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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守与回归——评《长安文学》创刊号
李勇辉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遍地希望、充满诱惑、日新月异而又迷惘困顿的时代:骚动、浮躁、琐碎、无奈、庸俗、欲望膨胀、情感缩略,人类的诗意品质像森林一样在世界上一点点消失殆尽,生存每每遭遇着尴尬,无奈和感伤。因此,在某种意义上而言,这个时代已经向我们——所有单纯的文学爱好者与负有相应使命的文化工作者——提出了承担责任和履行义务的严肃话题,关于如何拯救文学,如何以文学的方式切入我们的生命与灵魂。
东莞市作家协会长安分会已经走过了十一个年头。在这十一年中,长安在工业化进程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经济方面的巨大成就与城市建设的快速推进,早已经有目共睹,无须赘言。问题在于,物质上的不断繁荣与人们生活水平的极大改善,并没有带来精神理性的同步发展。这种情况是让人比较忧虑的。
当文坛上不少人都把目光投向市场,不惜把一切都抖落出来叫卖的时候,如果有一些人,几近于顽强的笔耕者,能够依然真诚、执着地守望着脚下这片纯净的土地,艺术与人性,就显得尤为可贵了。
就是在这样一种坚守下,在一些坚守者辛劳根植出的沃土上,一本纯文学刊物《长安文学》破茧而出。《长安文学》的意义之一在于坚守者开始有了自己的阵地,有了展示自我的平台。可以看出,东莞作协长安分会的写作者们正以一种高度的自信,一种沉稳的稚拙和大度的胸怀,坚持本土创作,针对那些背离文学本身的理念和行为进行革新,希望以自己微弱的力量能为疲软的文坛注入一剂强心剂。这是我阅读完《长安文学》创刊号后的总体感觉。
说实话,手里拿着刚出炉的创刊号,内心的确很激动,这本将封面设计成类似《小说月报》的刊物,似乎就是要宣告自己的纯文学定位。当我倒着从后面往前看完全部作品时,感觉一阵纯正的文学之风,迎面而来,淳檏而优雅,庄重而大气。
首期《长安文学》由小说、散文和诗歌三大版块组成。
马丁·海德格尔说:“诗是历史的孕育基础。”是的,天地间自从有了诗,人类便不再絶望。我们失去的东西太多,但我们牢牢地护持着希望的种子。我们劳动,我们创造,我们歌唱,我们倾听,我们渴望诗意地生活,诗意地思考,“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因为有了诗歌,才使我们疲惫沮丧的脸上布满容光。无限延伸的天空,因了飞翔着自由的鹰隼,才使世俗远遁,神性复归,诗歌的灵光照亮未来的道路。
本期所选的《一个下午踩着时光》(外四首)5首诗,均清新自然,乃真性流露之作。只是诗里呈现出的个人理想主义成分太重,抒情意味过于浓烈,无论是《甘州》“那样的午后/安静地入睡/眠入人性最富有诗意的角落/永远的甘州。”还是《其实可以这样》“起码 面对岁月的咆哮/有你在 有你们在/我不会过度悲怆/也没有资格 放声 袅袅 凄凉/其实可以就这样/你遇见了我 我迷失在不可能的天堂。”他始终生活在自己所构筑的一个虚无缥缈的理想梦境里,或有着“琐碎伴着更无常的琐碎”《一个下午踩着时光》的烦躁,或有着“千秋就这样凋零”《秋千》的伤感,抑或是“这儿没有谁/这儿 反多了些寂寞”《有些花已开》的莫名的孤独,都显得比较直白,因为他即使是在抒发自己的主观理想,都未曾挖掘出内心独有的、富有的感受,更由于缺乏对现实社会内藏机锋的细微捕捉力而注定这组诗歌不能远行。马克思·韦伯说:“人是悬挂在自己编织的意义之网上的动物。”李海默能不能从自己精心编织的诗歌价值网走下,能不能以平和而安静的内心去观照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以平常心去体悟生活琐屑遮蔽下的温馨、去揭示平凡人生覆盖下的生命价值,是他的诗能否走向更富人生况味与更富内心意藴的诗美方向的前提。
