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华民族悠久的历史长河中,在中国民间工艺美术的百花园里,广东民间工艺美术以悠久的历史、独特的风格、精湛的技艺、深厚的文化内涵和高度的审美价值,而发出绚丽的姿彩,享誉中外。郭沫若曾题诗赞曰:“天工人可代,人工天不如;果然造世界,胜读十年书。”
广东地处我国最南方,五岭之南东部,它北依逶迤的南岭,南临浩瀚的南海。山川秀丽,气候温和,土地肥沃,物产富饶,人文毓秀,是中华民族文明的摇篮之一。自古以来,世代劳作在这块美丽神奇土地上的各族人民,凭着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和勤劳智慧的双手,不仅创造了独具地方特色的岭南文化,而且创造了巧夺天工的民族民间工艺美术。这是历经千万年以上的创造和积淀的最质檏的劳动大众艺术。
广东民间工艺美术有着悠久的历史,其渊源可追溯到远古时代初民的造物文化——那种巧用石、木、竹、骨、角、泥等自然形态物质性能,按照实用与审美相结合的原则进行雕、刻、塑、绘、钻孔、切割、模印拍打等工艺加工处理,成为他们向大自然索取生活资料、美化或丰富自己生活需要的实用美术品,这就是后来发展成为光辉灿烂的民间工艺美术文化的起源。目前考古发现的最早材料,就有十几万年前粤北、粤西先民所使用的打制石器工具,以及一万多年前封开黄岩洞,阳春独石仔遗址出土的刃部磨光石器和骨、角器和广东最早陶器——夹砂素面和细绳纹陶釜残片等,以及距今约一万——六、七千年前的新石器时代早、中、晚各期大量遗址遗存。这些品种都已初具民间工艺美术那实用与审美一体物质与精神相统一的本质属性。使用功能涉及原始人生产生活的衣、食、住、行、玩、宗教礼仪、图腾、生、老、病、死等方方面面。春秋战国时期,广东奴隶制社会出现,原始社会先民创造的造物文化,随着社会结构的变化而发生变异,其单一性和全民性被彻底打破;那些技艺高的艺匠被迫离开原来的群体,被统治者“招”进各个专业部门,沦为“工奴”,专门为他们制作各类珍贵名贵的工艺美术品,供其享用,成为“宫廷工艺”。原始社会所开创的那种随心所欲、纯正无邪的艺术创作和表现手法,以及实用与审美一体的本质属性,都在相对于宫廷美术——即奴隶的自产自用,为美化自己生活,表达自己情感和审美意趣的“民间”中取得了继承和发扬。在封建社会漫长岁月里,这种民间工艺美术尽管经历各种战乱、天灾人祸等破坏,尽管它不为统治阶级所重视,文人士大夫们更视为“不登大雅之堂”的“粗货”,尽管它也有些品种受到自然淘汰而失传;但它依然围遶着劳动者自己的生产和生活,按照实用与审美一体的原则,坚持走自己发展之路,终于成为参天大树,成为美术发展的主流和一切艺术之母。数千年来不断滋育着美术的丰姿和艺术的成长,至近代更是出现繁花似锦、多姿多彩的面貌:品类方面,按照它在社会生活上发生发展的规律与表现形式,大致可分为(1)日常生活中实用的民间工艺品;(2)节日喜庆中的民间工艺品;(3)叙事,抒情色彩的民间工艺品等三类。日常生活中实用的民间工艺品有服饰、首饰、梳蓖、床榻用品、日用器皿及生产用具、建筑装饰龢民间包装等。
