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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乡之愁
http://www.CRNTT.com   2007-05-11 17:08:22


  由于热爱城市生活,我就多年生活在广州。可能是没有离开国土的缘故,虽然已离开故乡科尔沁草原二十年,我始终没有余光中先生的那种乡愁。 

  这次回乡我有了乡愁,却是忧愁的愁和悲愁的愁。 

  因为要拍我的小说《红马》改编的电视剧,从家乡来广州考察的政协包主席,就邀我回去选景。他说你多年没回去,家乡的变化,恐怕都认不出来了。 
 
  科尔沁草原的变化,我的确认不出来了。原来的盟改成了市,旗镇建成了城市,草原成了沙漠,沙漠上建起了味精厂,据说是某省因污染被迫停产,却被我们优惠招商来了。广州有的,故乡也什么都有了。草原原来有的,现在几乎都没有了。我确认这里曾是我的故乡,可我的红马故事却回不到从前了。我找不到当年的绿草和野花,也闻不到花香、奶香和牛粪飘香了,到处弥漫着味精厂刺鼻的污水味道。污水已经浸入到牛羊赖以生存的草根之下的沙土里了。我在广州无数次炫耀的草原地下的水是甜的,草原的空气也是甜的,已经荡然无存。 

  第二天,包主席安排旗长请我吃饭。我和旗长见面握手,彼此都觉得眼熟。经过介绍回忆,我们竟然是同学。虽然找不到了二十多年前的少年面孔,却找到了当年我们父亲的形象。我说你长得太像你爸当年了,他说我更像当年的我阿爸。用一句粤语歌词形容真是唏嘘感慨呀。这就是岁月,二十多年的光阴我们就都长成了自己的爹。 

  酒桌上,热闹的气氛冲淡了陌生,大家开始酒后说实话。据说,故乡对我的传说很多。有的说我早就去了国外;有的说我已经是很有钱的大老板了;还有的说,我被抓了起来,可能正在坐牢。各种传说,都在草原的云雾中飘荡。 

  现在我回来了,是以作家的身份回乡,让他们很意外,可能也很失望。他们希望我是个老板,而且最好能够给家乡投资。我没出国,也没当大老板,又没被抓起来,我想一定令人扫兴。加之多年前我就戒了酒,不能和大家举杯共饮。我就很愧疚,为了弥补过失,酒桌上只好不断地站起来,向各位敬酒的人鞠躬,深表歉意。 

  我只带回来我写的几本书,我不知道如何给他们介绍我的写作成绩。简单说没有分量,仔细讲我又没有那份心情,很是郁闷。好在我那个同学,是个文学爱好者,多年在当地的小报上写的豆腐块文章,也积累得可以出一本书了。看得出,我成了作家他很高兴。可是他以为作家就是出版社、报社,就希望我帮他发表文章、出书。 

  总算这顿饭吃完了,吃得我满腔愁绪。临分手,那个当旗长的同学兴致很高,说明天要再多集合一些老同学来聚会,每人都请,轮流做东。第二天早晨,我就找了藉口匆匆地提前走了,几乎是逃离了故乡。 

  凤凰台老板刘长乐先生说,李敖很怕回乡后脑海中存留下来的旧梦破碎,怕感伤,怕旧景无存,新景触目。此言极是。 

  回到广州,我收到了旗长同学读大学的女儿发来的电子邮件,是一篇小说稿,让我帮助发表。

  作者:千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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