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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市的清幽一隅


  东江一乡,三江之汇,古塔镇流,远浦归帆,山光水色,野树烟村,稻田蔗亩,桑基鱼塘,乃旧东莞风貌也。今日的东莞俨然是个大都会,莞城巨集构纵横,崇宇群矗,玻璃墙幕在阳光中闪烁,不锈钢金属结构更是眩眼锃亮,好豪华的气派。

  可以想像这要在从前,老牛拉着车,残烟落日中消耗着一寸光阴一寸金。农人荷锄归耕,稚子在牛背上吹着笛子;渔人则一篙夕阳,扁舟一叶,在榕荫渡口随意一横。石板凳上,一壶浊酒,悠闲地磨着嘴皮,多少笑谈……

  然而今日,是一番新景象:九衢经纬,施行中逵,高路飞架,轨躅八达;船漕车转,陆行不绝,水行满河。一道高架桥,车龙横飞,隆隆之声,喧嚣尘合,打破了千百年田园式的沉梦。哪里再可寻得旧日水乡的陈迹?这里已经是罗肆巨千,商贾骈坒,贸易胪列的都市了。

  就在此繁华喧嚣中,唯可园一古,风采依然,青砖结构,素垩粉墙;亭阁翼然,楼榭高低,起伏有势,檐牙飞甍,高瓴勾云,玲珑相望,掩映溢目,令人怡神惬意。可园之建可溯于清,与江南庭园相比,轩、堂、斋、室间,影诡映谲,辗转迷宫,流连多窍。由可堂而上邀山阁,境界为开,登楼眺望,昔日出没烟树,沙鸟风帆尽皆消失。天高地迥的感觉也由“石屎森林”替代,四层楼的“邀山阁”于十数层的崇宇间,只如井蛙观天。虽然目不及骋,但也一览东莞十里繁华胜选,广告虹霓耸于千万广厦之端,五光十色,异彩纷呈。时代在突飞猛进,抱残守缺,寻梦于旧日绮窗,也只能作绿肥红瘦的嗟叹。清末岭南画家居廉曾作客于此,题有诗句云“亭馆绿天深,楼起绿天外。”而眼前之景实为“楼台旧时路,亭馆现代城”。东莞虽建成都市,却留下这座“丁香滴适”的可园不至于湮没于十里奢华中,也可一窥其文化品位全豹。

  广州方言“丁香滴适”,丁香花,够小巧;娇滴,娇小。可园的确够“丁香滴适”,其面积仅2204平方米,而层楼迭阁,复室回环,廊连房通,凡140余门。 举步登槛,清风自出,凉气罩人,竹木幽邃,清荫摇曳,高台深池,馆宇幽雅,池中莲叶田田,掩映莲花,有游鱼唼喋,倏忽来去。荫间有藏蝉轻嘶,花影鸟声;闲庭信步,可寻兰若,乐而忘忧,此非墙外繁闹嚣尘可及。

  可园并不着意开凿,却有可湖。江南庭园必有水,而可园之水是“十万买邻”借来之水,将原是邻村池塘引为己用。匝塘垂柳依依,满池碧水。有人悠闲,顶彩伞垂纶以钓,竟有尺许之鱼上钩。只是由管理员秤了斤两记录之,据说以斤两重者为胜,重奖者可得延长钓鱼时间一个钟头。而渔获则重放归池中,钓鱼纯是取乐而已。古人钓鱼,其意不在鱼,而在乎名利之间。姜太公在渭水之滨以直钩钓鱼,愿者上钩,其志在得遇周文王以抒抱负。然而他即使位极人臣,一人之下,千万人之上,累了80年,那又如何?现代人似不在乎“拥有”,只在乎“参予”。参予钓鱼,鱼上钩了,就得到一种满足,这就是现代人追求的成功感觉。古代人钓鱼或是逃避现实,或是钓名沽誉,处世失败,才去作钓鱼状,大扮“清高”,以掩饰其沮丧。这么说来,现代人虽搏杀,搏杀之余便去钓鱼,以放松自己,这可要潇洒多了。

  其实,这可园就是一个做官做得失败的张敬修所筑。张为东莞博厦村人,官拜江西按察使。因为剿天地会义军屡败,被贬黜还乡,却装作“清高”,附庸风雅,以示“与世无争”的超脱。但又要炫耀自己,只得无可奈何降尊纡贵称作“半边状元府”。所谓“清高”“超脱”便不能自圆其说了。不过,即使如此,至少张大人把这么一座“丁香滴适”的岭南庭园,留于后世,与顺德的清晖园、番禺的余荫山房、佛山的梁园并称岭南四大名园。尤其在现代都市的高架路之侧,有这么一座古色古香的庭园,勾起人们的怀古的幽思。

  东江侧畔陡现一座现代化的都市,不须说张大人,即使是十多年前,谁也不曾料到的。现在整个珠江三角洲都成了现代化的城市,只是千万不要让人觉得好比是阿Q穿上了刮挺的西装,那就要看城市管理水准了。现在,可园辟作公园,东莞人工作之余可往消闲,得以放松,做人又何必让自己太受累呢!

  可园多有文人雅集,初张敬修就邀居氏兄弟在“邀山阁”吟诗作画,文化品味颇高,游归而赋,填得词乙阕,调寄《画堂春》,词曰:

  新城古凿小园幽,买邻百丈清湫。柳风竹雨好垂钩,不计春秋!

  琴阁已成陈迹,画堂不入潮流。车轮急滚过高楼,望处鸿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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