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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 瘾
漫画家廖冰兄给汤集祥画过一幅漫画,胖墩墩的画家像上方有一行题句:点画至过瘾?
此语何所指?汤集祥有三解,一曰“画者精神愉快”,二曰“画上有趣”,三曰“观者愉悦”。汤集祥说这句甚合他的心思。
所谓瘾者,粤方言为癖好、嗜好、爱好。古之林和靖有梅妻鹤子,乃其清雅之瘾。王羲之笔冢墨池,乃其书瘾。李太白、苏东坡举杯邀月,乃其诗瘾。即如此,何不赏汤集祥一个“画瘾”?
风光旖旎的流花湖,波光潋滟,葵影摇曳;曲栏孔桥,柳堤匝绕;小鸟依人,鸣声嘤嘤。这里是广州城幽雅清趣之处。广东画院八层大楼高耸湖畔,临窗纵目,清心涤虑。大楼朝北的一排房间是画家的画室。这里是岭南画坛的艺术殿堂,云集广东画坛的精英。虽然。画院大楼已经显出陈旧,五十平方的画室,环境清幽,是画家挥毫泼墨,灵感驰骋的所在。
汤集祥的画室,整幅墙是一块大板,以毛毡裱覆锌铁片,可置磁铁块固定画幅。汤画师常常作画,敬业忘返。画室还挂有汤画师70年代所绘的一幅写实的油画,画的是一个小女孩在弹钢琴。这幅画曾经印在学生的练习本封面,流传甚广。此现实主义油画与画师现阶段的创作大相庭径。他的简易床头还挂着极现代派的作品,用扫帚、竹刷、畚箕、热水瓶铝盖等物组合成的人头造型,是个酋长,形象很原始,表现却很现代。墙上还有一件铜雕的黑人脸谱,一件陕西民间绣包狮子,还有一把藏族张匕首……真是中西合璧,古今联珠。
在这文化氛围中,我直觉到画师的艺术修养的闳博。他既不是“言必称希腊”“月亮是外国圆”的崇洋者,也不是墨守成规,抱残守缺的遗老遗少,而是一个对什么都感兴趣,相容并蓄的艺术家。我静下心来,听这位“画瘾”的自述:
我现在是个画家了。因为我坐在这里,当了专业画家,那当然是画家无疑了。至于水准如何?自己看自己,在圈子里薄有名声。
1958年我考入美术学院,弹指一挥间,到如今40多年矣。我的运气还算可以,除“文革”打了一段时间的杂,大部分时间不离画画。自认为我画画是很投入的,很用功的。我这点名气,靠的就是投入和用功。
我母亲告诉我:日本鬼在海南岛登陆那一天夜里,我出生了,那是1939年2月12日。
我一生下来,父亲就一头挑着细软,一头挑着我,为逃避日寇蹂躏,颠沛流离。最后才在外婆家安顿下来。那地方没有什么文化,海南岛孤悬海上,远离中原,缺乏文化,我母亲和姐姐一字不识。父亲开一丬小咖啡店,也只记简单的账南昌而已。碰到人家名字复杂一点,还要问我怎么写。我一二年级时,就教过他一个“棠”字。
我家境并不好,拮据时还要我唱琼剧的叔叔拿钱补贴。倒是解放初期,好像现在的个体户一样,还可攒点钱,供我日后读书。
父亲晚年得子,对我很宠爱。因此,我从小就很顽皮。很喜欢涂鸦,在黑板上乱画。下课钟一响,眼睛就盯住老师掉下的粉笔头。我们几个顽皮的孩子一哄而上去抢。抢到后就在黑板大画特画,可能数我画得最多。所以,凡黑板弄脏了,老师总归罪于我。
尽管我那么喜欢东涂西涂,真正的画却一点也不懂。有一次,老师画一张猫送给一个同学,我心里羡慕得不得了。不过,小时候背书行,字也写得行。老师说我的字近柳体,便让我临摹柳帖。那时也真够斗胆的,小学生就敢给家里写对联了。
年幼的画家,并没有表现出他的绘画天才。虽然他喜欢涂涂抹抹,但那不是画。他的聪明表现在读书上,是成绩佼佼者。看来,书读好了,正是当画家最好的准备。绘画,是艺术生命最长的劳动,因此这种准备越充分越好。
