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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之恋
http://www.CRNTT.com   2007-10-12 16:45:10


  我爱荷,也常常去看荷。这似乎是一种心灵之约。
 
  一个黄昏,我又信步来到江畔公园看睡莲。杨柳拂水,浮萍泛绿,莲叶如盖。田田的碧叶一池铺过去,看不到尽头。在绿毯般的叶隙间挺立着一支支粉紫色莲花,像粉带绿裙的少女手托一只只紫玉盏。张开的莲瓣如她纤长的玉指,折射着斜阳,一片明媚。荷是淡静地,即使遍野繁花,蜂蝶群飞。它只是为一种宁静的美丽活着,做一朵悄然开放的花。

  多好的一处幽静之所,多好的一池莲啊,在这南水轻舟的背景上,像是一幅精美渲染的水彩画,又像一泓幽静之水,轻轻泻在我的心上。

  我忽而又想起了另一片荷,那北方的荷。在渭北高原下,故乡村南的河堤坝上便有  一塘一塘的荷。春天一到,荷就冒尖,一棵棵地钻出泥土。一番春雨后,便肌骨莹润,举止娴雅地站成满塘碧绿的荷,像我的母亲质朴而秀美。夏天里,最多的是一场又一场骤然而至的电闪雷鸣与暴风雨。荷就在这一场又一场生命的艰难之中起伏挣扎,却变得更绿更壮,高低错落,浓绿一片。母亲说它就像我们的兄弟姐妹。那年深冬父亲走了,如一茎残荷,用一生的支撑结束了他的一生。母亲含泪说了一句,你爹是这原上的草,就让他走吧。要挖莲藕了,母亲像抚摸自己的儿女,指着泥巴下的莲藕说,一个根上取藕时,要留一个,不要伤了根。元宵夜,满街娃儿挑母亲做的莲花灯的最多。那一刻,母亲就会久久站在门前,望着那一盏盏红光四射到处游走的灯笼,甜甜地笑。若有谁家娃娃不小心烧掉花灯,她就会安慰一句:“不哭,明年婆婆给你做两只。”说完那娃儿笑了,她也笑了。哦,母亲的爱如荷,清淡而绵长。

  我又回想起在另一丛荷。那次南方另一个城市。夜雨初晴的清晨,我起早赶路,但弯弯曲曲的小巷一个连着一个。在一条无名小巷口,我迷路了。巷口有二间土坯瓦屋,顶上长满了野草或藤蔓。两扇黑旧的油漆大半剥落的木门,门半开着。小院里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正在修剪一捆沾满露水的花。在低矮的院墙上,竟放了一长排用大缸养着的荷。又高又细的茎上长着一丛灰绿的荷叶,高挺的叶上闪着一片露水的光芒。我离她还有几步远,她就招呼我,但我一点也听不懂她的方言。我多次给她比划,她终于明白了我要问路。她赶忙收拾扎绑好还没修剪完的另一小捆花,给门边的小猫嚼喂了一些米饼,把花放进一个小背篓,背起篓子,指着巷子外的方向,和我一起往外走。她低头驼背默默地缓缓地走在我前边。每每想起这个卖花老人,我都想落泪。她在我迷失的时候,像我的母亲一样,悄然为我领路,却没听得我一句谢意的话。在她那淡淡的背影里,是她依门而坐饱经风霜的脸,和一把把浓香的花朵。她与世无争,偏安一隅,静静地和满院的绿荷一起,度着她们默默的岁月。

  哦,荷,我与之心灵相约的美丽花朵。山隐隐,水迢迢,为何你穿过辽阔的空间和恒久的时间,不时在我生命的每个驿站,为我一路绽放。

  在我的记忆里,还有无数的荷像明丽的阳光,在我心头照耀。我看到过南国第一宝刹南华寺与尘世只有一念之隔的碧荷,那是佛界的灵物,明心见性,慈航普渡;我看到过丹霞山下芬芳自然,冲淡萧远的古塘白莲;我看到过珠玑巷胡妃庙前历尽千百年沧桑的沙水湖的彩莲,凌波斗艳,坚强不屈,像极了当年与恶势力争斗的胡妃姑娘。我看到过青岛崂山顶上清心潭中,那品如真金质如莹石的一丛高山野荷……荷啊,我在不停地想,为什么我所到的每一个角落都会有你庄严而高贵的身影?

  面对这重重迭迭,无数的在我心灵深处开放的荷。(作者:漂泊的芦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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