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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佩伟的“鸟世界”》评论节选

http://www.CRNTT.com 2007-09-29 01:39:28 贾方舟

王佩伟

  进入现代(即工业文明时代)以后,由于人对自然资源的疯狂掠夺,环境日益严重被污染,人与自然的和谐关系已荡然无存。人对自然的不尊重,已经危及到人类自身。人的生存环境的日益恶化,已经使人类不得不对自己的行为开始反省。然而,传统花鸟画作为一个门类和样式保存下来以后,依然还在复述着往日那种鸟语花香的美好时光。显然,这样一种表述方式已经不能反映今天的人与自然的关系,因为它的诗情画意已经与当代人的精神困境没有任何联系。因此,我一直在想,花鸟画家如何能使自己进入一种当代文化状态?花鸟画如何能进入一种新的文化语境之中?这是当代花鸟画家必须要思考和面对的问题。

  看过王佩伟这些新颖的,以小鸟为主题的作品,我的心中豁然开朗起来,这不正是我所希望于花鸟画家的一种状态吗?不正是画家在一种新的文化语境中生成的话语方式吗?这些“鸟”所表达的不正是一个当代人的焦虑和精神意境吗?王佩伟所采用的既不是传统的样式,也不是传统的工具材料,但她的题材范围确是地道的花鸟画中的“鸟”,即所谓“翎毛、花卉”中的“翎毛”啊。所不同的是,画家不是或主要不是在这些可爱的小鸟身上寻找往日的诗情画意,而是尽力表达着她对这些小生灵未来命运的担忧。画家在画它们的时候,深深地为一种忧患意识所驱使,常常把它们放在一种陌生的环境之中来表现,无奈中充满着深切的同情和关爱。这和那些仍然在传统格局中描绘的花鸟画迥然不同。这种不同决不只是因为王佩伟采用了不同的工具、材料,而是因为画家在观念上与当代人的精神生活发生了联系。

  我们不妨先看王佩伟对这些小鸟本身的描绘。画家笔下的小鸟活泼灵动,宜人可爱,但它们常常是形单影只、孤立无援,令人不禁顿生爱怜之情。而当画家着意于这些鸟所置身的环境时,就更加引发我们的同情之心。画家没有像传统花鸟画那样,让这些小鸟栖息在花丛间、树枝上。在《适度空间》、《孤独的鸟儿》、《未知的鸟》、《匆匆行走的鸟》等作品中,画家用浓重的色调、陌生而异样的空间、奇异的光影渲染了这些美丽的小生灵所处的光怪陆离的恶劣环境。通过对这些让它们迷惑不解的陌生环境的描绘,暗示出这些令人担忧的小鸟的生存危机和未来命运。一组题为《鸟儿快跑》的作品,不仅揭示了这些慌张逃窜的小鸟所处的险境,更表达了画家生怕这些小鸟受到伤害的急切心情。王佩伟甚至在画《孤独的鸟儿》一画时禁不住哭了起来。一只落在白色垃圾上的小鸟茫然四顾,找不到回家的路。这种无家可归的孤独感岂止是小鸟,更是现代人的一种流行病。而其病因正是来自人的“三重疏离”:人与自然的疏离,人与人的疏离、人与上帝的疏离,被都市化了的现代人生活在自己的产品和垃圾的包围中,离自然愈来愈远;都市人口的密度愈来愈大,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却愈来愈隔膜;而人与上帝的疏离更使现代人失去了精神的避难之所。所以作为现代人的通病“孤独症”在所难免。在此,画家所触及的实际上是现代人普遍存在的一种精神危机,也是现代人灵魂深处时时浮现的一种无家可归的状态。这种精神漂泊状态,使他们永远处在想回家的途中,想找到一种“在家”的感觉。《孤独的鸟儿》所以首先感动了画家自己,就是因为画家实际上是把鸟当人来画,鸟的困境也就是人的困境。如她所说:“鸟的生存与命运在某些程度上与人类的命运十分相近,与其说我是在画鸟,不如说我是在画我自己和周边的人。”在这个意义上,王佩伟对鸟世界的关注在本质上也是对人自身命运的关注,并由这种关注引发出对人类行为的自我反省和批评。这便是她面对一个传统题材所取的“当代视角”,或者说是以现代人的生存境遇对这一传统题材所作的重新审视和重新解读。

  当然,王佩伟也在她的画中寄寓着美好的感情,在《家族》、《母与子》、《静静的云》、《觅》、《对话》、《在水一方》等画作中,她画鸟儿或悠闲地漫步、或相互之间“对话”、或河边戏水、或自由飞翔……她甚至画她梦中的鸟—那轻盈的步履,优雅的体态,柔美的身段……这些作品在她整个的“鸟世界”中像一块块明亮的“补色”,使看画人的心情由沉重变得开朗起来。

  王佩伟在艺术表现上,常能以极为简练的写意笔法,准确勾画出鸟的生动姿态;使用的虽是油画的工具、材料,却很富有水墨画的情趣。这些作品虽属小品一类,不具有大的格局,但并未因此减弱其艺术魅力;这些作品不仅体现出画家的艺术灵气,更体现出作为一个女性画家在情感上的丰富细腻。王佩伟在这一领域探索的时间并不长,但个人面貌已初具端倪,十分难能可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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