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作家刘再复聊天,他说过一句让我难忘的话:“唯人类的良知是美丽的乐园”。斯时,世道纷扰,与人奋斗之风炽盛。我们漫步在环城路石栗树的月光下,周遭清冷,这衷情的感喟,似乎隐隐着无奈与苦涩的凄美,散落风中。是智者的灼见?是仁者的悲悯?是对人心善良失落的呼唤?十几年来,我仍在寻觅着它的答案。
前不久,与画家张克散步在乡间一个叫三角地的小巷,老屋旁一丛丛浅緑色的灌木,纷披着同样浅緑色的、串串妖嫩的筒状的小花,叫不出名字。伫立良久,张克忽然说:“美丽的生命无处不在。可惜自然界的生物链已遭受太多的断裂性的破坏!每天都因为人类的活动,导致着物种的濒危和灭絶。作为画家,能够做的,只能用画笔赞自然,唤醒对生命、对人类生存环境的关注与珍惜。我爱阳光,爱阳光照耀下的自然。所以,愿意背上最简单的行囊,提着画箱,随着师友,天南地北的去野外创作。只有在野外而不是室内,才能真正的找到天、地、人之间无间的和谐,找到作车时心手双畅的协调与自由。”
是的,“和谐”,不仅是中国人对“道”尊崇之所由,更是数千年文明不易的诉求,是心灵乐园的归寄。其目的,是“写”出来的。这“写”字,正是中国绘画以形写神的“写”,饱含着民族审美精神的物质。
一百年来,中国油画从幼稚走向不惑,已销蚀了几辈油画家、美术教育家的心血。建国以业,美术院校推行沙俄时代创建的契斯佳科夫素描教学体系,无疑为我国的造型艺术(包括油画)奠定瞭如磐的基石,培育造就了无数美术英才。然而,当今学术趋向多元,视野更为开阔,道路更加宽广,油画由表及里的探索,愈见深刻,众所关注的油画民族化的课题仍在延续。中国人不仅感情上需要民族化,不令审美习惯上需要民族化,更因为一个有五千年历史的泱泱大国,从先秦迄今形成的、跃动而不僵硬的自由学术氛围,有能力消解汲纳外来的营养,构建“豪华如诗”(傅聪话)的艺术世界。“洋为中用”絶不是时髦;“民族气派”更是时代托付的重载。张克从祖国母体哲学的、史学的感悟中确立自我绘画的坐标,无疑是理性的。
多年以来,《张克西部风情摄影展》留给我的震撼犹未消退。那些粗砺的、反差强烈、色彩学生的作品,将雪域荒原上那人性中犷悍、坚韧、刻苦、憨厚、忍耐、虔诚以至敬畏天地的情态,托举着那与世遥隔的少数族群不依不饶的灵魂,倾扬着苍茫天地间生命轮逥的不朽故事。
张克有善于发现美的眼睛,有善于宣扬美的才气,有娴熟驾驭技法的功力,充满尊重生命、热爱生活的情愫。他触觉的敏鋭不仅表现在对色彩外在形式的把握上,更重要的是,能透过纷繁复杂的外表,找到自己的心仪,充满自己的心像,痛痛快快地以流畅的笔触倾泻胸中的激动。无论《白云飘过泰力克》的风流潇洒,还是《午后河涌》的甜美酣畅,或是《窗后水巷》如春水返照天光,总有一种温煦的亲切,爱的陶醉使人砰然心动。这是天赋灵慧的妙得,是善于吐纳和积累的结果。他早年爱业于著名的油画家全山石,近年知遇于邵增虎、杨尧诸先生,他的作品,已跻身高品位的展示殿堂,可以聆听评论家和观众的公允的赞许或批评。这一切,对张克来说,无疑是幸运不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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