也即是海上与陆上“丝绸之路”的一条对接线。因为,汉武帝南下大军主要是经贺州古道、沿贺江南下而抵达广信的,也即是说西汉时的南北经济往来也是经这条路线沟通的。同时也即意味着汉武帝从西安开始与西方交往的陆上“丝绸之路”是由此路线而向岭南引伸的;而自广信至徐闻、合浦而开创的海上“丝绸之路”,不正是因贺州古道沟通的作用,而使其与陆上“丝绸之路”对接么?所以,称贺州古道是海上与陆上“丝绸之路”的一条对接线是完全可以成立的。
据《封中史话》作者陈乃良先生的考察,西汉时贺江流域一带,是岭南经济最繁荣地区,人口比番禺(广州)一带还稠密,又是统辖岭南的政治中心。其原因是汉武帝平定岭南时,番禺遭大火,几乎全城烧尽,元气大伤;汉武帝又有意摆脱赵佗所建的南越政治中心及其势力,故着意发展广信一带经济,使岭南经济与交通均比粤中、粤东发达。从交通而言,经贺州古道等路线沟通南北后,在广信一带集中转出,经贺江达西江,再向南流江和北流江,或从鉴江、罗定江而至徐闻、合浦出海。这一考察结果,也证实贺州古道是陆上与海上两条“丝绸之路”的对接线之一。
2003年4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