服饰方面,包括原材料、样式和装饰手段等的综合设计运用。既有原料美,还有成衣过程中的局部装饰美。织造花边、花带,镶于衣服,是普遍的装饰手段。广东民间服饰艺术有汉、瑶、畲、壮、疍、满、黎、苗等族(群)之别。其整体风格,因民族、地域、历史风俗和职业需要而异。黎锦是黎族妇女最喜欢的桶裙料。黎锦中的人物纹样尤为精美。有些几何纹样,还暗含吉祥祝福之意,有深刻的民俗学和人类学意义。居住在东方、昌江等地的黎族人民,用两种颜色拼接而成,在我国各地“大襟”上装中,最有独创性。普遍的是浅蓝色衣服,从左肩到左胸、左袖,用海蓝色拼接(也有白衣拼粉红,或白衣拼浅蓝),领口镶织绣七彩花边,沿襟边钉银纽扣。下穿浅蓝或灰色宽脚便裤,加上圆大的后发髻,长长的银钗和耳环,项链、手镯等,那种大色块中的细点缀,与水天、撒网、粼波、渔歌一起,构成一种洒脱矫健、利落的海上生活气派。
瑶族服饰也极有特色,《后汉书》中有瑶族先人“好五色衣服”的记载,直至近代瑶服饰十分丰富多彩,连南的部分瑶族男子蓄发盘髻,包红布,插野鸡毛,有些瑶族妇女穿无领上衣,系腰穿裙(长短不等)或穿长可及膝的对襟上衣,腰系长带,着红布,着裤,多在衣袖、裤脚绣彩花纹。盘古髻,尤以挑花绣服最出名。
瑶族人民精于织染和刺绣,汉代有“织绩木皮,染以草实”的记载,到宋代,有“瑶斑布”,明清时,又有“用五色绒,杂绣花卉”的记载。最有特色的“织彩带”是瑶服的重要品种,有束腰彩带、和其它色带等区别,以腰彩带的花纹最丰富。其基本色调是大红、朱红。他们认为红色象征喜悦吉庆,緑色、黄色表示忧愁衰伤。结婚、生第一个孩子的用品,多用大红、玫瑰红等色。
广绣是珠江三角洲一带汉服上的重要装饰手段,具有广泛的民间传统基础。据《杜阳杂编》记载,唐代绣字手,历史上绣字最早有记载的民间艺人卢眉娘,就是广东南海人。从唐至宋刺绣从服饰服装和帷幕等生活用品,进而仿制书画名迹。明清以后,广绣更加发展,形式多样,技艺也有很大的提高。屈大均的《广东新语》和朱启钤的《存素堂丝绣録》都描述:远在明代,广州刺绣艺人在娴熟地运用绒线刺绣物象的同时,还创造性地使用孔雀行毛编成线缕蒌来绣东西。因这绣品金翠夺目,又以马尾手缠绒,作勒线,所以勾勒方面又有了更好的表现,“铺针细于毫芒,下笔不忘规矩……轮廓花纹,自然工整”。
首饰方面,它不仅指头部装饰,东汉刘熙的簧,簧顶有银花、银鸟。有的在黑漆木梳背上阴刻花鸟或红、緑彩绘。苗族妇女都梳髻,插木梳,既为装饰,也能缠紧头发。
床榻用品方面,有床褥、床单、蚊帐、帐沿、帐钩、枕头,以及床前踏脚凳、凉席、凉枕等。这是由一个地区的多种民间工艺品组成的,为生活服务的一个小系列,一种整体设计。它常涉及到染织、编织、绣花、金属工艺等多种工艺的综合运用、配合,并与床的材质和形式一起,形成这个“整体”的点缀,产生不同的风格特色。广东的床多用竹床和木床,木床上还有支架蚊帐的木架。凉席方面最著名的有肇庆草席和东莞莞席。莞席历史悠久,早在《周礼》、《诗经》中就有“莞诗”说“莞暖蒲凉”记载,宋《起居注》说,“广州刺史韦朗作白莞席三百二十领”的说法,说明它至少也有一千五百多年的历史。枕头除绣花枕、竹抱枕外,还有陶枕。广东省有石湾陶枕、潮州瓷枕等,装饰手法极为丰富,造型也很古檏美观。