世界上有些事情真是错有错着,触发我画画的兴趣,就是这么一回事。我上中学第一堂美术课的时候,老师一上课,把一个四四方方的粉笔盒搁置在桌上,要大家写生。这可是我一辈子第一回。我以为这四四方方的粉笔盒用尺子来画是最好不过的,于是就用尺子来写生。可能线条画得够直、够乾净,老师批了80分。这引起一些稍懂点门道的同学下课后取笑我的话题。那时,每个班经常要出壁报,全班就找不出一个人能画。开始请人家代劳,后来因为要比赛,总得自己班上的人画。“山中无老虎,马骝称大王”了,这样一来轮到我,于是我与画画结上了不解之缘。
用尺子写生虽可笑,但今这位“不安分画家”是否已露出野性的端倪。
我中学时的功课比较好,应付作业还有大把时间,我又没别的爱好,便画画。当时,海南岛的条件很差,除了美术老师的画能见一下,别的什么原作都未见过。学漫画简单得多,倒不用看什么原作,印出来的画与原画差不几。我有一个时期,很喜欢漫画。还在学校黑板报搞了一个漫画专栏。有一次“撞了板”,惹得校长把我找去谈话,怕了好几天,以后便不敢问津了。
1957年,我高中毕业考取武汉大学法律专业。课程是一些“罗马法”“国家与法的理论”。枯燥得使自己很受不了。看别的同学发起议论来滔滔不绝,便更显得自己非常窝囊似的。58年,大学一些院系开始调整,借此机会,申请重新报考美术学院,获准。恰巧广州美术学院补招版画、工艺系,我考取版画系。
四年的版画专业学习很珍贵。版画艺术最讲整体艺术效果。这种眼光的确立,使我日后从事任何一种画时,事半而功倍。读的是版画专业,正像许多大作家,读的并非都是中文系,而是学医、学哲学、学法律……正是因为他学医、学哲学、学法律等等,使他真正懂得了人生,为他的写作做了必不可少的准备工作。
我没有读过附中,素描训练的时间较短,特别长期素描作业我画不好,虽然不断有进步,毕业时的素描总分还只是一个“良”字。速写画得较好。写速写对我日后的创作最为有用。在学习创作实践过程中,我较早地获得形式、构图的“顿悟”。我从二年级开始就懂得玩“形式”了。因此,任课老师曾认为什么 这个学生有“形式主义”嫌疑。
好像是二年级的时候,系里曾请过许多著名画家给我们上课。黄永玉讲的要分门别类地画速写,我一直照办不误。这是最好的工作程式,黄新波讲的要读书,要用脑子画画,创作不是见到什么就画什么,要有极其鲜明的个人风格,而且又不要怕人家“弹”。至今我服膺不渝。当我踏上艺术旅程之初,是新波同志开启我的艺术思想。
尽管我这个学徒对博大的新波艺术的认识很皮毛。只隐隐约约地觉得新波身上所具备的正是我们身上所欠缺的。因此,有感而发,写了一文章《多彩的版画语言——试谈新波木刻几个特色》投寄《羊城晚报》,几天后刊了出来。这是我第一次发表较长篇的文章,因此高兴得不得了。往后任学生壁报的编委,我常常在上面写些小文章,因此我便在同学中有了小小的名气。
写文章完全是“无心插柳”。是一次因病住院无聊写篇文章解闷。此后继续写一些,结果造成“写文章”的事实。这样一来硬着头皮写了二三十年,至今大概有三四十万字左右的文稿。明眼人一言道破我:“汤集祥是先以文章,后以画出名的。”事已至今,今后文章还是要写,写点自己心得体会或者为朋友写点“推捧”文章,也算是自己尽点义务。但我终究画兴比文兴强得多,高得多。我抱最大希望的是画。
