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画,特别是版画,我喜欢欣赏,却不敢操刀。欣赏者,更多在于一种刻于画中、而流于画外的境界,这种境界,我在季畔的画中找到了。那是一个刻痕,一个用传统的刀刻浸蚀于现代意境的刻痕。
版画有版画的意味。季畔的版画,重在意境,且意从实景出。我多年以来困惑不解的是,季畔是如何将重重意境从写实的手法中透露出来的?这可能是艺术修为到一定程度的无意识流露。版画《金色季节》,是写实于高楼大厦建设工程的一个工地。表现高楼大厦的风情,常理可能应是以脚手架为主体,传统的笔法大都以密集有序的棚架为第一特征。然而,在季畔的《金色季节》中,占画近一半的面积是一片茂盛的森林,再加上云彩和汽车,真正用以体现大厦建设的棚架却并不多,随心用刀,这正是季畔版画的成功之处:意在画外,画在意中;刀随意转,意自痕流。茂盛的森林,自然舒展的云彩等等,这些都是自然的,特别是森林,作者并没有刻意用什么方法来强调,只是用几棵粗大的树来体现茂盛。屹立的吊车,打桩机,奔忙的汽车运输,使整个画面随之灵动起来,让看者似乎听到了汽车的鸣躁声,打桩机的闷响声拂过树梢风声,季畔所要体现的正是这种自然天成,相得益彰的效果。
对于季畔的版画,我有个体会,那就是不可一日观两遍,最好是两日观一遍,然后再细细品味,如同品茗,恰似抚琴,心在意则远,意近则灵通。季畔的版画的魅力就在于一眼不可看透。中国传统的品画在于意,意不立则画不美。版画由于材料与创作方式的特殊性,更是重在写意,而无法如工笔画那样写实。同时,由于季畔的功力不仅只是体现在版画上,他的书法、水彩同样具有相当的功力,所以在版画中,往往有水彩的飘逸、书法的张狂、油画的厚重。
他的《唱龙舟》令人难忘。唱龙舟是顺德特有的民间艺术形式,以说唱方式流传于民间。版画刻画的唱龙舟的老人神态自然,两目微闭作陶醉状,口中唱词,满脸苍桑。整个画面线条粗犷、简洁,除了表现衣服和老人面部特征等少浸透几丝细线之外,没有多余的铺陈。画面虽然简约,表现出来的意味却是悠长的。老人唱龙舟,表现了顺德这一传统的民间说唱方式正面临着传统的流失,满脸苍桑,表现了传统艺术在现代文明的冲击下,正有着一种莫名的生存危机,不再挽救,可能如同这位老人一样,消失在岁月的长河中;而老人的陶醉状,恰恰说明这门艺术是有生命力的。无须言状,尽在不言。也许,正是这种意味深长的表达,季畔版画才有了独特的艺术魅力。
季畔版画的选材大多是熟悉的现代顺德的水乡留影。版画所表现的内容也多以小船、小河、大榕树等为主体,这些与他的生活息息相关。季畔所在的碧江,具有相当深厚的文化底藴,这种底藴也使季畔的创作有了更多的人文关怀,碧江的祠堂建筑、人物风情,都融入了版画的创作中。版画所表现的主题往往以细微见长,也就是不太喜欢表现重大题材,这除了与生活和艺术环境有关外,更多的还在于季畔本身就是一个细心生活的人。
画如其人,人如其画,季畔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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