日用器皿及生产用具方面,就更多了,其品类数量之多,则难以计数。木制品、陶瓷制品、竹制品、草制品以及纸制品等,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到处可见。广东各地农民利用当地出产的芦苇、蒲草、柳条、竹蔑等原料,用世代相传的技艺,编蓑衣、苇笠、簸箕、笊篱、筷笼、鱼篓、蟹筒等生活和生产用品。《释名》所释首饰的范围有冠冕、簪钗、镜梳、璜珰、脂粉等共40多种名目。两宋时代,首饰又称“头面”。广东民间首饰常见的有发饰、颈饰、身饰、手饰、面饰、冠饰、带饰和佩饰等。肇庆高要广利贝丘遗址中发现的新石器时代的4件骨簪就是当时男女束发结髻装饰的早期首饰。珠江三角洲河宕遗址、墓葬还发现在一男性青年头顶上随葬一对薄如疍殻的亚腰筒形象牙饰物。在石峡墓中,则有石琮、璧、环、块、笄等饰物。西樵山文化的中期新会罗山咀墓葬除了现骨簪外,还有穿孔麻龟板饰物。《山海经》中西王母“戴胜”的传说,表明原始人类的功利观念不仅有梳理头发的实用要求,而且还有在束发用具上施加装饰的审美要求了。
梳篦方面,古称“栉”,新石器时代晚期已有象牙梳,商代有铜梳,以后木梳渐多,有的还在梳背上用彩漆描绘花纹。黎族妇女用长齿竹梳。有的在梳背上镶银。苗族木梳或为木本色,或涂大红油漆,精致的还要色银甚至用点蓝工艺增彩。有的在梳背上镶入细弹簧,簧顶有银花、银鸟。有的在黑漆木梳背上阴刻花鸟或红、緑新绘。苗族妇女都喜欢梳髻,插木梳既为装饰,也能缠紧头发,具有实用意义。
建筑装饰方面,它是民居建筑物的组成部分,与建筑物的用途、形成、风格,以及环境协调一致,广东民间建筑装饰风格多样,装饰手法有木雕、砖雕、石雕、陶塑压脊、灰塑、嵌瓷、铜、铁铸造、壁画、门画、竹雕、剪纸、套色玻璃等,荟萃了民间美术的精华。在广东珠江流域的民居上,随处可见的砖雕艺术,在山墙上壁,大门两侧的壁面、门楼、门檐上,或独立存在,或与彩绘、灰塑、陶塑等装饰艺术共存,相衬相映,更增华美。灰塑以石灰为主要材料,回纸筋、草筋后,随意而塑,比砖雕更自由,圆雕、高浮雕、浅雕均可随意运用,乾燥后彩绘其上,在西江沿线及珠江三角洲地区的民间建筑中,十分流行。
民间包装方面,多用自然材料,善于利用物料性能设计容器的结构和造型,具有科学、经济、牢固、方便携带,便于开启、保护商品功能,以及满足人们审美要求的功能。如广东的“竹殻茶叶”,而后分段拦腰紧束数次,好似串葫芦,底部贴大红方形标笼,印黑字,全长不足5寸,殻香茶香,加上标签一点红,香色皆宜。
节日喜庆中的民间工艺品则有年画、剪纸、乡土玩具、面塑、糕饼模、风筝、花灯、皮影、木偶、龙舟、香色、饰头扎作等舞具、乐器、祭祀品(包括神衣、神纸、纸马、甲马、手绘龙衣)等,叙事抒情色彩的民间工艺品,则有香色,绣球等定情物,也在袜底、花鞋、扇袋等,其纹饰、内容,是绣花女形象化了的情意。
这些丰富多彩的民间工艺美术,随着我国封闭式小农经济的改变,加上种种自然与人为因素而濒临失传,不少已达艺絶人亡境地。呼吁全社会重视这笔丰富文化遗产的继承和发展,使之在新的历史时期发挥更大作用。
(作者:罗雨林,广东民间工艺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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