汤集祥创作成绩斐然。这不但由于他有丰富的创作经验、浓厚的艺术修养。还有一点也很重要,他还有厚实坚固的理论基础。他还在读书时已发表不少美术评论文章。平时我留意过他在报刊发表的文章。虽然他不喜欢学法律,但正是学法律时,他学过古汉语,学过逻辑,使他写起文章来轻车熟路。
1962年9月我毕业分配到佛山民间艺术研究社。对于这个分配我满心欢喜。现在看来,那真是天赐良机,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学习机会。尽管60年代民间艺术并不时髦。在我调到这个单位之前,中南美专的一位学油画专业的毕业生也曾在这里工作过,但他总忘不了他的油画,不久便自动离开那里。而我也并非对民间艺术一开始就有很好的认识,倒是一种很简单的“多学一点东西”思想引导我在民间艺术的宝库获得我意想不到的财富。如果说新波同志是在我艺术起步时指导我确立艺术思想,那么在八年民间艺术海洋中游泳,帮助我在艺术手法与风格上的形成。
佛山——中国的四大古镇之一,素以陶瓷、民间工艺着称于世。这里有历史悠久的文化。祖庙可以说是民间艺术的卢浮宫,好一座艺术的宝库。红墙绿瓦的佛山民间艺术研究社,里面尽是绚烂多彩的民间工艺艺术品,巧夺天工,玲珑剔透,诸如秋灯、年画、剪纸、泥塑公仔、木刻门神……在汤集祥的作品中,可以辨出这些艺术品的传统风格、艺术特色、艺术手法。这八年间,他贪婪地吮吸民间艺术的精华,消化吸收,融为自己的艺术特色。所以,他说这八年间帮助他在艺术手法与风格上的形成。
我这个从学校出来的年青人,初涉民间艺术的时候,其作品不伦不类。丑媳妇最怕见公婆。最难熬的是每星期六必开的创作会议,老师傅的意见有时受不了。但久而久之,我却因此学会了觉着气倾听人家的意见,择善而从,而不必耿耿于怀,因为在漫长的创作中会遇到挫折与困难,不可能都是成功之作。万一遇上了,也顶得下来。
我在民间艺术研究社开始是搞木刻门画。1964年我就是以两对木刻门画第一次参加全国美展。这件很有意义的工作刚有一个好的开头,便有人认为有封建迷信色彩。我们只好停止这个工作。我转上搞剪纸。经几年大伙儿的共同努力,佛山剪纸在反映现代生活上积累了一套方法。而且这套方法又逐步得到社会承认。但我们毕竟也有顾此失彼的失误。地道的民间艺术趣味因我们的“创新”而失掉了许多。
汤集祥很注意民间的传统艺术,研究古老的民间艺术,使其注入新内容,用传统手法表现现代生活,以葆民间艺术的青春,民间艺术又反过来影响着汤集祥的画,无论是色彩、构图、造型都更具装饰美。
文化革命一来,一切的一切都失掉了意义。唯一能做的是画社会上广泛需要的毛主席油画像,复制油画《毛主席去安源》。我对许多事情都乐天安命,那就学点油画吧。我的浅薄的油画技巧就是从那时获得的。日后居然支撑我画过一阵油画。
“文革”会开得最多,整天坐着很浪费时间。我想到利用这种空隙做点什么?学书法。最稳妥是学郭老的字。他那本毛主席诗词书法,我用旧报纸不知临过多少遍。另一个方法是默写。开会前临写十个八个的字,到开会时,手指在裤兜里偷偷地默写这十个八个字,此法稍见效,别见笑,我真能写一手仿郭老的字呢。
汤集祥是一个开朗豁达、乐天安命的画家,在逆境,他不甘沉沦,对艺术的追求仍然锲而不舍。他这个人最大的优点便是乐于学习,善于学习。从放大毛主席像工作任务中,使他又多掌握了油画基本技巧。