雨水滋润变换的季节,植物生长,花朵开放,散文永远是人类的守护神,本期所选的散文(包括唯一的散文诗)除了听歌的《沱江边上有凤凰》是游记之外,其他一律属于怀乡之作,好像把我一下子拉到了20世纪30年代中国现代乡土作家们的创作世界当中,如云梦的《记几种野菜》和肖澜的《浙乡的味道》就写得与周作人的名篇《故乡的野菜》有几分相似,凭藉自己深厚的文化底藴,将哲理藴涵进信手拈来的景物,点染开去,即可成篇,读斯文,如在闲适雅舍品茗,色香味惧全,心旷神怡。至于洪湖浪《我的兄弟姐妹》则以一种冷叙事的笔调分述了兄弟姐妹在不同命运下的抗争故事,心态淡定而悲悯,其不足在于大部分内容都在生活的表面进行情感抚摸,人与人之间那种微妙的因心灵沟通产生的特殊情感张力不足,因此,作品只有感情的温度,而缺乏心灵的深度。《老屋》、《老街》和《青吹》这些作者不写自己生活的都市,而把眼光折射回自己的故乡,思考的根深深的扎进生养自己的大地里,对逝去的风景表现出十分的留恋之余,更透出对往事并不如烟的遗憾,从而,在现实的方桌上,为我们奉献的就不仅仅是祭品,而是鲜果和粮食。不过,需要指出的是,这几篇散文都停留在回顾往事、缅怀故人的层面,缺少一种置身局外的冷静和超脱,情思无法在穿越时空的追寻中,洇开更宽阔的心灵意味。
不难看出,切入当下现实,立足底层,关注百姓生活,应该是《长安文学》把小说设置为重头戏的底气所在。四篇小说中,尤为值得一提的是《套住幸福》,这篇小说在整本杂志里是都市味最浓的,用反讽的笔调叙述了在都市中从事二奶生活的农村少女的艰辛,可可因为自己没有套住幸福,就把希望寄托在刚从农村来到都市、颇有姿色的表妹身上,并想结合自己在圈中摸爬多年的经验和教训来调教表妹,就这样,作者用内敛扎实、层层推进的叙事设置了两大主线,一条是关于可可的回顾式线索,一条是朵朵的前进式线索,两条线索互为补充,交相辉映,最后两人都逃不出想套住幸福,却怎么都套不住幸福的怪圈,从而将悲怆上升到最高点,尽管宿命论色彩浓了点,但还是显示出了作者良好的艺术修养和技术功力,以及直面人生的睿智和勇气,它与散文一道,显示了底层写作的价值与意义。另外,《蔻丹》这篇小说鄙人觉得是所选文章里稍显前卫的一篇,运用先锋小说家的创作技法,借祖母和自己到别人不敢去的后山看白花这件事来隐喻祖孙两代想冲出村子里千百年来所构筑的思想价值樊篱所做的努力,尽管自己失败了,依旧重复着往日的悲剧,但是,这种努力就是一种生命所在,拥有这种勇气才是最难能可贵的。我一向喜欢最后才看刊物的头篇,这样子感觉可以更加认真对待,不会辜负编委们的期望。老实说,《家属大院的张艳华》乍看有些像白先勇的名篇《永远的尹雪艳》,从叙述的节奏来看,又有一点像汪增祺的风格。可以说,这是一篇有功底的小说。少年张艳华的成长史中,性和欲望的萌动,与那个时代特定环境的纠结,写得细致入微。从某种意义上说,张艳华的成长史,也是那个时代的所有孩子的成长史的缩影。但是,这篇小说的不足也很明显。首先,《家属大院的张艳华》叙述语言平白而缺乏张力,从语言的表层很体会到阅读的快感;其次,主人公张艳华的人物形象刻画的不够鲜明突出,作者无论是在军队拉练,还是学自行车、或者澡堂奇遇等情节中,对主人公形象的刻画不够深入,人物内心的冲突与现实环境的联系之间,缺少一种应有的切入;第三,这种自传性叙述中,人物内心的丰富性和立体感都不足。
当然,作为一个镇级文学刊物,能坚持这种纯正的文学品格,并从各栏目作品中显示出这样一种可贵的努力,怎么赞美都不为过。只要《长安文学》的编辑们能够把这种价值取向坚持下去,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在未来东莞乃至广东文坛上,一定可以看到《长安文学》培养出来的值得骄傲的作家。
小说的叙事内敛而扎实,层层推进,显示出作者良好的艺术修养和技术功力。不难看出,切入当下现实,立足底层,关注百姓生活,应该是《长安文学》敢向时尚类杂志叫板的底气所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