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朋作品《青苹果》 |
读中国画,以为小桥流水,亭台楼榭,镜花水月,芭蕉美人,高士书童,抑或以为有气势,有祥意,有感怀,有乐趣。视画如同一壶好茶,一樽美酒,一番美景。画若能怡情养性是一快事。只是,睹画仅睹画中事物,情节内容,男女老少,花花草草,山山水水,是一境;睹画睹当中模样形式,黑白布局,有色有彩,有笔有墨,又是一境;睹画能睹作者之心意,睹作者之真性情、真思想,可谓另一境了。
中国画中的人物画,写生是看功夫(而非“工夫”),创作是看综合能力,小品是看灵性与品味。三者间是互相渗透,相辅相成的。我以为,看一个画家的潜力,需要全面地审视。有人说,写生是练习,难登大雅之堂,实属浅见。优秀的写生作品,不仅具有高超的艺术表现技巧,还具备独特而敏鋭的观察力以及高层次的审美判断力。不下足十年以上的苦功,难成气候。如果皇冠比若绘画,那么写生艺术就是这顶皇冠上镶嵌的宝石。古往今来,东西方绘画长廊中,数不清的大师们都拥有这颗闪亮的宝石。
人物画界,建国以后,东南西北中,精英辈出。古人曾言写人最难。对于画者,则愈画愈难。难在观人间百态,写社会沧桑,悟人生道理,扬骨气精神;难在搜传统精华,察音容笑貌,记流光岁月,抒人情冷暖。
作画,如走钢丝,如箭在弦上,如小枝新緑,如赤足过河,如鱼潜鸟飞,如深山探幽。前辈先贤,高山仰止,示范在前。艺途坎坷,峰高无坦途。重复他人,重复传统,重复自己,皆需有警觉。
人物画讲究形象特征,形象特征画不出来,人物就失去性格,失去光彩。
绘画带给人的乐趣来源于,画家在画纸或画布上看到了自己的内心追求,幷且逐步获得了一种精神层面上的归属感。
风格不是一种样式,而是一种历程,一种成长,一种延伸。许多人认为自己正在学习某种风格,其实他们只是在学习某种画法。所以,如果有人对我说,你最近风格变了,我只会哑然失笑。
我有一方闲章叫“困而知之”,“困”即“技穷”,“穷”则需“变”,要“变”就得“学”。学习新知识,现在时髦叫“知识更新”,“与时俱进”。知识的“新”是相对的。新知识意味着体验一种新的精神生活,而非意味抛弃过去。这种生活是适合自己的,是力图建立某种艺术精神秩序历程中不可缺少的。
每一个人物画大家都应该是素描大家。我读研究生专攻素描三年,现在想来,学三十年也不算多!
清初石涛“搜尽奇峰”,实际已将中国画带入现代格局。学石涛之画法,一幅一法易掌握;多幅多法,反复揣摩、勤学苦练,也能习得皮毛;难在其无法之法,新意暗藏,无迹可循,无法可依,豁然之心境,洞察自然之质,尽写“有我之境”。
水墨肖像画的难度,难在“度”上,即分寸之把握。写少女像,要达到“东家之子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着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的境界,需画内有理有法,有笔有墨,有骨有肉,有气有韵,形意俱佳;画外暗藏玄机,天趣流露,引人遐思。
现代人作肖像画,有西法基础,全拜现教育体系所赐。但中国画传统之思想,传统之法度,能悟其深意者少。能两者贯通,纵横古今,俯瞰中外,乃有所成。
程式多被关注于笔墨领域,其实人物形象同样易流于程式。对于人物画,形象是本质,形象流于程式,画难感人。艺术个性的建立,首先是形象个性的建立。此“形”和“象”,可理解为“形貌”和“意象”。
丙戍年新春于广州美术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