除了挂在画室墙上那幅小女孩弹钢琴的油画,还有《耕海》这幅油画很体现了他的技巧,这是一幅气势不凡的作品,构图气魄宏大,色调高雅平远。读之令人遐想飞驰,“愚公移山”是那个时代宣传中心。虽然《耕海》也有其浓厚的政治色彩,但不失为一幅佳作。画家把人们围海造田的生产斗争声面完全艺术升华了:在一望无际、宽阔的海洋,海滩上居然有拖拉机如同轮船一样犁开了海滩,惊飞群鸥。使人感受到海的深邃而产生的静谧被打破的那种初初醒的宁静,静中见动,动中有静,大海、海鸥、海涛,甚至红色的拖拉机,似乎都超于那个时代环境的“存在”,无不倾注了画家的情感。
佛山民间研究社到底逃不脱被砸烂的厄运。艺人们、职工们只好各奔东西,我当时连想到商店里当一名布置橱窗的美工也不得,那种滋味一言难尽。最后我被安排到石湾美术陶瓷厂车间劳动。什么劳动?给老虎泥胚上釉。把已调好的釉色,用毛笔涂到胚上。既不用考虑色彩不色彩,也不用讲究笔触不笔触。完全是一种机械动作。这是我人生第一次体会到一个有脑筋的人却不需要用脑的痛苦与烦燥。那只好偷懒上厕所去,以调剂心中的烦燥。不久我被调去教中学,后来又调去劳动人民文化宫当美工。
我那时很想画画,千方百计找画画的机会。宫内有一个少年室,我提议画些英雄人物:黄继光、刘胡兰、董存瑞的像。这提议得到领导批准,于是我画起中国画来。我的中国画是两本书起家:钱松嵒的《砚边点滴》、方增先的《怎样画工农兵英雄形象》。初学画人物画时最怕颜色洇到线外去“丑化工农兵英雄人物形象”,书里教我,用清水线上一点,便把颜色赶回线内去,好极了,顶用极了。我的第一、二张国画《抢修》《校长》就是这样出笼的。
只要有画画就觉得很幸福,因此不管什么画种,画什么,有得画就画,就是雕塑也干得欢,真人那么大的雕塑也干过。这便造成了我艺术历程涉足多种画种的原因。
1979年,我调入广东画院当专业画家,觉得一下子天都光了。这么多年,命运对我虽然很关照,有不少时间画画,但毕竟不是专职,平时得干一些与画画无关的杂七杂八的事务,画画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的。现在到了画院,画画是我本职工作。人生一世,别无他求,无非是做自己想做的事,此心足矣。
我上面谈到,我得益于学习过版画。但此刻,我并不想继续弄版画了,没有别的什么原因,完全因为我对版画已没有什么新的想法。油画我也不想弄,先前的油画对于我毕竟是逢场作戏,我想正式画中国画。
我所谓正式,也正式不到那里去。虽然先前在美术学院曾学过两三个礼拜中国画临摹与写生,笔墨的底薄得很。
我有从事过多种艺术实践的经验,当我在宣纸上挥洒笔墨的时候,我眼下的选择必须考虑到与以往的艺术实践有连续性。这是我1980年左右在高丽纸上画批装饰性的中国画的原因,我是用强化形式感来回避笔墨功底的浅薄。至于是不是中国画,在所不计。世界上有许多好事情总不能一下子都做到,那就一步一步、一件一件地做。只要坚持,而且有计划地做,最后终会做成一件事。
1984年我完成《五指山沧桑》系列之后便告一段落。我开始放松笔墨。有位评论家说这是从“严谨的理性期向欢愉的感性期转换。”我承认这个说法。这个时期的作品以“黎族生活系列”与“现代女界系列”为代表。
我做学生时曾经很有兴趣画风景,毕业出去工作之后,一直以人物画为主了。这时我想,应该专门画些风景了。风景画总得有一个实景做根据,不好做假。如果说,我的人物画是放肆的,那么我的山水风景画是有所收敛了。
有友人善意调侃我,集祥者,杂长也。指我是画界的“杂家”。我的确涉猎过几乎造型艺术所有的画种。当我定下心弄一个画种的时候,又不断改变画风。我不能笼统地简单地给别人判定,画风是不断地变来变去好,还是老是一个样子不变好?但我个人来说,我的确在画风改变过程中,得到很大的愉快与满足。
