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岭南画派(羊城忆旧之六)


  少年时爱画,是时,文德路有“广州画苑”,越秀山有美术馆,文化公园常有画展,我常常去参观。那真是消费低,文化层次高的精神享受。乘车只须5分,进公园门票亦5分,看画展再无须购票。流连其间,赏心悦目,尺幅之间,饱览天地,阅尽风物……一笔一墨,包举宇内,囊括四海。我最爱黎雄才、关山月的山水;尤经写松,黎之郁葱,关之苍劲;山水亦然,黎之壮丽,关之雄奇,不愧南国绘画泰斗之誉。方人定、苏卧农、赵崇正、黎葛民也是一代巨匠。譬如苏之写牛,于熟纸写出淋漓,虽为写意,而牛毛皆现,憨态可掬。黎葛民老写画尤其清丽,颇有林泉之气;卢子枢则师承古法,有书卷气……

  梁占峰之花鸟,有声有色,似有香气氤氲;冯曼硕的玫瑰,恐摘之有剌;沈仲强之菊花犹惹朝露;陈子毅之木棉写之灿然;杨之光写舞者,翩然生风;还有陈洞庭、陈章绩、陈金章、邓长夫亦我所喜的画家。我所知道岭南画派始于清末,有河南隔山十香园居廉、居巢兄弟重写生,师造化,创撞水、撞粉之法,于熟纸写意,独有妙趣。后陈树人、高剑父、高奇峰兄弟发扬之;其后乃有黎雄才、关山月、赵少昂、杨善深诸师,领尽岭南画坛风骚。

  十香园只有居廉曾孙女居月华女士及其夫婿梁砺存公仍居于此间授徒,教书画。我有幸一睹居氏所遗粉稿,十余张,写生稿,纸若蝉翼,用笔细如蚊睫,刻划入微。居女士年届七十,所绘之画兼工带写。妙用乃祖撞水、撞粉之法。当时物质匮乏,广州唯一售文房四宝的“三多轩”不售宣纸了。我只有以松香纸试之,滴水凝脂,颇得撞水之趣。

  六十年代初,少壮派林墉、陈衍宁崭露头角,崛起画坛,直压群雄。林氏一幅写延安文艺座谈会巨制不同凡响,咄咄迫人。林氏敢于突破传统,中画西写,直接引入西方美术的透视学、解剖学、光学、构图学、色彩学……乃至人物造型更为迫真,形神兼备。画中西北之风物,如临真境,气氛轻快而肃穆,看似油画之厚重写实,画中人物众多,层次分明,各具情态,线条质感强。比如人物身着棉袄,窑洞透入的阳光无不表现如真。最令人折服处,乃以中国画笔墨在宣纸上居然能画出人物眼镜反光。世人认为中国画不如西画凝重,平面而缺乏立体感,层次单薄,欠缺浑厚,与现实相去甚远。而林氏此画破此根蒂,更具历史感,内涵更丰,开创中国画之先。陈衍宁一幅“重返井冈山”山水、人物皆见深厚功夫,可为一代俊倪。

  我曾受启蒙于廖冠章,廖氏师于黎葛民老。他是我小学时美术老师,初以授画杜鹃花,点点斑斑乃成画幅;次又授画柳,轻描淡写,其趣无穷。这使我从小就爱画画,没钱,几分几毛,即可买画片,印有齐白石、徐悲鸿、潘天寿、蔡鹤汀、蔡鹤洲、陈之佛、曹克家等名家画。辄以临摹,虽小儿涂鸦,颇自得其乐。

  我念初中时,即习画,曾师于梁占峰。当时梁老师是益丰搪瓷厂美工,他的画是典型的岭南画派,色彩艳丽,兼工带写。一笔之间不仅分出层次阴阳,且有光学折射,显出立体,颇具质感,此乃中国画兼收西洋画之长处,又富笔墨之韵,色彩之趣也。梁师最擅红棉,一笔一瓣,毫端饱蘸胭脂、洋红、大红、稍一点浓墨,一笔下去,使花瓣顿现浮凸,富有质感,似神人摘来,置于纸上。

  梁锦燊是我的同窗,曾同立雪于梁门。燊最擅山水,崇黎雄才,运笔豪放,墨彩狂浓,尤喜写虎,直迫赵少昂,岂止形似,神亦似之。我即赋《满江红》有句云“一啸生风,乍瞥间,惊魂慑魄;眈眈视,破墙扑出,怎生收拾?”我生肖属猴,寅申相冲,故改写鹰。我曾经得燊所摹陈所翁的龙,亦有词章“水调歌头”刊于《当代诗词》,有句“泼墨生云水,鳞爪出其间”,我也想画,但愧功力弗及。

  是年,我十三岁,入梁门求师,诚惶诚恐,毕恭毕敬。梁师援笔于素纸示范,毫锥所到,妙笔生花。我和燊交出画稿,梁师审视良久,我等噤声,屏息聆之。梁师批评,指出不足之处,余赧然,但得益匪浅。其后梁师又取课稿,归而临摹,凡二年,画乃大进。

  锦燊闭门习画四十年矣,其画流于海外,画价不菲。惜乎深藏不露,鲜为人知。而同辈吴静山、叶泉早已蜚声。吴氏就读浙江美院,得潘天寿真传。锦燊画不在彼之下,观其画,得岭南画派之真诠。奈其性格内向,讷言,不喜交际,攻于画,似幽兰于一室。以往,年年皆有巨制赠以贺岁,年久之,因忙于工作,往来少了。

  同学少年中,叶泉、禢亦平、崔广志、陈永炽皆活跃画坛。我喜写鹰、鹤、山水亦有发表,偶有售出,为文之余,写画亦一大乐趣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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