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9区县的高中语文课本今年大换血,金庸武侠小说《雪山飞狐》替掉《阿Q正传》,余华小说《许三观卖血记》替掉《陈焕生进城》,海子诗歌《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则替掉《孔雀东南飞》……新的当代作品大量涌现,而不少传统经典篇目则淡出视野。这引起了社会的广泛争议,甚至发出了“金庸取代鲁迅”的担忧。
金庸与鲁迅的“较量”,其实早就开始了。在2004年的“中国十大热门作家”榜单上,金庸排名第一,鲁迅排名第四,不仅比不上金庸,甚至还在郭敬明和席绢的后头呢。此榜当年也引发过争议,但争到最后不了了之,因为大家搞懂了,伟大与热门没有可比性,鲁迅金庸根本不在同一级别。
现在,这种争议又来了,担忧又来了。由于“事发地”是高中课本,不是乌七八糟的榜单,因而争论的声音尤其大。争议的核心是鲁迅该不该走,金庸该不该来;担忧的重点是经典的缺失会导致青年缺乏深刻,而媚俗的盛行会使人流于肤浅。
鲁迅该不该走?郁达夫说,有了伟大人物出现,而不知道拥护爱戴的国家,是没有希望的奴隶之邦。为了不当“奴隶”,我们也要拥护爱戴鲁迅。所以,且不管鲁迅著作中的文学性与艺术性,单凭思想性一项,语文课本也不该放弃鲁迅。
金庸该不该来?武侠小说,被称作成人童话,历来不被严肃作家所接受,就连狂放玩世如李敖,也丝毫不把武侠小说放在眼里。语文课本责任重大,金庸小说之类的通俗读物,按照常理是不该选入的。
鲁迅不走,金庸不来,两人井水不犯河水,本应相安无事。但在高中课堂上,却经常出现奇怪的一幕:老师在讲台上说鲁迅,学生在桌底下读金庸——这是我个人的经历,相信有这种经历的人肯定不止我一个。几年读下来,鲁迅的经典并未带给我足够的营养,相反,金庸古龙却教给我不少作文的经验——这是我个人的经验,相信有这种经验的人也不止我一个。
鲁迅伟大,《阿Q正传》经典。这种伟大与经典是中国的财富,是中国人的营养。但问题是,这种经典对于十五六岁的中学生来说是否必不可少?其中的养分能否被充分吸收?我看未必。经典值得我们一读再读,终生相随,不是年轻时便能一蹴而就、完全洞晓的。未曾涉世的中学生读鲁迅,经常被神乎其神的讲义搞蒙,解读其文章像是庖丁解牛,又像是破译密码。而鲁迅给人的印象,往往除了晦涩,就是深奥;除了激进,就是尖刻,完全是片面的,扭曲的,这显然是一种误读。
与其深刻而被误读,倒不如肤浅而被理解的好。卡尔维诺说,我爱莫泊桑,因为他肤浅。鲁迅自己也说,一条小溪,清澈见底,浅就浅吧,毕竟浅得坦白——倘是烂泥潭,谁知道它有多深呢?但是很不幸,从初中到高中,我们年年读鲁迅,鲁迅却经常像个“泥潭”。从这个意义上说,我宁愿高中课本“放过”鲁迅,干脆把先生留给大学课本,或是社会这本“大书”。
对于课本选中金庸小说,我们也应该抱着宽容和开放的心态。既然人生总有肤浅的时候,我们何必硬着头皮去“深刻”?不必视通俗为洪水猛兽,也不必把肤浅看成是堕落。更何况金庸小说也未必那么不堪,据说“金学”研究目前声势颇大,而且研究的主力军都是知名大学的教授呢。
别锁住鲁迅,也别遮罩金庸。人才都能不拘一格,课本文章何必死缠经典?在新版语文课本中,除了增加金庸余华小说,还多了一篇《新鲜的网路语言》。而就在昨天,教育部公布了171个汉语新词,包括前卫的“晒客”、“奔奔族”、“学术超男”等等。再联系起当前在年轻人中流行的“火星文字”,似乎经典渐行渐远,这个世界越来越陌生了。
其实不用慌张,“火星文字”只是用来玩的,轮到安身立命时,还是要靠历经考验的经典,不论是文章,还是词语。别以为年轻人写写“火星文字”就会垮掉,其实他们心里明白得很。就像一个小品演的,女儿“蔡明”用港台腔对奶奶说:我要喝“冰水”。奶奶被搞糊涂了,爸爸“郭达”厉声喝道:好好说话!“蔡明”立刻乖乖变回了北京味儿:凉白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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