中国的毛笔,真是一支神奇的笔。用它绘画真是妙笔生花。它的“点线结构”特色使得中国画具有一种极其复杂的两重性格:既有“具象美”又有“抽象美”,既有“再现”又有“表现”,这是完全不同于西方绘画的特点。汤集祥选择了中国画,于是便面临一个对待“传统”的问题。“传统”的概念往往使人认为是“过去的历史”。有人在艺术活动中提出“反传统”,因为他们认为事物的发展总是对自己过去不断否定、不断地“扬弃”过去的“传统”,殊不知在历史不断变化发展的表像中,还存在一些隐秘的、肉眼无法窥测的稳定的“不变”因素,这才是“传统”深层的涵义。数十亿年来地球的沧桑变化,从极原始的单细胞生物进化为当今高度复杂的人类生命,历尽千变万化,万千艰辛,其中却贯穿着一个不变的因素——“氨基酸”构成“蛋白质”,三十亿年前的氨基酸与今天的氨基酸,依然故我,而绝不会是“氨基碱”。
就是这些基元素的“传统”东西就像一副永恒的七巧板,搭成一个万花筒,变幻出一个变化无穷的大千世界,“传统”既“变”又有“不变”。“变”才有了多姿多彩、层出不穷的世界。“不变”这个世界才能有一定规律,一个有条不紊的秩序。艺术发展的历史从古到今“一切皆流,一切皆变”如同不废江河万古流。但“变”中仍寓有“不变”的因素,这才是艺术的“传统”。
由于我老是改变画风,因此我的画便显得不够成熟,这是事实。艺术的至高境界的标志是成熟。但成熟也可悲,过早的成熟尤其可悲。为了避免这种可悲,我常常画一种东西,觉得很顺乎的时候便把它丢开了。为的是不陷入这种“顺乎”之中面不能自拔。让成熟晚些来吧。
艺术道路是一段长距离的马拉松赛跑。跑马拉松最忌一口气把力气用完,消耗热能同时不断补充热能,而且补充大于消耗,这就得不断学习。我全部的希望,就是要艺术的终点线有我在。
这位乐呵呵的画家也有苦思冥想的时候。他在求索一个问题——点画至过瘾?画家是在探索一个创作欲、创作情绪与作品的关系问题。他画画多年也有过烦恼的时候,撕纸掷笔,反觉得成了苦差事,反倒无“瘾”了?他要把这“瘾”寻找回来。这种“瘾”便是画家创作的欲望、创作情绪。画家认为自己的画与别人不同才过瘾。这就要求画家要有创新精神。在广阔的艺术天地,人人都有充分的自由,画家要享受这自由,画自己的心灵,画自己所爱,画自己的感情……画家在要求不同于他人外,更进一步要求不同于自己,汤集祥山水画中的房子看来歪歪斜斜。但从整幅画的构图布局,用笔用墨的韵味,画中的意境,细细品尝,才寻味出其中的“瘾”来。他是那么高高兴兴,很过瘾地画着……
我的画风由来不断变化,是否也有一种我自己的东西在不变?友人说有。我问他,是什么?他说不清……
正如画家自己说的,他画风的“多变”中有“不变”的因素。这是什么?我想这就是传统中的“氨基酸”——艺术生命的基元。这是画家终生追求。真正属于自己的特质;这是一种美妙的境界。一种凡人无法分享的境界,画家也就不枉做画家了。
然而,画家从未认为自己是个成熟的画家,他认为成熟的果子本身是个悲剧。他认为,艺术最好永远保持成熟而未成熟的阶段,这是个美妙的阶段,他要尽量把这阶段保持得长一些时间,也就是永葆艺术青春,这就要求画家时时创新,画的画时时令人耳目一新。我们的画家乐呵呵地表示,齐白石六十岁后才成熟起来。他还有大把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