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攀崖小记
一幅《SNS柔性防护》摄影作品呈现在我的眼前。这是摄影家陈长芬为“广东京珠北”高速公路建设者在高边坡的山岩上作业时所拍的实景。我读了这幅照片,颇有感触,遂写这《攀崖小记》,聊以抒怀。
黛绿的山上,有翠绿的丛林,墨绿的幽谷,碧绿的岩草,淡绿的苔痕。
石呈银色,从绿中突现。顺势看时,有流银腾绿的效果。但山石似流非流。下面,石磊磊立,有层次,都作倾斜状。其上,奇石峻峻,或仰,或卧,或悠闲静坐,或蹲而若有所思,或相对凝视,相搀而戏,或相依而木纳,老死不相往来,或似思想者静思百年,或似好斗者,抱拳而待。岩石们有缘相聚却无言相谈,沉默不语却似有灵性。你看,它们抱成一团,固若金汤;个个铁石心肠,金口不开;风雪雨雾,它们视为按摩;烈日高温,它们看作桑拿。唯有地壳变动,水覆山陷,才断裂、错动、碎落。但顽固到底,历来人称顽石,确名副其实也。
终有人向它们挑战了。岩石上,五名工人,都戴着防护盔,在崖中作业。
一长绳在山上拉成长方形状。好象是人抛出的圈套,欲套山石于反掌之间。有褐色长索从山上垂直而落。或许,这是工人攀援用的。工人攀山而上并非易事。他们要付出血汗,凭意志和毅力,栖于崖腰上作业。绳索与石头,一柔一刚,一软一硬,这不是以柔克刚的例子吗?有一条电缆被拉上山来了。你看,工人手持电钻向顽石宣战了。那位工人右手持电钻,左手牵绳,钻声如奔雷,石屑飞飘似雪。可能要根据高边坡面的需要,或者因此石危险,必须炸之,所以钻石洞,放置炸药。轰隆声中,顽石会飞落山崖。这山石,要劈,则劈之;要移,则移之;要铆,则铆之。一切要看公路安全和边坡美感的需要而定。
工人要啃去这些险石,非一日之功。细看石阵,它们并不把攀援者放在眼里。它们俯视着从其胯下飞过的高速公路,冷峻而傲慢。仿佛在想:你这路基算老几啊,我一个打滚,你便腰肢断裂。由下而上,无规则流布的石头,也满不在乎的样子。对下面钻孔的响声,不以为然,这便是石的顽固本质。
从整体看来,这幅照片淋漓尽致地表现了石的肃穆、威严和难以战胜的势态。
然而,千百年来,这石崖是基本固定的。它们是静止的不变之物。它们总是处于被动之中。而主动的是人。人有智慧,有力量。人心齐,泰山移。人能调山遣水,改造自然,这是真理。人,把高速公路修到了这顽石之下。这些石,总是俯视眈眈,伺机毁路。这一切都在开路者的视野及思维中。于是,按照自己的设计理念,削石山以确保公路桥的安全。画面的人们在顽石面前,十分轻松坦然。他们要按自己的意愿,为石山整容。该劈的劈掉,使之成为斜度标准、美观的艺术品。这种艺术品既保持山石的基本特性和自然美感,又能在形态上达到工程的安全系数。
松动的土和山岩自然会加上“铠甲”,而坚硬的石壁,只能用“SNS”柔性防护。
这幅摄影于工程进行时,一切都似乎原封不动。石的阵营没有错乱。岩洞、皱纹、壁面纹丝不动。攀岩的植物依然生长,露滴依然,苔痕依然。
然而,随着时光流动,它们会以崭新的面貌出现在高桥之上。那时再看它们,或许不至于那么峥嵘,那么尖利,那么冷漠。它们和桥路为邻,融为一体,相互照应,和睦亲善。这石山将会变得更有灵性,更富有人情味,更有绅士风度。此刻,桥路还未完全落成。长桥还只是钢筋裸露的框架,山石的整治与之同步进行。把这一切摄影进画面,是很有意义的。
留下原始的一瞬,留下序曲。
留下艰辛的一幕,留下未完成的舞台。
在漫长的“广东京珠北”,“攀崖”是艰苦的悬念。竟只是一种虚妄?
不,我的内心一直在抗拒着!
既然是我们意志的外化,也就是我们自己的象征,又为什么非要找一个太实在了的对应物呢?
说恐龙为龙,那是因为我们先有了龙这个词,后来发现了若干巨型的史前动物的遗骸,这才把这个词借用了给它,这才得名叫恐龙。所以,不能倒过来,把龙等同于恐龙。
这么一想,倒又释然了。
那么,龙便是中国人,我们自己!
正是我们,才有龙一般的神力,劈山开道、穿岩越岭,在如此复杂的地质层中,令高速公路一往无前地不断推进……
而穿越南岭山脉,见山穿山、见水建桥,风驰电掣向前挺进的高速公路,不也正是一条蜿蜒而去的长龙么?
甚至高速公路上的车流,也当是钢铁的巨龙……
我终于在粤北京珠高速公路上,真正寻找到了龙的答案。
龙,正是我们创造!龙,正是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