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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绍铭:很多东西都是在读书之外学的
http://www.CRNTT.com   2007-10-23 16:52:15



  记者:到美国读书对你在学术上的影响有多大?

  刘绍铭:太大了!去美国6年,整个人改过来,思路宽了。

  洋人在学术上的看法和我们中国人大不一样的。在印第安纳读书的时候,我听来了一个故事:印第安纳大学英语系名教授詹姆斯•考克斯平时喜欢和学生说笑,很平易近人,有一年暑假开课,外校学生从美国各地来选修的人很多。有一个学生功课极差,但与老师的私交最好。大考完之后,这位学生就拉考克斯教授到酒吧喝酒。酒酣耳热之时,这个学生极力替老师捧场,说选他这一课获益良多,最后的目的当然是问他自己的分数。考克斯教授不慌不忙地说:“你拿了个‘F’。很抱歉。这次酒钱我付好了。”

  记者:生活上有什么变化吗?

  刘绍铭:在美国的生活花费,尤其是吃的方面,如果单求营养价值,不讲享受的话,不见得比香港高出多少。罐头食品、鸡蛋、牛奶、面包、尤其是鸡的肝脏和翅膀等,都便宜得出奇。一顿饭,自己在家里吃,平均两三毛钱就可以解决了。

  有一次,我的老师雅各布•克罗教授约到他家去吃饭。当天晚上除了我之外,克罗教授还请了一位在哈佛念中文的远房亲戚。克罗太太给我倒过咖啡,然后赔笑说要到厨房去弄饭了。

  我心想:克罗太太在台湾待了一年,中国菜一定会两手吧?等一下闻闻从厨房里传出来的香味,就可猜到她功夫如何了。结果开饭时走近桌边一看,天哪,原来不是吃中国菜。那晚的菜式如今还历历在目:炸鸡、意大利粉、生菜沙拉、牛油面包。吃饭时,克罗教授问我美国人做的鸡好吃不好吃。我既没说好吃,也没有说不好吃,只说中国人,尤其是广东人,很少把鸡炸来吃的。我反问他,中国菜中的葱油鸡、叫化鸡、盐焗鸡、白切鸡、豉油鸡好不好吃。他被这些名堂弄得糊涂起来,只笼统地说中国鸡味道虽好,但骨多无肉。

  怪不得人家说美国佬吃的文化实在落后,不是亲眼看见,真的不敢相信:他们吃鱼不吃鱼头,吃鸡、鸭不吃肝脏,而且以鸡胸肉为上品。不过在这次经历以后,我倒学会了一件事:我今后一定不能拿自己民族的文化和道德标准去衡量人家。

  记者:那时候有没有想到自己要做评论和翻译?

  刘绍铭:在美国毕业了,就要找一份差事,应付工作,根本就没有想到做评论和翻译。后来一个人独身,在美国小得可怜的小镇上的书店去看书,就是那时候看《魔桶》、《伙计》,看了很感动,就投入进去。那时候觉得这些东西太好了,就翻译出来。很多事都是偶然的。不受感动,就没有想到这些东西应该大家分享。

  所以,我做翻译的事,不是谁告诉我要这样做,是很自然的事。单身在外国的小镇上,就容易翻译起来的。

  写作是很简单的,我在十六七岁就靠写东西找生活。所以,我这辈子,教书非要应付功课,翻译是偶然的。而且在美国教中国文学,你非翻译不可。

  记者:是不是美国的华人学者圈子也非常小?

  刘绍铭:我念书的地方是小镇,没有几个中国人,要是跑到唐人街就不一样。我的想法是到美国以后,要有新的生活,尽量不要跟同胞在一起,学英文嘛,所以我就住在宿舍里面,跟老美在一起,就学英文。很多中国人跑去,犯了错误,几个人合伙住在一个房间,就在中国城的附近,一天不用讲英文都可以过。

  我是故意躲开的,这样子才能学到东西。

  记者:听说有些人住在唐人街之后,一辈子都不用讲英文的。

  刘绍铭:老华侨是那样的,可是老华侨无所谓的,读书不能那样子的。我去美国就是要读书嘛。

  记者:像你所写的张爱玲、洪业,在美国的时候都有比较落寞的感觉。

  刘绍铭:现在还是落寞。我在美国30年了,想不到在哪里是可以终老的。这种感觉一句话讲不完。因为我是香港出生、香港成长,然后到国外,我在美国就像游客一样,我在那儿有30年了,也还是没有归根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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