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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 榴 花


  前园门的一边种了一棵石榴,另一边也种了一棵。不高,只及半人,却是长开着花,花不多,花过后也结果,果虽不大,却真是“多子”。但花却继续开,一遍又一遍,点缀在窈窕的枝条,如柳眉的绿叶间,朱红似火苗。画家们画的石榴是也。 

  在广东,一说石榴便多指芭乐,称女人狗肉,因女人嗜之。故我欲在园中植石榴,女儿不明白,花工也不明白。以为是芭乐,他们认为的芭乐,竟是我说的石榴。因为芭乐是本土的,其实早先一千年,才从“番邦”传入。而石榴倒是从外地移来,却是以为洋的了,反谬称为芭乐了,真冤哉枉也!

  石榴根本不臭,其籽清甜。只是吃起来比较麻烦,不能大啖大啖地吃,只可一颗一颗籽掰下来吃,籽带红色,多汁,满嘴染红。芭乐则不滴汁,闻闻臭,但香甜,不知为什么女人喜欢这种味道。为了照顾女眷,后园也种了一棵芭乐。芭乐无论叶和树干都比石榴显得大得多。不为什么,它正得天时地利,皇天后土都护着它。石榴到底是“独在异乡为异客”,不惯岭南的一方水土。这使得我对这两棵石榴树特别的怜爱和垂注,无论如何,也要让它长得好些。所以浇水施肥时,也特别关照一点。我在想它的家乡是否在江南?在齐楚?在燕赵?在塞外?生怕它生客途秋恨的寂寞之感。

  我的这两株石榴,花很红,如火。小学时,教图画的廖老师是岭南画派名师黎葛民的高徒。他可以说是我学写画的启蒙之师。记得他第一次教我们画的花卉就是石榴花。他教我们如何用毛笔点了朱红,在纸上一笔笔地捺成花瓣……看着这点点的花,四十多年前的情景历历在目,恍如昨日。

  不过,石榴长到我家,也开花,也结果。可惜果并不硕大,只及我一岁多的孙儿拳头,小贩挑的担,随街叫卖的石榴,要大得多,起码也有我的拳头大。是不是“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呢?石榴本来不长于岭南,现在居然被我移来从化,可能也只能长到这个水准了。在“陶陶居”的“霜华小院”天井也种有一棵,但生长多年,故粗壮得多,花也开得热闹。我想数年之后,我的两棵石榴或许也能长到这个水准。我家的短墙如果有石榴花枝斜出,那也是极有诗意的。

  原是五月石榴花开,但现在似乎无了此天公定下规矩。都过了冬至,花还在继续开,开花便结果。我知道逢单月开的花,花神是男的。石榴花的花神就是奇丑无比的锺馗,怪不得画中的锺馗喜欢在帽边上插一枝石榴花。他咬牙切齿的提着剑,是要剁鬼。不要说鬼见了他怕,就是人看了,也会不寒而。我曾经画过一幅中堂大的锺馗,有朋友一进门看了也会感到有点惊。我不知道这花神是如何编派的?我横看竖看石榴花,使我联想到少数民族姑娘的嘴唇。怎么会与锺馗搭上关系上的?真不得而知。倒是石榴绽了,露出一颗颗晶莹的籽,那酱红的石榴皮,呲牙咧嘴的模样,与锺馗咬牙切齿的神态有点相类。锺馗那张脸也是红红黑黑的。我想,前园大门两侧种的石榴,不就是请了两位捉鬼的钟进士为我把守大门!即使是魍魉世界,我又何足惧哉!

  这就是我为什么独锺爱石榴花的原由,它美而不媚,艳而不妖,一股刚强的正气,凛然不可侵,如同锺馗在侧仗剑,让人眸子不敢乱晃,不敢心中有鬼。我填得词乙阕,调寄《清平乐》,词曰:

  胭脂一点,不上美人面。却是锺馗挥利剑,多与骚人方便。

  一枝乱发斜簪,我家两侧看门。可奈岭南地暖,未如齐楚三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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